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牵牛
一朵花领着另一朵花
在田野奔跑
大地上小小的朝圣者
怀抱种子的信仰
向着光的庙宇
‖她们与草
草出土了
她们拔草
草开花了
她们拔草
草结籽了
拔不动
她们就拿刀来割
整个秋天她们都在割草
——这总也割不完的草
和她们有着同样气味的草
命一样长进她们身体的草
‖草的命
像一群麻雀落在草地，她们在拔草
她们拔去的，是草地里碍眼的杂草
杂草也有自己的名字，她们知道
如果能多活一些时日也会开花
如果活得再长一些也会结籽
一棵草有一棵草的命，她们知道
唯有秋霜会均匀降落在每一棵草上
‖雾中风景
时已白露
晨雾升起村庄
日出浸着露水
熟悉的群山遥远而模糊
田野里的葛藤花开了
秋天的气味在加重
反复告别的夏天
又远去了一程
你更深地弯下自己
与沉坠的时间对视
在稻谷的播种与收割之间
是短暂又漫长的一生
‖野牵牛
即使匍匐在地也要踮起脚尖
即使头顶的天空那么远，那么远
也要高高地举起自己
即使这小小的花朵只开这一天
即使一天不过是田野的一个早晨
即使这个早晨除了阳光、微风
再也没有别的访客
仰望过天空的花朵也就没有虚度此生
项丽敏，居于安徽黄山，自然写作者，已出版《山中岁时》《浦溪河的一年》《像南瓜一样活着》等十余部作品集，多次获安徽省政府文学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