高中生小说擂台:《江沉碎玉》等八篇

文化   教育   2024-03-18 22:04   湖北  


1号作品:笔仙

高静怡(高一)


我死了四年。


我是个鬼,讲真,做鬼真的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人死后可以随意选择投胎做人,或者在阴间做鬼。而阴间完全就是一个翻版的人间,什么警局、市场、学校应有尽有。唯一不同的是,阴间的居民是鬼。


阴间之所以如此繁盛的原因,据说是人口爆炸,人间容量不够,所以放点鬼在阴间缓缓。


因此,阴间四处可见这种标语:


做人不如做鬼!投胎不如做鬼!让自己觉得舒服,是每个鬼的天赋!


阴间这么大,你值得看看!


如果你还在嘲笑别人做鬼,五年后你就会后悔!


……


不过,鬼在阴间生活也需要钱,钱的来源,一是人间亲友烧的纸钱,二是在阴间工作的工资。


不幸的是,我的父母不信鬼神,早就把烧纸这项传统抛到九霄云外。再者我一直流连人间,不能在阴间工作,所以我是一个穷鬼,唯一的收入是每个月冥府发的低保。


而我流连人间,是因为留恋一个人。


鬼虽能在人间飘荡,却不能触碰任何东西。人看不见鬼的身影,也听不见鬼的声音。简而言之,人不可能意识到鬼的存在,鬼也不能对人和人间产生任何影响。


但总有一些鬼心术不正,不甘寂寞。


比如我的女朋友就特别招鬼。


每次看见她身边有色鬼在偷窥她,我就勃然大怒,抓住就是一顿打,揍得对方鬼牙遍地,鬼脸开花。


偶尔有几个不服的:“你无缘无故打鬼,小心我找冥警抓你!”


我说:“你偷窥我女朋友我还不打你?你丢不丢鬼脸?看我不把你打得怀疑鬼生!”


渐渐的,也就没有鬼敢靠近她了,我担心有鬼卷土重来,便一直待在她身边。


我生不能与她偕老,死也要护她安好。


我女朋友是个标准的野蛮女友,平时没少打我。我能胖揍那么多鬼,多亏了她平时对我的“照顾”和“锻炼”。她一直是个坚强的女人,我认识她七年,相恋五年,从未见过她哭。而就在我死后的短短几天里,我便看见她对着我们的合照流了无数次眼泪。那时我就告诉自己:除了赶跑色鬼,我还得为她做点什么。而四年后,我终于实现了。


冥府每个月都会发1000万的低保,这数字听着很大,但人间烧的纸钱动不动就上亿,阴间早就通货膨胀的不像话了。我的低保一直没用,四年来积少成多,才总算买得起一项阴间为思念人间亲友的特殊服务——鬼书。


鬼书,顾名思义,就是鬼能写的一套本子和笔,且可以被一个特定的人看到。我拿出阴间给鬼发的手机,刷掉一些做鬼大法好、忘川水质严重污染等垃圾短信,打开“阴宝”app,购买了鬼书。购买成功后弹出绑定界面,我输入了女朋友的名字和身份证号。


眼前白光一闪,我已置身于她房间中。我走到她床前,拿起出现的本子和笔,这一刹那,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这个本子和笔,是我在人间唯一能触碰到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在她睁开眼时,我拿着本子对着她,上面是我龙飞凤舞的两个字——你好。


“啪”的一声脆响,本子被一把拂开,她翻了个身,再度睡觉。我嘞个豆!这可是我攒了四年的辛苦钱呐!我心疼的捡起地上的本子,一秒、两秒、三秒……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震惊地看着再度悬空的本子。在她眼中,圆珠笔自己悬空在本子上翻动,留下一行行字迹: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的时光才是最好的时光。


——放下从前,活在当下。Tomorrowisanotherday.


——生活不仅有宅和忧伤,还有诗和远方。


……


她盯着我写下的字,静默良久,若有所思。


我欣慰地笑了,不枉我抠破头皮,想出这么多直触心灵的优美句子,总算是有点成效。然后就见她朱唇微起:“你有病吧?”


额,看来猛药下的还不够,再加点……


“你是谁啊?”


我被无情打断,于是我决定撒个有格调,有深度的谎。


——我是笔仙。


我面不红心不跳的写道。


“哦。”


——你就不怕吗?我可是笔仙诶!


“你成精又能怎么样?你能伤害到我吗?”——好吧,似乎不能。


“伤害不到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害怕?”——好吧,女侠威武。


“你本是我一直写日记的笔,这么多年一定对我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吧。”——是的,女侠英明。


“那么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随身管家,你要提醒我忘了的事。”——好的,小人遵命。


咦?不是要当人生导师吗?怎么不知不觉就成了免费管家了。管他的,她开心就好。


就这样,我待在她身边的第四年,我终于融入了她的生活,虽然是以笔仙的身份。


可是这样的生活没持续多久。


那是七夕,她回家时贪近路,拐进了小巷子,遇上了几个流氓,他们用粗鄙的语言调戏她。我冲过去给了为首的一记猛拳,在手如空气般穿过流氓的身体时,我才意识到——哦,我是鬼。


他们靠近她,她想跑,却还是被抓住,被按在墙上。他们对她动手动脚,她拼命反抗,大叫。


我将本子重重摔在流氓头上,我要打爆他的头!我将笔使劲刺入流氓的眼睛,我要戳穿他的眼睛!


然而,无济于事,无济于事。


这本子只有我和她能看见和触碰,对于他人而言就是空气。


即使我能为她赶走1000万个色鬼,然而对于人,我毫无办法。


毫无。


当我绝望之时,两道刺眼的手电射入暗巷:“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洪亮的怒吼,穿云破石,两个警察挥舞着警棍奔过来。几个流氓


做鸟兽散。


我不敢想,如果没有这两个警察,会是什么下场。


回到家,已是满身疲惫。我在本子上写——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帮上。身为管家,我失职我混蛋!


她却笑了:“我又没给你工资,何谈失职?我看到了,你拼命打流氓。小管家,不要自责。”


她的善解人意让我更加自责。我陷入沉默,不知道写些什么。


她开口打破沉默:“今天是七夕,有情人本应聚在一起。”


连牛郎织女都相聚了,为什么我们会是这样呢?


我们明明近在咫尺,却如隔千里。


她看不见我,听不见我,触碰不到我,感觉不到我。


连一个对视都奢侈。


我沉重地写——是啊,你那么漂亮,怎么不去找个男朋友?


她只是看着手腕上我生前送给她的情侣手链,说:“我男朋友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找不到他了。”我突然眼底发酸,可是鬼魂连落泪的权利都没有。


“你说我男朋友在哪?在想些什么?”这些日子,她从未提到男朋友的事,我想让她渐渐忘了我。她突然这么问,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稍加思考,郑重的写下——我不知道。不过我猜,他也许在想,要是有人给他烧点纸钱就好了。


“是吗?”她苍凉地笑了笑。


“以前,我最喜欢和男朋友这样牵着手。”她伸出手,将五指张开再弯曲。那是曾经两个人的十指相扣。


我看着她的脸,伸出手摊开,那幻影一般的手掌扣住她空荡荡的五指。一虚一实,一生一死,紧扣十指。


中元节那天,我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中国冥行的短信——您尾号XXX的账户7月15日收到亲友烧的纸钱,合计冥币(MB)740000000000000000.00元,活期余额740000000000000000.00元【中国冥行】。


谢谢亲爱的女朋友!我揣着钱马不停蹄的去了冥府,花了几个小时办理更高级别的“托梦”服务。


当我回到女朋友家时,她还醒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日记本,上面有一行字——你还在吗?


我忙回——在。


“陪我聊聊天吧。”


——嗯,你说。


趁你还没安眠,我想尽量,多听听你的声音。


“我的男朋友,我很喜欢他。”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知道。


她还喜欢我,我还喜欢她。可是又能怎样?我除了帮她赶走色鬼,什么都不能为她做,连帮她擦眼泪都做不到,更别说保护她给她幸福。


心灵相通终究抵不过阴阳两隔。


我宁愿你别再喜欢我了。


别再喜欢一个无法给你幸福的死人。


“今天说了好多话,我去睡了,晚安。”


——晚安。


梦里见。


在她的梦境中,她看见了我,向我奔来,眼角带着泪花。我以为她要给我来一个爱的亲亲温柔的抱抱,以诉相思之苦。谁料迎接我的却是她的拳头。她一拳锤在我的心口:“臭小子,这么久跑哪去了?”她开始哽咽,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红着眼眶不停地问。


我一直在你身边啊。可我怎么说得出口,我抬手扶着她靠在我胸口的头,我说:“忘了我吧。”


她闻言,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我,好看的眼中满是震惊。但她什么也没说。良久,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睛,缓缓开口:“对不起,我不该老是打你。”


可我多想被你打,我知道你架势很足,力道却很轻,打在我身上的拳头一点也不痛。我感受着你的身体触碰着我,常常趁你不备,将你一把拉入怀中,打着打着就抱在一起。天知道那些日子有多么快乐。


“我不在意。”我不在意你打我,我在意的是你。


之后我们什么也没说,把道别的时间留给拥抱。让这个梦结束于一个拥抱。


一个结实而温柔的拥抱。


自那晚以后,她开朗了许多,开始走出家门,走出自己的小圈子,结识新朋友。她认识了一个男人,是个青年才俊,大帅哥一枚。最重要的是他阳气十足,连我这种资深老鬼也最多只能靠近十米。而那些新鬼,都远远绕着走。


我在十米开外,看着他们约会、吃饭、谈笑。他对她很好,她在他身边也真的蛮开心。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单膝跪地,掏出一枚钻戒,而她喜极而泣地点头。那枚戒指便套上了她的无名指。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也能保护好她。


挺好。


我,鬼龄五年,决定不做鬼了。


投胎吧,再世为人吧。


也许在某个轮回,我还能遇到你。


“他已经走了。”英俊的“未婚夫”说,“如你所愿,他终于放下了你,不再流连人间,投胎去了。”


她闻言不发,摸出个本子,在上面写道——你在吗?


良久,笔也没有任何动静,本子上也没有浮现任何字迹。这一次,没有出现“我在”。她取下无名指的戒指,归还给未婚夫,说:“谢谢你,酬金我转账给你。”


七月十五,中元节。她在本子上问“你还在吗?”久久没有回应后,她确定男友不在,于是她独自出门,找到了一位知晓鬼事的大师。


大师说鬼没有轮回,说做鬼超过五年,就不能再选择投胎做人,说鬼虽不会死,却会灰飞烟灭。鬼一到七八十岁的年龄,就会消失,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个鬼,天上人间阴间都没有,每个角落都没有。


七月十六,她对他说:“我的男朋友,我很喜欢他。以前是,现在也是。”这时最后的告白,也是提前的告别。


“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呢?”她轻翻日记本,纸张一页页掠过,密密麻麻的字迹像一条条小蛇,最后停留在第一次写的那页。她抚摸着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你好,笑了:“这么丑的字除了你还有谁?”


我的男朋友,我很喜欢他。以前是,现在也是。


以后也是。


*本文参考网友设定扩充而成。




2号作品:江沉碎玉

杨雅文(高三)


江珩今年22岁,按云城的习俗,他早已成年,“成为了个完人”他也确实完美,才华样貌,待人待事,继承江家传男不传女的铸剑业。人如其名,像一块完满的美玉。


但他的灵魂,早在五年前他妹妹断手后,化为了碎片,每一片上都是妹妹的血色身影。


他在那日同母亲上街,问及妹妹为何不来,得到了染疾的回答。


双生子的心中或泛起相同的涟漪。他忽然不顾一切地往回跑,跑的气血翻涌,跑的头痛欲裂,跑的肝肠寸断。


跑到妹妹院中那棵红梅树下,风呼啸。


“女子做什么剑?!你该嫁为人妇,生儿育女,而不是碰家族耀业!”


江家的铸剑之术,传说是天神的恩赐,给与江家及其后人神力,用以造就天下精绝剑器,只此力者,才能注心神于剑中,操控其如神智。而这神力,全集中在江氏族人的右手。


家族中出过几个个中圣手,都是绝世奇才,而妹妹正是如今的人选。


而她偷着在他束发礼前,亲手为他铸造了一把剑。


他那时只知欢喜,却不知这剑将远胜世间任何利刃,将承载天命之女的无限力脉,撕破一切阻碍她自由之物。


但现在,那把亲手为他铸的剑在他们的父亲手中,话音与剑影同落下,劈向妹妹的右手,就像之前戒尺罚,无处闪躲,无法逃避,动弹不得。


他与妹妹都如此。


故事要从二十二年的那个春天说起。他在那年春天发出史上第一次的啼哭。


也许是因为他此后人生中的啼哭少之又少,这声清脆无比引人注目。


喜笑颜开的母亲拖着生产后的弱体抱着他,还有父亲,产婆,以及门外等候的一众旁支。尽管另一婴儿的啼声同样清脆,却因其不同的生殖器官而被忽略。


他毫无知觉地度过了三个年头,尽管他与妹妹一般地早慧,但他更被父母注视。天之骄子的名号在他满岁宴时被一白发长者亲手题赠,但他记不清。因为那时他正注视着身旁的妹妹。


一切都在六年后紧锣密鼓起来。读书,琴棋书画,处世之道,铸剑术……他的早慧起到了重要作用,不只是对学业的应付,还有对他那不常讲话、敏捷异常,随时翻墙出去玩的妹妹的巧妙掩护。


他注视着小小的身影翻出高墙,她看起来很高兴,连头上扎的红玉兔子都跟着摆动。他忽地觉得翻出去的是另一个自己。那个他那样高兴,摆脱束缚在大街上不讲礼仪地乱窜。


妹妹一直占了他生活的半壁江山。似是因为她虽与他同源同脉,但才情略胜他一头;似是因为她虽与他容貌相似,但不似他听话,不似他总笑脸迎人,不似他那般受父母喜爱。


她与他太像,又与他太不像,像他在看水中自己的倒影,但那倒影忽地做了个鬼脸,又一溜烟跑去翻墙……


于是他好奇地看着她,保护着她。他少有爱好,但喜欢与妹妹一起靠坐在她院中的红梅旁,被施了法术的红梅终年不灭,两个早慧的孩子沉默地倾听那高龄红梅的喃喃低语,好似有无尽情思;他也喜欢与妹妹一起分食一碗杏仁豆腐,他不爱吃这,但总会多要一碗,看着妹妹着急忙慌却又必须按照礼法细嚼慢咽的模样,再像变戏法一样端出自己多的那份,捧到她亮晶晶的目光前。


但日子不会一直平静漫流。


在某个无比平常的早晨,提前叫醒他的是身下的异样,潮湿黏糊的液体粘在他的褥衣上,他似是明白发生了什么。


照料他的婢子将其告诉了目前母亲,迎来的是一顿意料之内的家罚。


“跪下!”


“江家一向是清正门楣,如此私欲之事,你该罚!”


是父亲的声音,真奇怪,他似乎从未受过人间私欲的驱使,总是那样憎恶欲心。他手中的戒尺用的铸剑的古岩,一下一下地砸在他手心。


他一声不吭,只抬头望着房里高高的吊顶。


那是他首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个家的压束,此前他一向完美完成任务,从不被罚,抬头时虽见院落墙缘,却也得见青天白云。但这次,他看见的是吊顶,是厚重是实木,将他的头上方,身四周挡的死死的,好似在不断收缩,直到那重木压至他一人身形,像一座专为他造的牢笼。


不,还有一个人在,在无形的剧烈挤压中,一个人也被挤向他。两具躯体好似在挤压中不断迫近,心脏破裂,空隙合拢,熔铸为一个人。


妹妹站在母亲旁,那眸中感情与母亲不一样,她就这样看着他,像是看见他的思绪,看见他被打红的皮肤下的血液涌动,看见他咬牙忍受的辛苦,看见他一切的一切,别人休想看到的一切的一切。


他在那刻明白,妹妹有同样的认识。


后来父亲又说了许多在过去十几年中说过无数次的话,“你是江家长子”、“继承维持江家的荣耀”、“你为家族而生”,每说一句,他的身体中就有一个碎片回应。


这些碎片是课业,是圣贤书,是赞扬,是“江”字,是铸剑,是他以为会萦绕他周身一辈子的东西。


他在那刻想到,这是牢笼啊。


他这江家养的金丝雀,好像只能为给江家添彩而活。


好规整。他看着身边的一切,按书上的礼法运行,尊卑长幼,天理人伦。


不,好像有一个不一样的。


他忽然明白,如果这个家里只有一个人能挣破牢笼,这个人一定是妹妹。


他看向妹妹,妹妹正被逼着学习女红,她不喜欢这些,她喜欢铸剑。但在这个家,铸剑术的大门只为男人开放,哪怕妹妹拥有远高于自己的能力。


妹妹打算乱绣他的衣服来出气。


她手里拿着红线,挑着他的白衣浅服,往边角下摆这种不显眼的地方乱绣,留下很多凌乱的红。


他决心帮忙隐藏,就像当时帮她藏外出一样。他会刻意的遮住红线,或者翻折衣领来盖住它们。


似是挡住她的反抗,留给她成长的空间,也似是挡住了他那不可言说的私心。


东窗事发。


他被带到堂前,这次跪着的是他的妹妹。


“你存心作祟,祸害你哥哥;不仅如此,身为女儿,你竟敢私下学铸剑术!”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告密者,还有出乎意外的话语。


妹妹在学铸剑术,她做着如此反抗之事。


他的心重重地抖了一下。


好。


妹妹一声也不吭,或许是被打多了,或许是偷练铸剑术而让手心结下厚茧,她看着不在乎,于是父亲下手格外重,似是对着右手有什么仇恨。


他在事后,在母亲身旁得知更多。


“你看你爹多么疼你,打你只用普通戒尺,打你妹妹用的是半开刃的刀背,多打几下就是皮开肉绽.....不过也是,她一个女儿身,偏要去搞什么铸剑,是该长个教训罢。”


“你可要感谢莲子,她自发观察,告诉了母亲真相,这才拦得住你妹妹。”


母亲看向旁边站着的婢子,因为这次奖赏,她穿的比其他下人要更鲜艳些。


妹妹的伤,该让人偿还。


他看着那低下头,似是在羞笑的婢子。


于是,一场长达两年的报复展开。他似是用尽所学,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设局,诱饵,静待,收网。他完成的比想象中还要好。


他以为人证具获,父亲会细细听凭证,再说看在一条人命的份上,要求减轻刑罚,最后把这婢子赶出去。


但父亲,在听了个开头后就不耐烦地打断:


“知道了。打断腿扔出门外便是。你是未来江家家主,怎能天天操心这种小事。”


两年,无比沉重又无比轻盈,婢子哭喊声远去,他的心绪却瞬地拉近。


从妹妹的红梅院落中,从青天白云下,从戒尺规训里,拉回回到主堂上,回到堂前名笔牌匾,端方大字:


“清正守序”


回到父亲坐的位置上。


这省事多了。只要有他的这个位置,这方牢笼方能化开,妹妹可铸剑而不是学女红,他也可牵着她的手,一起在上元节的大街上散步。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叫权力。


他周身的碎片好像为他让了个缝。


但他不知,他透过这缝隙,看到的不是四方苍穹、青天白云,而是妹妹断手。


话音拉回,父亲剑落,妹妹右手断。


他站在原地,似有什么在他脑中疯叫,血红如洪,又似寒夜里风的乱窜,烈火一口吞下整个世界;燃烟如巨手,抓住要逃窜的妹妹,她在惊恐中化为碎片;血液喷涌又燃烧,呛着,又淹着,烧热,又冻凉。日月相吸到天际破裂,撕口处天光大开,越撕越大。


鲜血如红梅怒绽喷涌,很快模糊了妹妹的衣身,似有一股不屈的灵脉从那空洞的右手腕骨处钻出,在妹妹倒下后彻底消失于天际。


他的倒下引来更多惊呼,闭眼前最后一幕,是沾满了妹妹鲜血的剑刃。


不,那也是他的血。


那刃一闪,再闪灭。


他睁开眼时,已过去三个月。


“珩儿,你妹妹要出嫁了。”


他醒来后听说的第二件事,是那日后下了好大的雨,不停不息。父亲认为是妹妹铸剑的逆举触怒祖先,降下大雨天罚。于是父亲决定弥补江氏女儿未婚的罪过,立刻给妹妹说了门亲事。


满宅的红,如三个月前妹妹断手,那血似是染红的不只是他的眼,还有妹妹的喜服,家中囍字,彩礼与嫁妆的红漆箱,红蜡烛台,还有妹妹的红盖头。


他醒的太晚,晚到来不及阻拦;他也醒的够早,妹妹的喜时还有三个时辰。


雨一刻不停,每一粒都敲打着他的心;雨吃着妹妹的血,空气中都弥漫着锈气,试图给他引路,但这太轻太薄,他找不到。


他找不到。


他找不到。


我找不到。


我找不到!


香柱过半,而他仅能在铸剑的废炉中找到她那亲铸又断她手的剑。


喜乐奏响,人声却不多,也许父亲羞于这么一个女儿。


那缕梅香在他提剑出门时飘入他脸庞,他心知,他这只金丝雀撞笼,万劫不复。


但这能让妹妹出去。


但这能让他也出去。


此剑由她铸造,又劈断了它的造物主术脉;此剑由她染血,也该再为她染血。


他提剑入场。雨水重新冲净那剑身,寒光闪动。人大惊,有怒斥责,有苦口劝,有窃语声,有打圆场。


但都没有他出剑快。


亦如那日红梅树下的剑落,这次落地的,是父亲的脑袋。然后是所谓未过门的妹夫的脑袋。


然后……


然后……


那夜他母亲一头撞死在柱,而他仅留心腹。众人如缚鸡,江家大门一关,无人能与他争抢自己的命。


烈火枯贱命,天不怜幽草。


在一片血光剑影中,血红再次染遍大地,红梅似火,烧满江家宅院。


婚宴的红,终不再只是妹妹的血。


他周身的碎片,却早已遍染血。


他终寻得那抹血气,找到了妹妹的喜屋。


她手脚并束,喜服似也捆绑着她,头上盖头不掉一分。


看守的侍人被杀死在他剑下。


她闻讯一惊,又得一声剑响,迎来眼前光明。


他揭起妹妹的盖头,底下是分外红的眼。


如果不是现在,如果只是他和她,这何尝不是他想要的。


妹妹,妹妹,无事了,哥哥来了……


万分坚利化为柔肠,他怕手中血色污了妹妹的脸,在身上擦了又擦,像个无助的孩子,眼里噙着泪,又手忙脚乱地替她松绑。


他只想抱着她,不管外面如何。


他确是金丝雀,他愿撞死在笼中,融化这方牢笼,让肉身长出一片花丛,让妹妹栖息。


“哥哥……谢谢你……”


妹妹开口,与此同时的是短刃入肉声。


她毫不犹豫地捅向他的怀抱,右断边缠着绷带渗着血,左手却也分外灵巧。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她缓缓开口:


“哥哥,我爱你。”


“但我要离开,我一定要离开。”


“我要到外面去,不是透过江家的窗户看外面。”


刃上有昏睡药,并不致他死。朦胧里,他看见妹妹换下喜服,跑出门外,消失在雨中。


他倒在地上,望着门外,忽然释然地笑了。


原来你绝非笼中鸟雀,只寻一开阔花丛栖身;原来你一开始,便是一只要高飞的鹰。


江珩的周身碎片化为鸟羽,轻飘飘的。羽飞尽,他看见了妹妹,


那也是他自己。


“我那时晚了一步,没能救下你的右手;我现在想你留在我身边,也没能留下。


那就飞吧,飞得远远的,带上哥哥的一片碎片。


别回头。”


百年一遇的大雨总算停了下来,这场雨冲走了血渍,痕迹,还有江珩的妹妹。


【云城三十年,江家惨遭山匪灭门,仅剩江家长子江珩。此后三年,江珩承业,以明谋暗计,灭尽城中异己,族中异端;自立新术,复铸剑业,江家如火后新雨,万物茂生。】


“只是听说他无妻无子,誓不娶亲...”


“只是他总长立于院中梅树之下……”



3号作品:S1,我想跟你谈一次

易子钰(高三)


首先,我知道你想知道“S1”是谁,这毕竟是个奇怪的代号。先来解释一下这个代号从何而来,把与他的避适当成一场游戏,第一个游戏赛季——Season;是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的第一位Crush。由此组成S1,一个叫起来顺口却又容易数学课破防的代号。


我确实想和他谈一谈,当然没有一语双关的意思。对于一见到他就脸红心跳、呼吸困难、两眼一黑的我来说,和他面对面直接交流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少得可怜。但好像这么久了,经历了很多事,他仍在我心中占据着一席之地。与刚开始小鹿乱撞的喜欢不同,现在的感觉更像是一种习惯、一种哲学家对未解现象的思考、一种释然后的洒脱。


你不是什么很惊艳的人,大家都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所以我很幸运我没有困在对你的情感漩涡里;你也不是什么很优秀的人,因为你和我当时固化的“择偶标准”实在是有所差距,所以我也在反思我当初是怎么“瞎”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感觉,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我和他有所距离——距离产生美。就像“犹抱琵琶半遮面”一样,死心塌地的我对他有挥之不去的滤镜。朋友说我是舔狗,因为别人对我爱答不理;朋友说我是“恋爱脑”,因为别人姜太翁钓鱼——愿者上钩。我真的很“感谢”这段经历给我贴上了众不同的标签——讽刺中带着一丝辛酸。


你也不是像朋友们所觉得的那样,是个“渣男”。与你相处的同桌时光里,你也就是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勤劳的“打水工”,一个无情的“工具人”……同时,一块木头——一块不可雕的朽木。我所有的付出就像一封忘记贴上邮票的信,我知道应寄往哪里,但我也没有料到它连一个邮戳都没有留下。


我和他可能曾经互相有过好感,但终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游戏。因为他,我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在人群里一眼我就能认出来;因为他,我炼就了一双飞毛腿——每一次有预谋的“偶遇”我都动如脱兔……诗人喜欢远方和流浪,我偏爱你与人间烟火。别人眉来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你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任何命运,无论如何漫长复杂,实际上只反映于一个瞬间:没人能彻底明白自己究竟是谁的瞬间。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我承认我动了心。我对你根本谈不上爱,但不爱也分很多种,不爱的人里我最爱你。


我对他的感觉就像暗流涌动的海底,时而汹潮澎湃,时而平静无波;时惊涛拍岸,时相看两厌。我反问我自己,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不要甜言蜜语,不需要你侬我侬,说到底我需要一个高于友情又低于亲情的陪伴。他问我,我对他的感情又是如何的呢?我回答:比我想象的要更深。


你一次次晦暗不明的态度,沉默已经给了我答案。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是一种残忍。我曾因为你不清不楚的态度深夜痛哭,也曾因为和你的纠葛每天在动态定时“emo”。人和人之间最深的感情不是我爱你,而是我看见了你。我不曾和你谈起我的动心,但那句23:58分的“晚安”永远定格在我最真挚的情感里。


我总是在被拒绝,总是在人群里后退。我有时缩头缩尾,但我的青春勇敢炽热。青春总是远未到来,又早已过去。等我编造好全部的理由,等我终于想通——已经来不及了。我们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我知道你会懂。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如是而已。



4号作品:不信人间有白头

钱文婧(高三)


凌晨一点半,没有咖啡因的催化,江蕴仍然没能入睡。原因可能有很多,比如看不完的报告开不完的研讨会,比如在催婚催生大潮下接不完的父母电话。


或者一切都有一个更简单的答案,比如明天是魏重楼的婚礼。


窗外万籁俱寂、明月高悬,连路灯的烟火也飘摇,二月十四日的凌晨,人间还来不及苏醒。


江蕴在持久的拉锯战里终于放弃了迅速入睡的希望,转而试图借助外力帮助。在倒完一杯助眠的牛奶后,她忍不住停留在书柜前,久久无法挪开脚步。


突如其来的婚礼通知,打乱了江蕴原有的安排。


她和魏重楼太久没见,消息基本依靠原有的共同好友传递,他们的生活圈很多部分都重合,却并不影响二人渐行渐远。从魏重楼最近又听了什么音乐换了什么风格,到他吃了什么餐厅想去哪里旅行又换了哪份工作,慢慢关于他的谈论在江蕴的世界里缄默下来,以至于江蕴在收到字迹工整装订精美的请柬时,才知道他要结婚的消息。


江蕴不太确定自己的身份,她和魏重楼一起长大,关系从发小、欢喜冤家过渡到此生不换的至交好友,或许她会以一个过去普通朋友的面貌出席婚礼,但又违和,毕竟在太多人的印象里他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不是情侣胜似情侣。


江蕴忍不住想要去猜测,是不是他们太多次的相伴偕行,透支了往后余生?


视线重又落回书柜,但越过她平日常用的专业书、重重叠叠的参考资料,最终落在一个隐蔽角落的录像带上。江蕴深吸一口气,鬼使神差地抽出那盒录像带,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了早就搁置不用的播放机。


太久没见过他,在明天的婚礼上免不了假意客套一番,再看一次和魏重楼的相处,就当温习一遍人情世故。


结果刚一打开就开始后悔。他们十八岁那一年还流行录像留念,虽然大多时候都用于婚丧嫁娶,但魏重楼一定吵着嚷着要录下来同学们在一起的相处场景,打开录像机之后又是他出来活跃凝滞的气氛,揽着江蕴的肩膀非要和她坐在一处。江蕴记得他笑的时候眼睛会弯起来,映着炽热的骄阳,太适合夏天。


那时他们亲密无间,生死不离。


江蕴没有开灯,只有屏幕上的灯光在幽幽的亮着。屏幕里是少年们高喊着青春无悔,还没褪去高中生的稚气天真,屏幕外是八年后的江蕴被留在原地,四顾惘然。


江蕴恍惚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被分成两个阶段——屏幕内外的同一个人,竟然有两种人生。


录像带放完了,青春也会落幕,欢声笑语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显得有些滑稽。江蕴无意识地抓着录像带不放手,忽然想起曾有一个瞬间,她想要数清楚魏重楼的睫毛。


录像带实际上是魏重楼硬塞给她的,她没什么保存东西的习惯,但是居然把它保存得很好,即便经过岁月波折,仍然崭新如初。连同录像带一并塞给她的是一个带密码的箱子,做得相当精巧,不同于一般的密码只有数字,这个密码箱密码由字母组成。江蕴一开始觉得新奇,试过了自己的名字和魏重楼的名字,几次猜测后无果,她也就再也没去尝试。


毕竟来日方长,大可以日后再说。


但在八年后的二月十四日凌晨四点三十分,江蕴突然又有了对猜测密码的兴趣,由于设置密码的时间段,她毫不犹豫又输入了高考大捷、万事胜意之类的祝福语,仍然显示错误。


江蕴对着密码箱小声说:“你就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她知道窗外深重的墨色马上会逐渐褪去,晕染成温柔的雾霭,又一点点抽出哀愁,化为澄澈的碧蓝。


没来由地又想到十八岁——魏重楼给她的唯一提示,想到他们曾经一起去看王家卫的《重庆森林》,江蕴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发呆的时候只听见黑暗里他温柔绵长的呼吸。


十八岁总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看到电影里男女主角的相爱、离散,连痛苦都觉得是故作姿态。金城武在电影里一次次地问:“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会过期的?”


晨光熹微,东方渐白,婚礼即将开始,在几个小时后,江蕴知道自己一定会在觥筹交错的婚礼上举杯,遥遥祝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在这仅剩的片刻,江蕴突然有足够的时间和理由去揣摩一个夜晚吃下三十罐凤梨罐头的心情,这场极夜里,总有人彻夜难眠。江蕴想到Californiadreaming,想到九十年代,想到368复机,想到梁朝伟在镜头里大段大段的独白。


想到那个蝉鸣阵阵的十八岁夏日,一切美好的事情都还来得及发生。


想到其实368复机有一个密码,《重庆森林》里有人通过这个密码,祝失恋已久的男主生日快乐。


于是一切时空中的荒芜和柔情都被赋予了意义,时隔八年又在江蕴身上产生阵阵回响。


她很缓慢地按下密码。


——AINIYIWANNIAN


爱你一万年。


迟到了八年之后,盒子打开了。



5号作品:午夜惊魂

康晞果(高三)


当太阳迫近地平线之时,夜晚便降临了。夜晚是一段神奇的时光。既有“夜阑人寐月影疏”,也有“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对我而言,今夜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


作为一个高中生,每天12点我才收拾好自己,带着一天的疲惫爬到床上,你以为我要甜蜜的进入梦乡了吗?“哎!”的一声长叹,我美美的拉上被子,被窝里“灯火通明”,又到了每天快乐刷手机的时间。当我打开抖音,映入眼帘的不是平常看的深夜吃播,而是一则杀人碎尸案。正当我觉得有些晦气时,AI男音说道“这是一则发生在湖北某某的杀人抛尸案,亲爱的小伙伴们,戴好耳机……”“好家伙,都杀到家门口了。”我内心不禁调侃道。看完杀人案,我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于是掖了掖被子,把自己裹成毛毛虫。(夜晚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在被子里,就可以躲避一切攻击)。接着我又往下刷是《甄嬛传》规则怪谈!?我不禁想今晚是怎么了连电视解说都是恐怖版的,可是悬疑的背景音乐加上最经典的古装电视剧还是硬控了我整整10分钟,有人会问,为什么明明害怕还看呢?我也想这么问问自己,看了害怕,害怕也看,不仅我自己看,还特别喜欢绘声绘色的讲给同学们听。结果常常就是夜深人静,我一闭上眼睛,脑袋里。全是满目狰狞,这大概就是又菜又爱吧!


虽然害怕,但我被这两条恐怖视频勾起兴趣,开始主动搜索起来。正当我全神贯注的看着。身后突然传来木板咯吱的声响,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出。紧接着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听起来仿佛是谁在开锁吗?我马上熄掉手机,整个人僵硬的像块木头。“是有人要入室杀人了吗?还是有鬼在客厅游荡?”我胡思乱想着,一阵熟悉的感觉涌来,糟了!看得认真,却没发现自己早已憋尿半天了。紧张的感觉不断刺激着大脑,想去厕所的感觉便愈发明显。终于,在确认没有声音,没有鬼,也没有杀人狂后,我挣扎着跑进卫生间。正上着厕所呢,自己吓自己的毛病又犯了。我想起十宗罪里死在厕所的女士,感觉有一双涂着红色甲油惨白干瘦的手在挠我的屁股!我马上弹射而起,警惕的一看,什么也没有,原来是一根头发粘在了马桶圈上。我长舒一口气,跑回床上躺好,内心还久久无法平静。


转眼一点,我不得不睡觉了,虽然遭了回惊吓,可是睡眠质量却该死的好。不到3分钟,我便失去意识,跌入梦乡。梦里,我仿佛来到了一间老旧的阁楼上,一低头,发现自己正坐在早已被磋磨到坑坑洼洼的老木桌前写着稿子,写的什么却也看不大清。。忽的,耳边响起一阵嘈杂的唢呐声,唤着鼓点和锣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这乐声分不清是喜悦还是哀乐,逐渐锣鼓喧天,就好像正停在我家楼下似的。推开窗,眼前的景象差点吓得我魂飞魄散。楼下浓烟密布,恍惚间有一只仪仗队自屋里走来,分作两队,占着路的各一边。他们有的举着喜字走在前头,有的在后面撒着红纸,还有四人抬着大红的轿子走在中间,整支队伍都泛着诡异又刺眼的红光。我大惊,这场景不正是睡前看过的民间怪谈吗?只是没有瞧两眼就匆匆划了过去。我远远望着,看见那仪仗队中的人的脸赫然便像视频中一样扭曲,干巴带着一抹毛骨悚然的笑。“这不是僵尸吗?”我的心里想着,喉咙却似不受控制的尖叫出声,划破静谧的夜空。我忙躲在窗下,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真是该死啊,你这男主没事大叫什么……”还未说完,我又不自觉地向窗外看它们原本向上望着的头停了片刻,便扭了回去,继续向路的尽头走去,最终停在了一栋宅前,那宅子应该就是视频中7天前被烧毁的百年饭店了。说来奇怪,那家饭店开了百年,不曾出过意外。然而,七天前,有户人家在2楼办喜事,一楼却在坐着白事。那晚饭店莫名起火,火光通天,街坊邻居只听里头人凄厉的惨叫声,除了还未来迎亲的新郎外,无一人生还。我正疑惑着,为什么被烧得一干二净的宅子又完好的出现了呢?只见一个穿着嫁衣,披着红盖头的女人被迎了出来,仪仗队敲敲打打又朝着远方走去,逐渐消失在夜幕里。


我猛然惊醒,脑中仍回放着梦中的画面,看了眼手机,竟然才3点钟。经过这一遭,我却再难合眼,直到第二天早晨,眼中布满红血丝,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再去上学。自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再看恐怖故事,一刷到便敬而远之,可最终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依旧乐此不疲。也许这就是恐怖故事独特的魅力吧!



6号作品:碎片

任子丹(高三)


我从事故地回到公安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瓷质的碎片。


有微微的弧度,我感受着,说不定是脸颊。


当时是午夜,爆炸声响起时,人群惊慌失措、四处逃逸。等到余震渐渐平息后,我攀上散着余温的废墟,用机械臂掀起几块残垣断壁,在焦黑的残骸里摸出这块肤色的碎片。我长舒了一口气——哪怕只有一个,只要有一个碎片就好。


搜查完现场,安抚好人群,我坐上警车,疲惫的阖上眼睛。梦境铺天盖地的袭来,恍惚间,我漫步于茫茫雪原。梦里我看到了一束水晶般的花,厚厚的冰层附在鲜红的花瓣上。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花了,即便身处于天寒地冻极端环境,我也愿意相信这是一朵真正的、开在冰原上的花。我情不自禁的向那朵花抓去,刺骨的冰凉从掌心传来——哦!我忘了那层厚厚的冰壳,那层厚厚的紧紧附在花上的冰壳。冰壳融化成水,我徐徐睁开眼睛——喔,是我将碎片攥的太紧了,锋利的棱角划破了我的掌心。


再一次端详那块碎片已是后半夜,瓷片在警员室昏黄的灯光下闪着碎碎的光。我盯着它微微翘起的尖角,脑海里的思绪无序地奔涌着。我想到爆炸震耳欲聋的轰鸣,想到梦里冰原上的花,想到划破的手掌汩汩流出花一般的血……思绪回笼,我想瓷片就是冰里的花。它无端划破我的手,我想着,像是大张着嘴,要诉说什么。


搬出纳米显微镜,我很快找到了微微隆起于碎片的代码,“L2942”我默念着,底下的机械手指上下翻飞的在电脑上飞速打出成篇的程序源。解锁终端后,一个戴着红色边框眼睛的少女“站”在了我的面前。“高中生啊”,我小声感慨,“叫铃音”。


全息投影技术将她呈现在我面前,尽管我知道这只不过是光投在粒子上形成的虚体,我还是在看到她的那一秒呼吸一窒——并非因为3D形象太过逼真,而是以一个高中生的身份被列入爆炸案的罹难者名单,太年轻,太可悲。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我想。


我将终端的电线插入后颈的排孔,神经从上到下颤栗、翻新着,耳边渐渐传来少女的呼吸声。


借助超生物工程学的力量,人能自主将身体部位更换成模式化的机械替品。原先是四肢,后来发展到躯干,最后是中枢神经。改造后的义肢会实时记录移肢的者的各类数据,然后将其上传至终端。因此,即便是被炸毁,哪怕只有一个,只要有一个碎片能识别出移肢者的身份,其生前的一切都能被回溯。


此类技术的支持者们认为人的思维高于肉体,因而不应受肉体所局限。将神经连入终端,再造出机械肉体与之匹配,人便能拥有如同计算机般完美无瑕的思维与媲美古希腊神赫拉克勒斯的力量。离全知全能仅一步之遥,每个人都能成为完美的神。


于是移肢者海啸般涌入生物工程所,乐此不疲地将骨架替为铝铁,将神经转为电线,将皮肤换为陶瓷,仿佛只通过科技就能在本体上完成更迭。人们迈着同质化的脚步向前,却美其名曰“进化”。


睁开眼,我已接入铃音留下的神经数据记录,回溯着她的过去


眼前的钢笔在纸上缓缓刻写着——“我是谁?”


这是第一帧画面。紧接着,如同开闸的潮水,过去的回忆层层叠叠的浮现在我面前,其间掺杂着几张泛黄的日记纸页。


眼花缭乱的景象从我眼前飞速掠过,最终慢慢定格——


先是一个少女的背影,接着是逐渐嘈杂的人声,最后是陆续加载出来的桌子椅子窗户黑板。越过她的肩,我看见桌上满分的试卷和一张表格。“移肢者和非移肢者在近几年即将迎来统一性的区分”教师机器人用着流畅完美的声线不带情感的陈述着,“完全移植者有机会进入政府或公安部门工作,不完全移植者与非移植者将大量竞争少量不需移肢条件的工作岗位……”


我看见她拿起表格:轻声念着:“完全移植者?我还差……移植中枢神经”。


“……当然,决定权还是交给同学们,只要你想——”伴随着下课铃响,机械声再度传来。最后一节课以老师的“只要你想”结束。


画面一转,来到了铃音的房间——


“每天醒来我都感到过去的自己更加陌生。”她在日记本上整齐的写下这行字,静谧的房间里响起沙沙笔声。“我不再需要进食,不再需要一切人类的生理需求,我也同样不受人类的生理条件制约。所有的移植者都是如此,智力与体力只是程序设置时的一个数字,情绪与情感也失去了价值……”她有些落寞的垂了垂眼,笔悬在空中顿了顿。“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音乐或是读过书籍了”她感慨的想,“模式化的义体会为我提供一切需要的信息,过程是过去式,获取信息或知识的途径被省去,只要我想,终端可以在万亿分之一毫秒内为我搜寻出结果,传送到我的脑内,我完全可以省去过程得到结果,只要我想……”


说着说着,她慢慢倚在靠背上,缓缓张开五根机械手指,出神的端详着它。阳光透过指缝洒在她脸上。“可是阳光好像没有照射到我”她想“因为我感受不到温度。”


“只要我想……”她又絮絮叨叨的念叨着“我或许能变成全能的上帝……?”


“但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移植者,会有这么多上帝吗?上帝应该只有一个。”我轻声感慨。


“不过即便可以,我也不想成为神,因为千篇一律的东西不像是神……做人其实很好”我看到她沉思片刻落笔写道。


阳光越来越炽亮,她抬眼向窗外看去,一棵虬曲苍劲的古树吐着花蕾,树干肆意的扭着,在矩形规整的墙面前显得有些“突兀”。交错枝桠的后面,是鳞次栉比的高楼。缕缕清风徐徐吹来,拨动着窗帘,掀起一页页日记,也掀动着少女的心弦。


页面翻动着,字体由后往前的一面面变。从标准化一到基本整齐再到歪歪扭扭。


“这几页是上个月刚换上机械臂时写的”她边翻边想,日记本哗哗跑去了两页。“写这一页时我才换了手掌——这里、这里还要更早。”她一边辨认着字体,一边回忆着——“那时我只换上了食指,方便操控终端”。


忽然她不做声了。我看向日记本,那是很久以前写下的日记,纸张泛黄,上面印着稚嫩的字迹,字迹旁还画着许许多多的涂鸦。剧烈波动的情绪通过插电口向我脑中传来,她好像感到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流失;什么东西在蚕食着过去的自己,直到变成一块碎片;什么东西又被高高垒起。


阳光反射在瓷质的皮肤上,她觉得刺眼,闭上了眼睛。在漆黑一片、黑的只剩下自己的世界里,哦——她这才意识到:“原来我有一层厚厚的、完美无瑕的外壳。”


我感受到脑海里的电子此刻在激烈的碰撞着,追逐着,随着铃音的思绪起伏涌动。从她的情绪中抽离来,我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当我还是学生的时候,移肢技术只不过是一项前瞻的技术理论,世界也没有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我记得在一本关于上个纪元的神话书里有一个古老的悖论叫忒修斯之船——如果船上的木头逐渐被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么这还是过去的那艘船吗?


“那么,我是谁呢,我是铃音吗?”耳边的声音再次放大,我的思绪又落回原处。“或者其实我是L,千千万万个移肢者组成的千千万万个一模一样的L”她沉思着垂下眼睑,睫毛的影子投在无暇的瓷脸上,像一道小小的裂痕,一个像是反思印记的裂痕,一个像是要撕裂整个有序规整的社会的裂痕。


忽然,她站起身来,飞快的握住笔在纸页上草草的写了一行字,又飞速的和上日记本,起身离开。我隐约看到了只言片语,对其有些印象——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曾激昂感慨的操着方言解释过它的意思,大概是人要讲“义”。说到底还是要忠于自己本身的操守,不要苟全,我想。


记忆由近及远地铺开,再往前,我窥到了铃音在成为“L2942”前的另一面。


我惊叹于一个多愁善思的少女他的过去却是如此的天真,活泼,敢爱敢恨,又个性鲜明。


原来她以前的文章里会有很多错别字,英语很好语文不错数学最差而非科科满分;原来她喜欢一首叫《我》的歌,歌里唱到:


——“I am what I am,”这时她会打开窗户,“我是我多么特别的我”,迎着晚风伴着歌声入眠,“多庆幸,大地有不只一种足印,神造世人,种种色色都有他公允……”旋律在夜空中荡漾,装饰着一个又一个静谧的夜晚……


我看到他初中的时候会在以苦难为话题的作文里直言不讳的写讨厌苦难;会在庄严的开学典礼上忍不住偷偷笑起来,会在看完《罗密欧与朱丽叶后》潸然泪下……


再小一点的时候,我看到她养了一只机械兔子,一边抚摸着它的茸毛,一边说“快快长大,给我生一只小兔子”;我看到她运动会时摔了一跤,又咬牙坚持,输了比赛却还是笑得很开心;看到她很小的时候画过一匹紫色的马,老师告诉她这不对,世界上没有紫色的马,她却回答紫马在我心里。


我翻过一页页书似的回忆,耳边传来一阵阵笑语。我发现她小时候的声音全然不像现在这样“完美标准”。它很尖,很亮,有时候听起来甚至有点滑稽,但她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依然惹人怜爱……


其实我也喜欢听《我》。我也会在看到卡巴拉生命树后,想到人类的发展,想到生物终端技术,想到半人半机的自己,而后又想到“我是谁”。


越往前走,记忆越芬芳鲜明。一个个斑斓的画面五彩的交织在一起,组成她尘封已久的童年。我看到她呼吸,她奔跑,她雀跃,她忧伤,她在呀呀学语中学会认字,在蹒跚学步中学会奔跑——在成长的过程中她始终不完美,我却从那些不完美的细节中看到许多个性的颜色,看到那些充满生命力的颜色欢快的交聚融合,汇成了生动的、大写的“人”字。


阵阵笑语唤醒了沉睡的记忆,我无端的想到年少时听歌的自己,于是心也忍不住歌唱起来——“我是什么?是万世沙砾当中一颗,石头大这么多,我也会喜欢这个我……”


时间慢慢流逝,黎明破晓,铃音的回忆即将走到起点,而她也将回到为人之初。我动容的凝望着过去她原本的模样——雀斑散落在鼻尖,细细的眼睛笑眼弯弯。没有洁白无瑕的瓷面,没有切割的分毫不差的完美曲线,这才是真正的铃音,这才应当是我所熟悉却又陌生的,孩子的模样。


已近晨曦,窗外清风徐来。我关上终端,闭眼感受微风拂面,仿佛看到风中摇曳着一朵红色的花……


朝阳初露,同事们陆续涌进来,白花花的瓷脸连成一片,像一望无际的冰原。我突然想起昨晚的梦,想起雪地上那朵花,想起花朵周身厚厚的冰罩,感到惊恐万分。他们迈着统一的步伐,按部就班完美精确的执行模式化的指令,机械般精密。顷刻间,钢铝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逐渐淹没整间科室,像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音符的乐章。敲击声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洪亮,汇成排山倒海的轰鸣——简直如同一场雪崩,一场在顷刻间就能将花朵掩埋的雪崩。


电光火石之间,我好像看见一片灵魂的碎片在规整坚实的躯壳里悲鸣。


记忆飞快回溯,老师的声音从遥远的过去悠悠传来,日记中的那行文字逐渐浮起……


那朵花又在我眼前出现了,同手中的瓷片叠印在一起,连带着浮现那天我未曾来的及看到的、铃音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我终于清晰的听见她边写边读的声音: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1.赛博朋克世界观,就是高度科技发展但是低度文明,移肢设定和卡巴拉生命之树的梗源于《攻壳机动队》


2.铃音是我很喜欢的同名动漫中女主角的名字,太喜欢了所以文章也用了这个名字。铃音是一部很先锋很前卫的实验性作品,好像是1998年制作的,大家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7号作品:衣柜

周涵


夜晚的寒风冷嗖嗖的,玲子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将脸往衣领里埋了埋,听着眼前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


“大嫂,你总算是回来了,正好我有些事想找你谈谈!”龙司的声音传了出来,隐隐透着些许兴奋。


玲子没有说话,将电话挂断,朝着眼前的房子走去。在十一月夜晚的冷空气中从车站走到这个略显老旧的房子前,玲子早已忍耐不住,直想钻进被子里好好休息,但一想到龙司那奇怪但又略显兴奋的语气,不免又有些紧张。顺手将行李放在玄关,玲子走到了里屋龙司的门口,长舒一口气,轻敲起了房门。


房门应声打开,是一个略显瘦弱的男子。龙司眼里闪着奇异的色彩“大嫂,你快进来吧!”玲子看着屋内杂乱的布局,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大嫂你是知道的,我是一个作家,最需要的就是一些灵感了。”龙司佝偻着背,略有些阴沉的脸上挂着笑,“所以,大嫂,把你开着车撞到那个小孩的事跟我说说吧!我想这一定会很有趣!”深夜的月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照在龙司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玲子紧紧的攥着拳头,声音发颤到。


“大嫂你是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吧?不用担心的,我只是想获得些灵感罢了!”龙司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后缓缓说到。


“你究竟想要怎样?”玲子的语气透露着深深的不安。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张茶几上的烟缸,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没关系的,等大嫂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我也是可以的,不用着急。”龙司起身背着玲子向书桌走去,“夜深了,大嫂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


等到玲子回过神来,龙司已然倒在了地上,烟缸上的血缓缓的向下流着,似乎在说着刚刚发生了什么。夜晚的冷空气流进房内,温度正在下降,玲子呆呆地看着龙司身上那把衣柜的钥匙,那个衣柜似乎刚好可以塞下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婆婆便早早的起床将众人叫起吃早饭。众人围在餐桌旁,只听得到吞咽食物的声音,似乎没有在意龙司的消失。安静的氛围下,婆婆突然开口到:“你们有看到龙司吗?虽然那孩子总是不着调,房间老是上锁,今天却打开了房门,只是人不见了。”玲子小心的听着,只觉得心口一沉。“兴许是出去了呢,昨天他还说要早早的去朋友家里交流一下灵感呢!”


美乃缓缓地说道,丝毫没有在意身旁玲子的异样。“也是。话说玲子你是昨天晚上到的吧,都怪龙丈那小子,工作一直没忙完,只能让你一个人先回来了!”婆婆看着玲子,语气里满是抱歉。“啊?我,我没事的!”玲子像是被吓着的兔子一样慌乱回答到。“是在想着龙丈那小子吧?没事,我会替你教训那小子的。你呀,不用太在意的!”公公大声的说到,很是不满他儿子的行为。玲子没有多说,只是默默点了下头。


早餐结束,玲子静静地离开了餐桌,似乎在想着什么,向着院子走去。院子门口有一个红色信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塞了一张纸。玲子没想太多,拿出来便看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慌张,只见纸上写到: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知道是烟缸哟!”


玲子打了个寒颤,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胡乱的将纸张撕碎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几个小时后,玲子小心的走进了龙司的房间,看着那堆突兀放在地上的衣服,她知道要抓紧时间了。整理的时候或许是太过于在意,玲子的眼睛总是盯着桌上那个烟缸。烟缸确实清洗干净了,只是桌角残留着几块黑色的斑点。玲子暗自松了口气,心想着要早点清理掉才是,正要去擦掉它们,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大嫂,你在干什么呢?”


玲子慌张的回头看去,只见美乃一脸疑惑的站在门口。顺势将衣服瘫在桌上以遮盖住那些痕迹。“原来是美乃呀!我这不是想着帮龙司整理一下房间嘛!早就听说他忙于写作不修边幅,也不没收拾过屋子,我就想尽一下做大嫂的义务。”玲子尽量保持着镇静。


“龙丈哥一定很爱干净吧!真是辛苦大嫂了,可惜我这二哥的房间总是乱糟糟的,算啦,作为小妹的我也帮他收拾收拾吧!””美乃说着便将桌上那摊衣服抱起,想要打开衣柜将其放进去。


玲子看着美乃的动作,一阵惊恐,慌忙到“等一下!”


“怎么了嘛?”美乃一脸疑惑的看着玲子,手中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玲子暗松一口气,强作平静,用烟缸遮住桌角,只是动作很小。


“我刚刚试过了,衣柜似乎被锁起来了。”


美乃似乎是察觉到了玲子的动作,没有多说,只是用力拉了拉衣柜门“真的耶!龙司到底在想什么呢?把衣柜锁了干嘛?”


“兴许是他的习惯吧!”玲子喃喃道,手不自觉的搓着。


“那还是算了,这些衣服就交给他自己处理吧!”美乃语气愤愤的,表达着不满,将衣服随手扔在地上,“大嫂你也别管了,二哥真是不叫人省心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的跟他聊聊。”美乃最初门外,声音逐渐变小,只是嘴角弯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玲子笑了笑,没说话,确认美乃离开后,仔细的将桌子擦拭了一遍,而后检查了整个房间,确认没有问题后便门都没关的走了。


也不知是怎的,玲子又走到了院口。依旧是那个红色信箱,只是里面又多了一张纸。玲子心猛的一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颤抖着手将纸拿了出来。


“我知道是在衣柜里哦!”


玲子表情惊恐,猛的想到了什么,将纸张胡乱撕碎又塞进了同一个口袋,回头便跑到龙司屋内。她紧盯着那扇柜门,拉了拉,没动。咽了口唾沫,玲子拿出钥匙,锁芯随着钥匙转动发出声响,玲子紧张的用力拉柜门,只发现怎么也打不开了……


夜晚的风又吹入了房子里,温度似乎更低了。公公和婆婆焦急的打着电话,但不一会便满脸失落的放下了。“龙司的朋友说并没有见到过他,还以为是他爽约了……”公公一脸凝重的说到,“只怕是龙司遭遇意外了呀!”婆婆情绪激动,泪水顺着满是褶皱滑下,声音发着颤。“已经报警了,只希望警方能有些好消息了!”公公轻拍着婆婆的背,安慰道。“爸、妈,你们早些休息吧,以二哥那小心翼翼的性格,肯定不会有事的啦!”美乃脸上并没有多少难过,反而露着淡淡的笑。公公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龙司的房门,不一会儿边带着婆婆回屋了。


看着公公和婆婆的屋门缓缓关上,玲子感觉心跳都慢了半拍,似乎是意识到了今晚得趁着夜深人静动手了。玲子想着那两张撕碎的纸条,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大嫂,今晚是不是得赶紧行动了?”美乃的声音从玲子身后悠悠的传来,拉的特别长。玲子一阵恍惚,浑身发软,回头对上了美乃那双充满戏谑的眼睛。玲子强忍着恐惧,强撑着身体,尽量镇定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嫂呀,我二哥是不是正在他那个衣柜里呢?我可是偷偷量过的,那个衣柜大小刚好能装下一个人呢!我还我还是试过抬那个衣柜呢,二哥那瘦弱的体型还真是有点重呢!你当时肯定累坏了吧?”美乃自顾自的说着,透过朦胧的月光,似乎也添一分疯癫。


两人不知何时又走到了龙司屋内。玲子的后背早已淌下冷汗,只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难以呼吸。似乎是难以承受了,玲子瘫倒在地上“不,不是的,我没有杀龙司。我是知道的,他只是想要灵感罢了,我相信他不会说的!”玲子逐渐疯狂起来“我只是回放了放行李了而已,等我想去解释的时候,龙司已经倒下了!”


美乃静静地听着,像是看着一场好戏般,浅笑到到“说什么?你肇事逃逸那事?安啦!我和二哥都是知道的,但不都没说嘛?毕竟这可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呢!”美乃看着那扇柜门,原本清脆的声音此时却显得诡异“钥匙在大嫂你那里吧?我们可得赶紧的呢,要明早被人知道可就全都完了,趁现在夜深人静才好呢!至于你说的那些,是不是你干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玲子只觉得平日里活泼可爱的美乃此时就像个疯子,自己却又是那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其宰割,无可奈何。“钥匙是在我身上,但我早就打开了,可门怎么都打不开,就像是,就像是有人在里面用力拉着在!”抱头低呐,口袋里的碎纸片随着玲子身体的颤抖掉了一地。美乃并没有在意玲子的表现,只是地笑着看着地上的碎纸片“大嫂你是说衣柜里有个活人吗?我知道哦!毕竟这些纸条就是他让我写的嘛!”


玲子已经恐惧到了极致,不断念叨着“不可能!”随时可能走向崩溃。美乃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衣柜门,像是在跟衣柜里的人沟通。


夜深人静,伴着幽森的月光,衣柜门缓缓打开,一张极尽病太,双眼布满血丝的脸逐渐浮现。而这张脸的主人,也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谋,一场戏剧的策划者——我,龙司呀!


我看着彻底崩溃看着我的大嫂和一脸笑容的美乃,缓缓道:


“嘘!小声点,不要打扰到这夜深人静之时好戏的上演!”



8号作品:幽蓝色的水晶球

张承霖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的手中捧着一颗水晶球,一个小小的不规则外形的半透明碎片被包裹在水晶球中。


“当然。”我将那颗水晶球从她手中接过。那片半透明的碎片泛着幽蓝的微光,在漆黑的房间中,水晶球仿佛一层薄壳,而那片碎片静静的悬浮在其中。


幽蓝的微光在我身后投下了隐约可见的影子,而她身后却没有。


她对我轻轻一笑,将水晶球从我手中夺过,手指支起水晶球,端详起它内部悬浮的微尘。


“你看,这些小碎片像不像星星?”她将水晶球举到我的面前,使水晶球正好对上我的视线。


“像,当然像。”我笑着回答她,那颗水晶球中悬浮着无数细碎的微尘,它们围绕在中心半透明碎片的四周,像是落雪,又像是星云。


铛。房间外传来一声清脆的敲击声,我的心也为之一颤,而她却仍端详着那颗水晶球,与那水晶球中的碎片。


我的思绪不禁回溯到多年前,那个我目睹流星化作碎片的夜晚。


那是千年来人类第一次尝试逃脱牢笼——摆脱光的枷锁。我们都知道世间的粒子大多可分为两类——快子与慢子。诸如中子与质子的慢子构成了我们宏观世界的一切——从台球到恒星,从海洋到星云。而快子,则是人类逃脱牢笼的关键。光子是最典型的快子,它们不存在的质量使它们对光速的枷锁视若无物。在这宇宙之中,只有速度超越光千百倍的快子才是真正自由的。


光速之下,皆为囚徒。


起初,没有人把快子当作了不起的发现,宏观世界的我们,又与微观世界的快子有何关系?再快的快子也与被困于太阳系中的我们无关。恒星系间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太远太远,人类亚光速的飞船无法在光速构成的牢笼中走向星际,直达人类耗尽太阳系中的资源,最终困死在自己的恒星系中——这个刚刚爬出襁褓不过千年的婴儿即将饿死在自己的婴儿车中。


直到她出现了——作为物理学界的新星,她提出几乎是狂妄的想法——把宏观的我们压缩进微观的快子中!


后来人们都知道了,她成功了。超光速引擎将她与飞船包裹在一个空间泡内。与直接压缩进微观中相反,在极致的膨胀中空间泡的宏观特性被彻底改变,空间泡成为了弦的一部分,成为了具有快子特性的微观世界的弦。此时,空间泡与其包裹的飞船的尺度只可使用普朗克长度度量。


当飞船从木星同步轨道上启航时,进入微观的飞船成为了一个引力极强却力程极短的强引力源。肉眼可见的引力透镜效应使其成为了一个万花筒——由群星构成的万花筒。来自星辰的光线被扭曲成不规则变幻的花纹。万倍于光的速度使飞船在宇宙间留下了明显的航迹,哪怕是当时处于北半球夜空下的我,也可以看见飞船如流星般闪耀。


此时,名为人类的孩子,第一次获得了在星辰间巡游的资格。


后来人们都知道了,事情总是不尽人意,流星最终也会落入地平线下。


飞船不够成熟稳定的技术太危险太危险,她作为唯一的人类试飞员参与首航太冒失太冒失。


无力维持微观空间泡的超光速引擎过载了,不受控制的空间泡急剧膨胀到宏观尺度,在宏观空间的排斥下,这个空间泡最终凝结成一个完美的球,而飞船的残骸与碎片被裹挟在不完全展开的弦中。


此时此刻,这个不完全展开的弦正被“她”捧在手中,在我的面前,在这颗由空间泡凝结而成的泛着幽蓝微光的水晶球中。


铛。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敲击声。


“时间快到了。”“她”轻叹一声,双眼注视那片半透明的碎片,注视着真正的她身处的弦碎片之内的飞船残骸。


由几十公里直径宏观空间凝结而成的这个直径不到十厘米的水晶球,它与宏观空间形成的壁障太厚太厚,能穿过这颗水晶球的唯一方式是量子纠缠,这是链接两个完全隔绝开的空间的唯一方法。可这由一对对互相纠缠的粒子维持的联系太脆弱太脆弱了,每一次与她见面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即便如此,随着飞船中通信系统能量的流失,在不久的将来她将失去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而我眼前的“她”,不过是利用量子通信控制的全息影像替身。费米子化的光使她可以像仍处于宏观中时一样触摸这世间的一切。


明明是她将人类从光的囚牢中解放,让人类的足迹遍布星海,可她却被囚禁在这小小的水晶球中,在这半透明的碎片之中。


“那么,下次再见吧。”她向我做出最后的道别,在一瞬过后,她的全息影像消失了,而水晶球恰好落在我的手中。


房门被打开,光亮照进了漆黑的房间,我像她一样双手捧起这颗水晶球,凝视着它内部的幽蓝。


至少,在这颗水晶球的内部,也同星海一般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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