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为什么边缘组织(BPD)来访者这么难理解

文摘   2024-11-04 21:16   江苏  
 引言部分,总领全篇文章的中心内容。
前一阵子看到过又给搞笑视频,内容大致是一个人开车不小心轧死了一只鸭子,司机下车拎着鸭子问一个小女孩“这是你家的鸭子吗?”小女孩回答“不是,我家的鸭子没有这么偏”。另外一个故事来自于引述的伊萨多·弗洛姆与来访者工作的一个例子,一个来访者说“月亮是奶酪做得”,弗洛姆说“是的,它们都是黄色的”。从这两个例子引发我对边缘组织/过程的一些思考。


配图真难,想象这里有一只扁鸭子。


和边缘的来访者工作的咨询师大约都有经历困惑的体验,不知道如何理解,感觉到来访者的世界和自己隔着一层,仿佛来访者和咨询师说得是不同的语言。在我自己工作过程中很有用的是我当时的督导扬特夫(Gary Yontef)对我说“和边缘的来访者工作你的感觉就是混乱的,要学会与这种感觉共处”,这句话让我能安定下来,在一篇迷茫混乱中尽量安定我自己,面对不理解来访者的时候咨询师往往会焦虑,咨询师可能因为来访者太难缠产生退意,要么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概念化不行,技术不行,共情不行,在焦虑和挫败下,四处寻找但是好像都不得法,希望能够获得很清晰的工作地图,结果可能更受挫。

从格式塔的角度而言,边缘性组织的来访者在形成清晰图形方面存在困难,或者是他们对于图形和背景的关系进行扭曲,这两种情况经常同时存在。无法形成清晰的图形,比如他们无法命名情绪,不知道自己的状态,无法区分身体感觉和情绪体验。比如我一个来访者工作一年之后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对桃子过敏,又过了一些时间才知道原来自己每天下午体验到的焦虑情绪是饥饿的感觉。

图形和背景的关系扭曲,也就是意义的扭曲,Gianni在一次演讲中说人格障碍的困难与格式塔中所说的人格功能(personality function)相关,在格式塔治疗中人格功能是一个形成连续性“我是谁”的感觉,是连接过去所有体验和当下以及未来的,对于我的相对固定化的概念,相当于身份认同。当然他们在本我功能(id function)和自我功能(ego function上同样存在困难),因为是发展性结构性损伤。

这种扭曲有不同形式,有可能你们看到同样的图形但是放在不同的背景上,又或者是图形和背景相同解读出的含义不同,当然这还是因为更大的背景有差异,包括整个自体功能的差异。咨询师看了一眼时间,来访者的背景是过去不受欢迎的体验,那么来访者得出的意义是咨询师烦躁想要让自己离开,咨询师的背景可能是今天有一件困扰ta的事情,所以咨询师的确有不安但不是因为对来访的烦躁。这就像经典的格式塔两可图,来访者得出什么意义,在于如何组织图形和背景。当然我们不能否认来访者的感受,而是去理解况且有时候咨询师也有没有觉察到的内容。此外在格式塔中我们一直注重咨询师的在共建中的责任。
刚才这个例子里是图形相同背景不同,接下来是图形和背景相同,就比如灰色墙上的红色点,有人可能看到美感,有人可能看到恐怖。来访者告诉咨询师自己目前取得进展,咨询师表达为来访者的进展高兴,来访者可能会感到警惕,因为来访者担心咨询师会期待自己做出更好“好的行为”。
以下从几个方面来现象学地描述理解困难的几种情况,不是全面总结,某些侧面的描写,这一大类可说的实在太多了,今天的分享是某些侧面。

1、我不知道我怎么不舒服

如上文所说有些来访者在情绪和身体体验感知、区分命名方面可能存在困难,只有一些模糊的感觉,比如用混乱、焦虑、难受来笼统地表达。这时候需要咨询师帮助来访者去识别和容纳。但是因为来访者不知道各种情绪的ABC,所以咨询师和来访者澄清的时候也很困难,有时候这种情况要持续一段时间,就像之前说的耐受混乱,这个过程就是充满混乱不清晰的。他们对微小的改变很敏感,但是无法说出来,比如Elinor Greenberg所说的她和有些边缘来访者会注意自己的着装,不会有很大的变化。因为微小的变化被来访者体验为咨询师不一样了,不熟悉,进而引起一种冷漠的感觉,我曾经工作中有经历过类似情况,直到我直觉性地想到今天我换了发型——头发梳起来了,于是我把头发放下来,之后咨询关系某种程度上恢复了。这是非常有挑战的,因为对于咨询师来讲那些微小的参数变化可以忽略,因为咨询师容纳的刺激变动范围大,但是对于来访者来讲这个变化是巨大的,然而无法说出来哪里不对,需要咨询师为来访者进行理解和说明,需要咨询师敏锐地感知发生了什么,就像妈妈识别出婴儿模糊不清的感受。毫无疑问,再次,这非常有挑战,如果咨询师被激发了自身的紧张,就会感觉到非常挫败,把来访者视为小题大做莫名其妙的。

他们无法把自己的各方面用有意义组织的语言说出来,也就无法在语言的意义上更好地容纳,所以咨询师帮他们说出来也是在容纳,让无序变成有序,出现新的空间。

2、你不理解我的痛苦

另外边缘的来访者对情绪的体验强度和一般人可能不同,边缘性来访者对情绪的体验可能更强烈,在咨询师眼中不至于如此的事情,对边缘的来访者可能犹如灭顶之灾。需要咨询师贴近去体验来访者世界中因为自身的无力感,所体验到的巨大威胁,如果把边缘来访者想象成小孩子会比较容易理解,饥饿和洗澡的不舒服对一个孩子来讲引起的反应和不舒适程度是巨大的。情绪体验强度的不同,也造成他们会感觉到不被共情,咨询师体验不到自己的痛苦。有时候边缘的来访者需要的是一种强度夸大的反应,才能匹配他们内心的情感浓度,这也是一种融合的需求,我们是一体的,如果你像我一样痛苦,我才知道你真的理解了,不然我感觉不到。夸大的强度就像一个孩子大哭的时候父母安抚需要有一定强度,比如抱着孩子用力拍拍,并重复一些话语声情并茂地说“哎呦宝贝你受伤了”。来访者说感觉不被到理解还有一个含义是如果你理解了我,为什么我还痛苦?!当来访者说被理解的时候有时候其实说的是为我消除痛苦,所以当咨询师努力理解,而来访者仍然觉得不被理解,这些时刻往往都是咨询师感觉到被逼疯的时刻。

3、说不清的需求和目标

Greenberg 引用Seneca the Roman的一句话,“如果你不知道去哪儿,那么每阵风都是逆风(If you don’t know what harbors you are headed for ,no wind is a good one)。”

这句话说明了边缘人格的一个特点,也就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很难形成持久稳定的目标,也使得他们总是很纠结无法做出决定。从格式塔的角度来解释就是他们缺乏很稳定的背景,背景的支持不足,所以很难形成图形。这个背景包括很多方面,认知的情感的和身体的,总体上他们的背景就像网眼很大的筛子,很多东西漏掉了,难以编织成紧密的功能良好的容器。同时又是很僵硬的。在这种情况下来访者很难学习到新的东西,因为背景不稳定不能很好的消化,新的东西引起的是应激反应本质都是保命而无法有效消化利用新东西。所以来访者无论经历过多少类似经历,似乎都无法获得经验,每次都几乎是第一次面对应激事件。这样的来访者目标是主要是被环境中的威胁驱动,当威胁消除的时候来访者可能就忘了自己的目标了。他们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所以任何咨询师提供的东西都可能是不好的。这种不知道和一般的迷茫不同,带着一种紧迫感,来访者觉得她要的很简单就是某个东西,比如评估,然后她就知道怎么到底怎么了,然后就可以去改变。但是咨询师给的答案无论如何来访者觉得不是自己想要的,因为来访者觉得只要有某个东西她就能变好,在来访者的想法里这是非常明显和确定的,是失去了现实复杂性的一种简化,所以咨询师当然无法提供而来访者会起反应,继续表达我要的是什么,感觉到咨询师无法理解自己或者感觉到咨询师不愿意给自己。事实上来访者无法意识到自己要的东西是不清楚的或者无法实现,就像一个孩子看到天上的月亮说想要摘下来(我妹妹小时候真实例子),在这个孩子的眼里月亮就在那里啊,是可以摘下来的,明明就可以看得到,一定有办法。这造成了咨询师和来访者感受上的差异,来访者觉得其实很简单,咨询师觉得不可能,但是双方好像无法沟通清楚这一点,因为来访者还很难理解到月亮离自己的距离。又或者来访者说出一种自以为很简单希望咨询师帮助自己的点,其实也是不现实的,当咨询师试图澄清的时候会发现限于一种逻辑的循环无法和来访说清楚。这个时候很容易也激起咨询师的挫败感,咨询师的情绪变得不稳定,开始拒绝来访者,而后来访者的情绪变得更加激烈。场中的张力处在升级的状态,这个时候咨询师不要完全对内容回应或者试图让来访者改变自己的想法,必须曲线救国。

4、“我的鸭子没有这么扁”和“月亮是奶酪做得”

边缘的来访者就像那个搞笑视频中出现的,孩子无法理解一个鸭子可以被压扁还是原来的鸭子,也就是她的同化(assimilation,参见皮亚杰)的能力是有欠缺的,所以她的理解是受限的,她理解的鸭子和你理解的鸭子是不同的。在边缘的来访者那里可能她理解的概念的外延和内涵和你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会感觉到你很难理解到对方,来访者也会感觉到你不理解她,因为她要的理解是要完全对应她世界的概念的。你会发现当来访者进行一个描述的时候,你问他你要的是苹果吗,来访者说不是,然后来访者继续描述她要的是什么,然后你发现这不就是苹果吗,于是你带着疑惑会感觉到一种混乱,隔着一层。还是如上文所说,你说的苹果可能外延比较大,但是在来访者的心中只有那个大小那个圆弧的那个颜色的才是苹果,其余的都像那个鸭子一样“太扁了”不是我要的苹果。来访者的思维方式有点像皮亚杰所说的前运算阶段,所以来访者的具象化思维有时候很强,对于神经症的人可能做比喻是刻意为之,但是对于边缘的来访者他们是直接感知到的,所以他们可能有很好的文学表达力使用很多的意象,这对他们来说不费力。

“月亮是奶酪做得”就是这种体现,来访者同样使用具体形象思维,他们自己是无法总结出奶酪和月亮的相似性,无法进行抽象,当然不是所有的情况下也不是所有边缘都这样。严重的情况下,这种具体化思维意味着接近精神病性,或者来访者会真的出现精神病性幻觉,比如把红色看成蓝色,一幅画看成一个人,这是扭曲更严重的情况,知觉形成已经被扭曲。

5、我好像是这样又不是

这里是常说的身份认同障碍,来访者对自己是谁感觉到困难和混乱,或者别人观察到来访者很不一致。来访者可能会觉得有不同的自己,或者来访者不理解某个时刻自己为什么做出那样的行为或者有那样的想法,也可能是对自己做出错误的估计。

一个来访者周末是夜店里的性感女神,平时是衣着朴素的打工人。来访者自己说不清为什么是这样,感觉到好像有某种机关被启动一样,到了那个场景自己就可以那样行为。

6、一半的现实

分裂的思维方式是来访者常见的一种加工方式,不那么极端的形式是对现实的一极过于关注,而完全看不到另一极。比如他们坚持如果他们把某件事情告诉父母一定带来灾难性的结果,坚持父母完全帮不到自己,坚持自己的父母远远比自己脆弱。在过去的某种经历中他们可能是对的,但是这是一种分裂性的不完整的看法。没有经验的咨询师会听信来访者的一面之词,错过了来访者很多可用的资源,另外一边也加深了咨访之间的一种无力感。

以上是从体验想象的角度试图理解为什么理解边缘困难,有很多方面没有涉及,也没有提到任何与发展心理学相关的内容,这方面有很多资料,对我来讲把边缘想象成小孩子很多东西就比较容易理解了,客体恒常性建立以前的发展阶段的特点。

其实更重要的是去理解他们的痛苦,而不是标定他们,心中谨记他们知觉的那个世界和我们可能不同,他们感觉到的痛苦比我们的大,咨询师要尽力去理解那里发生了什么。我的一个来访者说社会要求他们像正常人一样发挥功能太残忍了,很受触动。当然也不要忘了理解我们作为咨询师自己经历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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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诗道心理
关注身心成长,为关注心理成长的有缘人提供一个自由探索的场和可能性。众多生命“修行法门”里,心理咨询不过是年轻又普通的一员,若你得遇,如你信赖,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