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A先生这次去台湾,从南部的高雄一路北上,每到一个城市,我们都会去参观当地的眷村。可以说,眷村串起了这一次的台湾之旅。
在台南,我们参观了“水交社”眷村,在“历史馆”中遇到一位老先生,退休后来这里做义工,义务为游客讲解这里的历史。
巧合的是,他就是出生成长在眷村的“外省人”二代,而且,他就出生在已经改作“历史馆”的这座日式的房屋里。在这里,他给我们讲述他的出生、成长,还有他的父母、邻居,以及一起光着屁股长大,如今已经散落在天涯的伙伴们。
在老先生的沉静地讲述里,他所经历过的那段历史,他在这个眷村里的记忆,像一幕幕电影镜头,在我们眼前缓缓闪现。
以下是他讲述部分的文字整理。
“我今年77岁了,我就出生在你站的这个房间里。
我父亲从没读过一天的军校,他在上海念的大学,毕业后,因为战争,他就去了昆明,跟着飞虎队陈纳德他们学开飞机。他开的是轰炸机,从昆明起飞轰炸台湾的日本军事设施。
日本人投降后,他到了台湾,就来到台南这里。当时这里是日本海军军事基地的宿舍,有几十栋房子,国军接收后改为空军眷村。
这个位置是在台南老城的南门之外,在日本人建基地之前,这块地是汉人传统的墓地。日本人建宿舍和机场时,也没有迁坟,从地下挖出了2000多具尸体。你们在台南什么都可以吃,就是别吃排骨汤,因为听说有些老板爱用一些陈年的老骨头,哈哈哈哈。
现在,没多少人知道,这处眷村为什么叫作“水交社”了。它前身叫作“日本海军水上航空队交易社”,(用日语又复述了一遍)也就是俱乐部的意思。当年,那些驻军的年轻日本士兵没事会来这里看电影 、打撞球、跳舞,十分热闹。国府收回后,这里就成了空军基地,还沿用了“水社交”的名字。
我记得小时候,这屋子里不是地板,都是塌塌米,中间有个四四方方的小火坑,从房梁上吊下來一只水壶,下面架上木炭烧着热水,我妈就用签子給我们穿上地瓜架在火上烤,屋子里暖暖的,一股地瓜的甜味。
后来,军人家属越来越多,孩子也越生越多,不夠住了,就私自扩建,自己搭棚子,实在不行就往上搭二楼。也不管什么违不违章,没办法,人太多了。
眷村里,大家过得都穷,我爸爸一生都在部队,直到以上校军衔退休。当时他的工资也不高,曾经想过转业做生意,可那时经济也不好,他又不会说闽南语,就一直呆在了部队。
眷村里孩子多,大家一起玩,说句实话,那时,不像现在的孩子,一个人有好多条裤子,我们大家就只穿着条内裤在外面疯玩,也没人觉得害羞,都穷。
我十多岁时考学去了基隆念书,就是坐着火车从台南去的基隆。出发那天早上,天还没亮,我记得我妈起早给我做了一碗蛋炒饭,有蛋炒饭吃,別提有多高兴了。要离开家,也不难过了。小孩子,容易满足。
那时没有高铁,烧煤的车,从台南到基隆坐了12个小时。我上车就抢了车窗边的位子,那时没有空调,里面太热了,我只好把窗戶打开,把头伸出车窗,一路有黑烟飘进来,我快成黑人了。然后,火车钻进隧道时,就有列车员用台语喊,(没听懂这一段,大约是把头缩回来。)我只好把头缩回来,再关上车窗。
所以,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幸福多了,赶上了好时代,不用吃这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