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蓝字
关注我们
#Action#
自由共舞是一种关于可能性的即兴舞蹈:让每个人的身体都可以选择因何而动、怎样去动;通过各种刻意练习,创造「我可以选择」的身体记忆。
这跟行动者有什么关系?Apple 与馥妮基于过去几十年及几年身为行动者的经验,以及最近几年经常自由共舞的体悟当中,看到两者之间的关系,于是有了上述的分享会。
以下的文字,是由志愿者乔安帮忙整理的内容纪录:
目 录
定义“自由共舞”与“行动者”
自由共舞与行动者的关系
身体是诚实的,意识与身体有距离
“我可以选择”的身体记忆
“暂停”也很重要
用整个身体去学习:共创美感
Q&A
Apple:欢迎大家,我是Apple,今晚我跟馥妮有一个对谈,题目是行动者为什么需要自由共舞。
简单介绍一下我自己,我从2018年年底开始做自由共舞,经过了疫情,到现在已经是五年的时间。今天早上才在腾讯会议跳完“云上舞”,晚上就有这样一个对谈,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一直好像围绕着跳舞,然后跳舞跟生活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个话题再作展开。我们也请馥妮介绍一下自己吧!
馥妮:Hello大家好,我是馥妮,我是2019年底的时候参加Apple的自由共舞工作坊,疫情期间有在继续参加“云上舞”,之后又继续参加了线下的内容。现在我有在带一些短期的“云上舞”。我把自由共舞当中体会到的一些东西去做了一个面向行动者的工作坊,主题是与失败共舞,在广州和纽约各做了一次线下的活动。之前有一些经历是在做公益的内容,这就是我的介绍。
定义“自由共舞”与“行动者”
Apple:我们可以先简单定义一下,因为关于行动者的定义可能每个人不一样,我们今天晚上想把它定义在一个比较广泛的理解,即任何对世界有想象并会采取行动的人,我们就把ta定义为行动者。所以我猜今天晚上有挺多伙伴,其实都是行动者,它不一定是一个特定的职业,切入点可能是做教育、做环保,做劳工、做性别的,或者是在NGO,哪怕是企业的我觉得都可以,就是你有一个身份,你觉得你对这个世界是有想象的,并且你通过你的行动想追求这个美好的想象的人,我们都定义为行动者。
Apple:关于自由共舞,我猜来这里的朋友都大概知道,它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即兴的舞蹈,我们会用一些刻意练习,在限制下去探索,用身体的律动去探索自由和美感。为什么我们要把“行动者”和“自由共舞”两个标题加在一起来聊呢?因为我很多朋友都是行动者,他们都不太愿意跳舞,今天分享就希望更多的行动者可以一起来跳舞。
Apple:馥妮,你刚才说到你也在做公益,你在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一个行动者呢?
馥妮:一开始,我觉得行动者这个词好像很厉害,我不敢称自己为行动者。后来,我把它的定义放在我在做的事情和我想要创造的东西,只要它不只是关于自己,它是有更多的面向社会面向公共的,那我觉得就是行动者。它可能是你做了一个分享,或者你在朋友圈表达了你的想法,是全职或是志愿者都没关系。我把它的定义扩大了之后,我觉得ok,我能够称自己为行动者。
行动的话,我觉得一开始不是说我要成为一个行动者才去做。我最早是大学的时候,因为非常偶然的活动,去学校周围的盲童学校做周末兴趣班。当时很单纯地就是我觉得已经去了一次,那我就继续去,不要断了,后来就去了好几年。直到好几年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叫做公民,叫做行动,叫做公益。在这之前在做一些东西时我们是不知道要怎么去界定它,现在当我界定了,当我会称自己为行动者之后我反而觉得。这个身份让我挺安稳的,我知道我无论在哪个领域,我无论是一个教师、一个创业者、一名顾客,我可能就作为消费者我都可以去有自己的行动。它现在会变成一个更生活的东西而不完全是一种洒热血式地我要做什么惊天伟业的那种状态。这是我对自己身份的一个认识过程。
Apple:我的其中一个工作就是做行动者培训,做了很多年。我一般分享的时候我会说我的行动者经历是从我大学毕业之后,后来发现不对,其实是从我中学开始的。有一次跟我的朋友聊天,才突然想起91年的时候香港有立法局的选举,那是我最早开始参与到公共事件当中,就是那次参与立法局的选举助选,我去做志愿者。从那个时候开始到大学的时候做很多活动,大学毕业之后在环保、还有人权的一些NGO去工作,后面有大概20年做自由职业,比如做民众戏剧或是NGO的培训等等不同的身份。我今天回头看我在不同的身份里面我都是行动者,因为我做这些事情,包括现在做自由共舞——哪怕我之前说自由共舞是一件艺术品,或者是现在说要做自由共舞的创业,都不完全对——我觉得这些事情的一个很关键的原因是我对这个世界有美好的想象,我相信我通过这些不同的位置,或者是我做的事情是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所以我后来发现,我可能是从中学开始到现在,我都始终是一个行动者。
自由共舞与行动者的关系
Apple:我刚才说身体是一个隐喻,我不知道容不容易理解。因为馥妮也是做剧场的,我后来为什么比较少去做剧场的原因就是我觉得剧场还可以做假,剧场还可以通过语言来假装,但是身体就很真诚。我不知道馥妮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馥妮:是的,我也觉得非常是的。我在参加自由共舞的学习的时候,我会发现我的身体在我很疲惫的时候,我的脑希望让我去跳去投入,但我在跳的那个状态,就是我只想躺着跳。然后。当我觉得我应该要跟人一起互动,我应该要和大家一起跳吧,我会发现我的身体就是在远离大家,和大家保持一定的距离。当我觉得我想要照顾到别人,但我的身体是在保护自己。那个时候我都觉得我的身体真的太诚实了,就是我在用语言去尝试去带领我的身体,但很多时候我的身体是诚实的,做出了他想要的反应。我其实骗不过他,我可能告诉他很多东西,但是他不会被我骗过,他非常得聪明。
Apple:馥妮说的,简单来说,它就是我们的身体跟我们的意识之间的距离。我们不知道从哪里学回来的就是我们要跟人接近,我们应该要做什么,我们学了很多东西吧,但我们的身体就很坦诚,他就跟不上,就是我们说的摆烂,哈哈。我相信每个人都是有这个距离的,我突然在想,其实自由共舞就是一些刻意练习,想拉近这个距离,就是我们的身体跟我们的意识之间的距离。
馥妮:我想说一个是身体的感受是怎么影响我去做支持人的工作的。我在自由共舞之前我做戏剧,我一直都对自己的肢体不自信,做了几年,我依然会觉得我的肢体很拘束,很糟糕。我在剧场里,我觉得我有在用语言骗很多东西。我在自由共舞的时候才去感受我的身体,原来我的身体它有这样的可能性。我之前没有把它的可能性这么延展出去。
我就想举一个我忽略身体感受的例子,也是在带一个工作坊的时候。那个工作坊也是关于支持行动者的,在工作坊那几天,因为我有很多其它的事情。刚刚讲到的觉得要做各种有意义的东西,接了很多工作。在工作坊的几天也同时家里有一些东西,包括家人生病什么的。我能感觉到非常疲惫,睡眠或者各种情绪都不舒服。但当时觉得我还是要做这个支持人的工作坊,它是我发起的,当时也有我其他的同伴,我觉得我需要把它做完。工作坊做到快结束的时候,有一个意外情况是一个参与者表达了他的不开心,就是他对于其中某一个部分不满。然后我发现我那个时候心里全是烦躁,我是支持人的工作,但我那个时候觉得那个人好麻烦,他怎么在我想要做完这件事情的时候突然出来,所以我那时候眼里完全没有人。
虽然工作坊的主题是支持别人支持行动者,我自己又是个行动者,我在那个时候把他放在我的对立面,我觉得他很烦。我在那个里面我有点出不来,那个时候我依然是我想要结束这件事情,我想要完成它。他表达了可能好几次我都没有接住他,因为我觉得他很麻烦。
直到最后,当然我的搭档非常好,大家把这个东西聊开了。我什么时候感觉到我其实是身体撑不住了,是整个结束之后,可能九点八九点我去一个地方吃饭,那时就有朋友问了我一句,你今天还好吗?我突然就哭了。我才意识到心里有很多担心的东西,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我突然哭了,我才觉得原来我这么累。在那之前我都觉得我要做这个东西,我是忽略我的身体的,完全是把它当工具一样,你给我冲,就是你给我把这个目标完成。
当把自己当工具了之后,你也会把对方当成一个问题。我支持不了别人,因为这些人在我眼里都是问题。所以给我的印象特别深,也是我做的我觉得非常挫败的一次工作,一次支持人的工作。我也会很感谢那次挫败,让我知道我是有极限的。我作为一个支持别人的人,我是有极限的,我的身体是有它的反应的,以及当我和我的身体失去联系,无限度地把身体当工具,而不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其实支持不了任何人。
对,这是自由共舞和行动者之间,我印象非常深的东西。
Apple:你可以把工具的事情交给AI,我们要享受一下,这个享受当然不一定只是快乐的,是去好好经历一下生而为人。作为人类一个很现实的事情是,我们就是一个生物,是一种物种。这一种物种,它的能量是有限的,你不睡觉或者吃得不好,就是不太健康。最最基本的不睡觉,我们没办法违背自然定律的,不睡觉身体感觉就不好,但是很多行动者都不睡觉,或者是睡很少,没有把睡觉放在很重要的一个位置。我们经常说的照顾好自己,其实第一步,先别说情绪的一些东西了,就是身体本身。整个身体,它没有休息够,那肯定会很糟糕的,所以第一步的确就是照顾好自己。如果我们没办法照顾好自己的时候,这时候去跟你的伙伴去一起做事情也好,去支持别人也好,去想改变这个世界也好,你会发现你把很多自身的问题投射出去了,就把别人当自己状态不好的时候,就会把伙伴都变成问题,当你把自己当成工具的时候就会这样。
我觉得当我们的身体动起来,可能不只是自由共舞,还有很多的即兴的舞蹈,包括即兴(戏剧)、共生舞等等,其实都是让我们回到自己身体的感觉、觉察上面,我们意识到我们是一个人类,是一种生物,而不是机器,这个转变也是挺重要的。大家都明白,你跳起来、动起来的时候这个感觉就不一样。
馥妮:它是一个需要练习的过程。
“我可以选择”的身体记忆
Apple:“我可以选择”这五个字,我猜在这里没有伙伴不理解这五个字。我们所有的意识,我们看很多书本去学习,很多知识都在告诉我们:我可以选择。但是很多时候我们的确觉得自己没有选择,那怎么样通过身体的训练,让“我可以选择”这个事情不只是停留在大脑的某一小部分,而是整个身体的记忆。这是自由共舞想去创造的。
我分享一个我自己的经验,我最近完成了100天的直播,每天早上六点钟起来直播。特别是到了后期,我选择锁定了一个身体动作,需要掌心对掌心地跳。在整个过程,掌心是不离开掌心这样的一个身体限制上。跳了50多天,加上之前的一共是100天每天都跳,我就发现我形成了很强的“我可以选择”的身体记忆。它强到什么地步呢,的确很无敌,强到就是今天早上“云上舞”的时候网络不是太好,音乐非常不稳定。如果是你,你的第一个反应是什么?你可以想象,音乐不稳定,网络断来断去。第一个反应一定是……
馥妮:应该会慌,大家应该都会慌。不知道怎么办,想要去调。
Apple:对,带领者会慌!参加者可能也会慌,最慌的肯定是带领者。那怎么办?当时我以为可能是我的网络问题,而且我是处理不了的,一旦是涉及到技术,我是处理不了的。今天网络不行,那怎么办就慌,或者是焦虑,这是正常人的第一个反应。问题是这个反应多久,有一些人可能是整个40分钟的带领他都很紧张很焦虑。我觉得我经常舞动的身体记忆让我知道我马上可以选择我到底要什么,大概是两三秒钟我就转了,我不选择慌张,我选择呼吸,马上把注意力放回身体的感觉上面。
馥妮:在两三秒之间?它现在有点像已经训练到一种比较自然的转换对吗?他不需要那么久。
Apple:对,它不需要那么久。当下那个慌是很正常的,是我们的自然反应,我们过去的所有习惯慌是很正常的。“我可以选择”这五个字的整个身体记忆,让我马上知道我可以选择别的东西,我可以不慌,我可以把注意力不放在那个问题上面,不放在为什么发生这件事情上面,或者是“麻烦了,参与者会有什么感觉?”上面,我马上把注意放回自己的身体,就通过呼吸马上调整自己的状态。我就觉得自己好厉害,我后来在跟我的伙伴去聊的时候,我觉得我怎么样理解这件事情,我也可以选择。当然,为什么这样,然后是否有什么办法解决,当然我们也处理这个问题。我就觉得挺好的,这样的一个意外大家一起去经历,我觉得这一场意外本身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能够有伙伴去跟你去经历一场意外,本身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我就一整天都很开心,因为这样的意外。
“暂停”也很重要
馥妮:我觉得这个还挺奇妙的,我在有些时候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的方式非常习惯地就开始自我攻击。这也是我观察到作为行动者的一种状态,因为大家作为行动者,眼里有很多你想要改变的东西,或者是你关心的人,但你在这个过程中,当觉得自己做错了,或者有些事情不顺的时候,哪怕是外界环境并没有那么好的时候,依然大家会倾向于从自己身上去找问题,反而压迫到了自身。
举个例子,比如我们现在可能到了一个资金申请会比较难的环境,但是作为行动者,有些时候我好像比较难接受环境的限制,我觉得。现在我们要关注的社会问题还没有解决,它还很严峻,即使有限制,我觉得我也应该冲我不能停下来,不能让限制成为了我不行动的借口。然后我们就会继续想要去扛下去或者想要继续去解决这个社会问题,我的注意力就会继续放在我做得还不够好,我依然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我没有办法暂停下来去看,我还有别的选择。我感觉这是我自己,还有我观察到身边一些行动者出现的状态。因为注意力都还放在这个东西我还想要解决、这个困难他不能阻止我上面,从而让自己反而受到了更多的压迫,和处在无力的状态里。
Apple:特别感谢你分享这种状态,我猜很多年轻的行动者伙伴可能都有这样的一个处境吧,就看到了很多限制很困难,依然又不想放弃,依然想做点事情。刚才你提到的其中一个限制就是资金的问题,或者是还有其他政策的问题、文化的问题,或者是整个经济下调的等等的一些很多外在的限制,让你没办法那么顺去做的时候,那到底怎么样去做,你刚才提到“暂停”两个字。
我也特别想分享一下,在自由共舞中我们经常让大家暂停,不是完全的停顿,因为当你暂停的时候,你还在呼吸,你的心还在跳,但是暂停其实某程度上来讲是最好的能够回到身体觉察上面的状态。很多伙伴觉得暂停是照顾好自己的一种很重要的方式,也很简单。在舞动当中,感受一下,不是无意识地去动,而是重新再动的时候更有意识地去动。在真实的生活里面,其实它也可以是睡觉。有一些时候稍微跟你所做的事情保持一点点的距离,我觉得距离感还是挺重要的,有时候它可以帮助你去保持清醒,在舞动的时候、在真实的生活处境,或者是作为行动者的处境上面其实也是重要的。我们太在里面了,英文叫too obsessed with,整个世界都只有自由共舞这个事,每天就只想着这个事情怎么样去开展,稍微保持距离,打开一下,可能性才会来的。
Apple:讲到暂停,你之前也说过,有时候你试着自己去舞动起来的时候,你也会刻意做一些暂停。
馥妮:我很喜欢在自由共舞当中体验到的暂停,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意识说暂停是我要学习的一件事情,或者说从来没有想过我要暂停。以前都是,我就是需要持续做,暂停了会担心它变得不好,或者会担心错过很多东西,也会担心给别人造成麻烦。一旦对暂停有一些想象的恐惧,同时也因为身体已经习惯了要事赶事、要持续的在一种我在做事情,我在做有意义的事情的惯性里头。所以身体的这种习惯已经变成无意识了。有段时间,我是有工作就接,有机会我就去争取,我觉得有意义的东西,有钱没钱的我都答应。然后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身体是受不了的。
作为行动者,这样子的状态持续之后,对我自己再去做支持人的工作是有很多影响的。当时在自由共舞当中,我们就刻意地去暂停,可能是几秒钟,或者是一分钟或者更久的时候。我都觉得非常得奇妙,因为暂停的时候我就发现,在暂停的那个期间,我是回到了自己的呼吸,回到了我自己身处的环境,看我自己在什么位置,我和别人又是什么样的关系,下一步我想做什么。如果没有暂停,我就是无意识地开始继续重复一些东西。我在暂停的时候也会感觉到刚刚讲的“有选择的自由”。我可以选择又是一种可能性,一种行动,那我觉得暂停是提供了这个空间,暂停提供了一个契机、一个场、一个机会,然后带来了有选择。
我印象很深的是,我记得也是两三年前,当时在深圳的一个工作坊,有个学员在最后结束的自由跳的时候,他选择了一直暂停,他好像暂停了十几分钟,我当时非常得喜欢和佩服。我知道是他有意识地选择的,他就选择了自己以暂停的状态去结束这一段旅程。我知道那个选择并不容易,因为更容易的就是无意识,只要顺着走就好了。
所以从自由共舞感受到暂停之后,我在生活里面也会想到我此刻想要暂停一下,这是让我觉得很妙的一个部分。很多时候参加一个东西,它当然带给了我一些影响,但不完全感觉它跟生活那么紧密,但是在自由共舞当中,因为是全身心地在参与。所以现在我即使不是每天跳,在某一些时候,我就是感觉到自由共舞对我的影响,不需要刻意地去追求他的影响,他就已经在慢慢发生的那种感觉。在自由共舞内和自由共舞外,你都是那个人。
Apple:对,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我还记得那个画面,深圳的那一场他的选择。不是有一句话,我忘了那句话具体怎么说,它就是说reaction 与action之间的那个差别,用自由共舞来讲,就是比如说音乐一起,大家就会无意识地跟着音乐动。音乐是一个邀请,无意识地一定要跟着音乐的节奏走,那个是我们过去的习惯,被训练出来的,在行动者里面就是有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都要去做,而且不停地去做,因为我们要推动一个更大的社会改变,所以不能停下来,要不停地动,那个也是一种无意识的习惯。那个暂停不一定说我未来三年什么都不做,也不一定,他甚至可以很少的暂停,当你觉得你有一个情绪反应,或者是要处理一个问题的时候,你就深呼吸十下,可能就已经很不一样了。当你马上要做一个决定之前,深呼吸十下,其实它跟正念或者冥想等很多形式的本质是共通的,稍微给自己一个空缺,就有一个可以做选择的空间,才去决定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起一个事情,有一次我忘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大概就有一件事情发生了,我对那个人做的事情非常不满,就很生气,他也是我的伙伴。正常来讲,按平常的习惯要不就骂他,要不就不理他,要不就叫什么,让你的情绪继续影响你们。我就睡了一个午觉,睡了20分钟。睡醒了之后好像不一样了,就跟睡之前就已经不一样了,就有点像by time,让时间去改变一下你自己,不一定在你原来的惯性当中的,这里面就有很多这样的刻意练习,让我们不会经常进到习惯里面而不自觉。
用整个身体去学习:共创美感
Apple:我们刚才也说到自由共舞它是一个领域!我把它称为第三空间吧,去用整个身体去学习,包括去学习可能性——身体律动的可能性,跟谁共舞,我可以跟人去共舞,跟结构去共舞,跟环境去共舞,跟一张纸去共舞都可以的。然后我们也用整个身体去学习,怎么样去照顾好自己,怎么样去用暂停让自己知道是可以选择的等等。
此外,我还想用整个身体去学习美感。我不知道馥妮记不记得我们说到的共创美感?你刚才说到伙伴的时候,是我最近的一个关于美感我自己的看见。以前关于共创美感,简单地说就是一群人,跟一个结构,比如说四张椅子或者是一个柱子,或者是跟墙或者是任何不同的结构去共舞。这个美感怎么样会产生有时候是可遇不可求,但是也可以追求。有一些朋友老是以为是自由舞动,其实不是自由舞动,是自由共舞,那个“共舞”两个字还是很重要的。那你跟什么共创这件事情是很有趣的,我以前会把它聚焦在跟结构去共创。最近经过大概一年的时间之后,我发现结构当然是很有趣,很好玩。但是结构并不是唯一重要的东西,反而一起共舞的伙伴是很重要的,跟他们去共创美感。跟一起跳舞的人去共创美感可能甚至比跟结构去共创美感更重要。你刚才说到作为一个行动者的时候,我最近一两年开始去看见——改变政策真的那么重要吗?还是我身边的伙伴重要?某程度上来讲我越来越觉得我身边的伙伴比改变政策更重要!如果真的要选的话。
馥妮:我想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转变,在自由共舞的过程中是怎么样延展出或者发现这个点的?这两者是怎么样互动的?
Apple:从概念上面来讲,我们说共创美感其实是跟当下的时空去共创。那当下的时空就包括人,包括环境结构。基于一些观察吧,就会发现当每一个人,他很专注在跟那个结构去玩耍的时候,如果忽略了其他人,它是不美的。从舞蹈上面来讲,他没有那么好看,比如说在我的房间里,每个人好像都各自跟那个空间里面的某一个结构去玩耍,忽略了人的时候,从舞蹈上面是没有那么好看的。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我觉得我们毕竟是都是人类,是同类,人在空间当中,它本身就是一个流动的结构。它的可塑性很高,可以玩出来的花样,或者是好玩惊喜的地方特别多,相比于固定的结构。
关于行动者上面的这个延伸,如果它是一个隐喻放到行动者上面因为结构空间你要改变它很难。你跟伙伴去共舞时,你怎么样去回应你的伙伴、你怎么样去跟他互动、你们的创造的关系是什么?相对没有那么难。刚才馥妮说到你跟伙伴的关系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有时候我们跟我们的伙伴对环境这个结构有很多愤怒,到最后我们这些愤怒会落在我们的伙伴身上。当你的愤怒是没办法去改变环境的时候,你的愤怒还在里面的时候,那最容易让你发泄的就是你身边的伙伴,所以很多时候就会出现问题,创造问题,制造麻烦。很多冲突就在伙伴关系里面了,花费很多精力也会落在伙伴关系里面,就那种状态吧!对我来讲,也不能说可惜,或者是我们可以追求更好一点的伙伴关系。
我想到今天我分享了顾远发出来的一篇文章《如果不能即刻带来改变,行动就没有意义吗?》,里面提到,最终可能很多结果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很多政策也好,环境也好,还有文化上面的东西,我们不一定能改变太多。我相信亲密的伙伴关系是我们可以创造的,相对来讲容易一点。我觉得是,但不确定。
馥妮:我听到也挺有感触的,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一个公益组织或者是行动者团体,它发展着发展着这个团体里的人大家都遍体鳞伤。有一部分原因刚刚讲到的,因为把注意力可能都只放在了问题还没有解决,身边的人大家不能一起更好更快地去解决这个问题,而看不见身边的人。最后就会变成了,这里好像没有所谓的压迫者,但所有人都受到了压迫的那种情况。我会想起一些这样的画面吧!
在自由共舞的一些场景里,当那个场景是固定的时候,我会看到不同的人对这个场景有不同的回应。这一群人怎么样一起去回应了这个结构和场景,它可能就是四把椅子,一个人的时候跟一群人的时候,大家的那种火花跟状态非常得不一样,我会觉得是非常有趣。
也会想到我自己本身喜欢的一个状态,加上刚刚讲到的身体的诚实,我会感觉在自由共舞的时候,我喜欢的有一部分本身就是跟人的连接的这个部分。而且是非常诚实地跟人的连接,我愿意靠近他就是体现出来了,我想要暂时回到自己,也体现出来了。没有假装的人际关系,是非常诚实的人际关系。所以。那种诚实地用自己的全身心跟人连接的感受,我觉得是我很喜欢的。我可以在这里面可能先让自己保持一定距离,这也是ok的,不是说我时刻都要跟人去连接。我对自己的发现是,当我在这个空间里面,自己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其实是有力气跟我想要跟人连接的,我就会走出去,我就会想要跟他一起去共创美。在这里头,个人变化的空间非常大。
Apple:你刚才说到,在过程里面很难假装,其实也可以假装,但是假装是能看得出来的。在舞动当中,你不愿意的时候你的行为是能看出你不愿意的。很有趣。
我说我们用身体律动去探索关于美感的行动哲学,我们怎么样在限制下去探索可能性。回到行动者所面对的环境里面,它的限制包括文化上面的、包括政策上面的、包括经济、科技上面的,宏观层面有很多限制。微观也有很多,包括刚才说到的资源的问题,个人精力的问题等等,其实都是一些限制,那我们在这个限制上面怎么样可以有可能性,自由共舞其实就是创造一个第三空间,我们的身体是有记忆的,我们的身体是记得我是可以选择的。这个身体记忆很重要,因为当你面对很多困难的时候,你只要知道我可以选择,那你就可以做出选择了。比如刚刚我说顾远今天分享那篇文章就是关于短期的行动带不出效果,那行动还有什么意义?
馥妮:没有即刻的效果。
Apple:对,里面提到他为什么对最近发布的一个政策,他要提出反对意见。他当然可以不选反对意见,他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他可以有很多选择,他最后选择了去提出一些反对意见,或者是里面提到一个电影里面的关于女性选举这件事情,主角选择出去投票。他其实是有很多选择的,他不会觉得他是被迫一定要这样做,他知道他可以选择,但是他选择了一个他认为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在舞蹈当中,我们就会说它是美感。美感的意思就是有为有不为。我们说到那么多可能性的时候,我们还是有一些事情,我们会选择去做,有一些事情我们会选择放弃的。你选择去做的事情就是你最核心,你觉得最重要的事情。它到底是什么?同时美感这个东西它又很微妙,它可遇不可求。不可求的事情是,你投票了,但是结果可能还是一样糟糕。你提出的反对意见,可能人家也不会理你。你依然去追求你觉得重要的有美感的事情。我觉得在舞动当中,作为行动者其实也是可以同样有这样的一个追求的。简单来说,我们就别那么容易放弃去追求美感这件事情吧。
馥妮:或者是说,我对于美感的想象本身也可以很丰富。因为一种很常见的期待的美感可能是一个很明确的改变,一个比较明显的成果。但在很多时候,那一个美感可能就是在那一瞬间,在那一些时刻,我和伙伴达成的一种状态,或者是我们共同的一种行动的过程,也包括那些微小的东西吧,包括此刻我意识到了,我可以选择。我觉得本身也是美感。那个美感是可以庆祝的,比较微小的美感。那个美的时刻,它就是由微小的那种时刻组成的。然后那些时刻又是很值得庆祝和看见的,就是这种感觉。
Apple:你刚才说到那个美感时刻,的确每个人都可以去做行动者吧,其实都可以去定义你自己的美感到底是什么、你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在这个社会的变革也好,或者是我们对社会的有一个美好想象,我们想通过我们的行动去追求美好想象的时候,在这个过程怎么样你觉得是美的,什么状态是你觉得是美的,怎么一个微小的时刻是你觉得美的。美感我们其实很少去讲,但我觉得那个还是挺重要的,因为所有的美感的东西,它都是有点让人敬畏的,让人愉悦的。敬畏的意思就是,我们作为人类的那种“哦 Awe~~”的那种感觉。
我想起有一个时刻,我觉得很美,我不记得馥妮在不在场,就是他们在一条线上面跳,在那条线上好几个人跳,他们就很挣扎,有时候有一些尴尬,但是依然很努力地在那条线上面去跳的那种状态,我当时看哭了,我觉得好美。
馥妮:我感觉我是在场,我不太记得我有没有在跳了。
Apple:我在想那个时刻,就是人类在那条线上面的一种挣扎,然后依然很努力去尝试,那种感觉就特别美。
馥妮:对,我觉得那也是美感的一部分。
Q&A
Apple:我看看有没有伙伴有疑问,因为的确我跟馥妮的那个对话,可能是基于我们在自由共舞的一些经验上面的一个分享,那如果没参加过或者是参加过的伙伴,如果你想提问的话,你可以开麦或者是写下来也可以。
小君:舞蹈的节奏和身体的关系协调这方面能不能再讲得细一点?
Apple:你说的协调是什么意思?
小君:因为舞蹈肯定要跟节奏的,就是这个音乐节奏跟肢体的协调怎么弄?因为我刚才听你说学其他的都学不会,但是这个自由共舞也有这个节奏的,它的基础指导理论是什么体系?
Apple:太好了,谢谢小君,你问的问题非常好,就是第一,我可能在做自由共舞的时候,我想打破的就是我们的身体必须要跟着音乐走这个事情。不一定的,我的身体是我控制的,我选择的,我可以选择不跟音乐一样,我可以选择跟他一样,我可以选择忽略他,我可以选择,有时候一样,有时候不一样。都是我的选择,不一定要跟着音乐去走。选择就是在自由共舞里面的自由的意思,我不知道有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可能如果其他朋友没有来过,也会有同样的问题,如果我们延伸到社会上面其实也是一样。我们提到了30岁就应该结婚,32岁就应该生孩子,这好像是主流的声音。你就觉得你必须要跟上,那一定的吗?不一定。我们舞动的时候一定要跟上音乐的节奏吗?不一定,我可以有什么选择,我可以跟他一样,跟他不一样,或者是有更多的其他的可能性,这就是自由的,就在自由共舞里面经常强调的,就没有事情是必须的。
小君:我基本上明白了,这也可以用到我们的工作中。馥妮讲的我们可以有停顿,当我们跟不上的时候,可以有停顿,可以有休息可以去别处干点别的。
馥妮:我感觉他有这一个部分,重要的就是我原本只有一个东西,我原本只有想法是跳舞就应该跟节奏,然后我可以试着去想象更多的可能性,就是跳舞不一定要跟节奏,可以比他慢,可以比他快,可以有自己的节奏。当暂停下来之后,会尝试去看见有多种的可能性。我看见这种多种的可能性之后,我再去做选择,有可能是我依然想要跟这个节奏,那没有问题。我依然可以跟,这是我选择跟的,不再是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选择,所以我去跟了。看见了有这么多选择,我就是想选这一个。我想尝试一下它不是我的唯一,就是这种感觉。
Apple:是的,没有唯一或者是换另外一个角度,这些可能是需要刻意练习的。你刻意练习一下,跟音乐一样,刻意跟他不一样。可以有时候一样,有时候不一样,可以忽略一下他。各种刻意尝试一下你的身体才会形成记忆的,要不我们会很自然,老是会受我们的大脑的某一小部分的的影响,就是音乐一起来就觉得要跟着音乐,然后气都喘了,快要死了,还要跟着音乐的节奏去跳,但是其实是我们的身体是可以选择的。
小君:我明白了,就是我们身体是有记忆的,我们所有的阅历,所有的经历,所有发生在我们身边,包括我们看见的记住的知道的一些事情,它会对我们的肢体形成一种浸泡,在这种浸泡中,我们有一些伤害的,那么在这种伤害中,我们可以通过舞动来让他恢复活动和活力。主动权在我们,主导权在我们自身。
Apple:它对应的就是身不由己,你的身体身不由己的反向,其实就是自由的身体。那自由共舞是想创造这一种我们的身体是自由的一种记忆吧。
小君:非常好。我明白了。
||为什么在云上舞时对于行动者的体感会比线下的时候弱很多?
乔安:Hello Apple,刚刚在听你们分享的时候,确实像你们刚开始说的那种行动者的体感跟自由舞动的体感的共性,想要去表达出来是很抽象的。非常幸运的是我8月底参加Apple的线下工作坊的时候非常具身地体验到了。所以当你们在说的时候,我就时不时的会闪回工作坊的时候很多的时刻,想到那种体感,但是我有个困惑,就是说我在参加“云上舞”的时候,我好像就很难去找到这种感觉。我就很想问你们两个就是说云上舞的时候,你们有什么时刻会体验到这种行动者的体感?谢谢。
馥妮:我可以举一个例子。我记得有一个练习,当时是Apple带的,我们在自己所在的空间里面去定格,去感受你的身体,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构,以及你周围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构。我那个时候感觉到的是我其实很少这么认真地观察我和我的空间,就是我的身体和我熟悉的空间是我比较少观察到的。
然后我想要在我熟悉的空间里面去创造我想要的新的结构,我希望我的身体有什么新的状态,因为我在这空间里面太熟悉了,我在这空间里我就是坐着,我在沙发上面就是瘫着,或者我就是经过了客厅,然后我就不会在那停留。我觉得跟刚刚讲到的那种无意识也是相关的,就习惯了,你要做很多东西,或者你习惯了要以这一种方式去行动。但当你在你最熟悉的空间里面去尝试停下来去看我在我最熟悉的空间里面,我是怎么样的,然后我还在这么熟悉的空间里面,我还能有哪些新的创造的时候,我觉得还让我自己还蛮有力量的,这是其中一个例子。
还有很多让我印象挺深的,因为当时我就说原来我的房间是这样子的,原来我的身体在我的房间里已经习惯了要这样了。之前都没有意识到,大概是这样子。
Apple:我想乔安面对这个困难在于,你能不能独舞的那个状态,它不一定是独的,独舞的只有你一个人类。就你的空间,只有你一个人类。虽然在屏幕上面,你可以看到别的人,但在物理的空间上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类,除非你周边有人。你能不能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专注在自己的身体上面?然后去感受当下的时空。所以那时候我记得云上舞的介绍就是它一个既共又独,其实更多是独自一个人的状态。一个人的时候,去跟天地万物,就是桌子、垫子、空间的杯子等等,就是跟你的空间去玩耍的那种状态,跟线下的跟真实的人在一起是很不一样的。
有一些人是很难一个人跳舞的,那有一些人他特别喜欢一个人跳舞。当你一个人跳的时候,你能不能专注在身体的感知上面?就有一些人是比较难的,有点像我们说的E人和I人,有些人就特别喜欢跟其他人在一起的人,可能会觉得一个人去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体上面会难,跟他共舞的时候会容易一点。我原先最开始云上舞的时候,我是特别想说,这个世界没有人类真好。后面就发现越来越喜欢人类了,我就发现我特别想做线下的,我现在就特别喜欢线下,但是云上舞一个人的话,那我就可以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感知当中,注意力或者是觉察是相对来讲是对内的。
乔安:对,是有这个感觉,我好像挺难的,我在家里面一个人跳会走神。
Apple:你需要人类伙伴,现场的有血有肉的人类伙伴。所以云上舞对你来讲可能会难一点,但是可以刻意练习的,就当你走神的时候,最简单就是你邀请你的注意力回来就好了。
乔安:我继续再试试,确实自己可以一个人跳也很重要,听你这么说我又发现了一个云上舞的练习锚点。
Apple:是的,云上舞是一个人跳舞,因为一个人的时空特别不一样。
我们就先聊到这里,有兴趣的伙伴欢迎大家来参加线上舞或者是线下的工作坊,也可以关注“自由共舞”的公众号,期待与大家再见面。
乔安在逐字稿上进行了一些口语表达上的校对和删减,去除了口语上的重复性的表达;及根据聊天的结构梳理了一下小标题(其中有一段做了结构性的调整,是馥妮举得关于支持人的工作坊,整体移动到了身体是诚实的里面)!让本来有点啰嗦及混乱的分享变得那么清析,这是多神奇的能力呀(Awe!)
END
点点「在看」,让更多行动者「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