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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医生，肿瘤科医生说我癌症都治好了，为什么现在想怀个孩子却比治癌症还难？”
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妇产科系副主任、生殖医学中心主任靳镭教授在问诊时明显感觉到，近年来找他看不孕不育的肿瘤女性幸存者越来越多，而文章开头的这句话也是她们问得最多的。看着这些还在育龄期，却因为肿瘤治疗损失了生育力而无法怀孕的女性，靳镭教授不无惋惜地对《医师报》记者表示：“她们应该在肿瘤治疗之前就走进生殖医学中心，提前制定生育力保存计划。”
多学科全流程管理
让“生育”“生存”两全其美
今年3月，国家癌症中心发布的我国恶性肿瘤流行病学数据显示，我国2022年新发癌症病例 482.47万（女性229.08万），死亡病例 257.42万，（女性94.49万），目前，肿瘤仍然是中国的重大公共卫生问题[1]。随着肿瘤治疗技术的进步，越来越多的肿瘤患者得以生存，甚至治愈。然而，治疗过程中使用的手术、化疗、放疗等手段，往往会对女性的生育能力造成不可逆的损害[2]。
“以前得了肿瘤，无论医生还是患者首先肯定关注肿瘤的治疗，而忽视了肿瘤治疗后的生活质量，尤其是生育能力。”靳镭教授说，如今随着越来越多的新技术、新药物的临床应用，肿瘤已经成为慢性病，很多早中期肿瘤甚至可以达到临床治愈。此时，如果因为前期肿瘤治疗损失了生育力，肿瘤治疗成功后，往往会使还处在育龄期、有生育计划的女性患者追悔莫及。
女性肿瘤患者就诊的正确“打开方式”
靳镭教授表示，如果在刚刚确诊肿瘤时，医生就能有效评估患者的生育力情况，选择最恰当的生育力保存方式，将患者的卵子、胚胎或卵巢组织进行冻存，然后再接受抗肿瘤治疗。治疗结束，如患者身体和客观情况达到能够妊娠条件后，再将卵子、胚胎或卵巢组织复苏，就可以解决肿瘤女性的生育问题，这才是育龄期女性肿瘤治疗的“正确打开方式”。
经过靳镭教授和生殖医学专家们10余年不懈科普，大部分大型医院肿瘤科、血液科、妇瘤科、甲乳外科医生都会关注患者生育力保存，“如果肿瘤患者来就诊时很年轻，很多肿瘤医生在患者来就诊时就让她们去生殖医学科咨询，请生殖医学科医生根据肿瘤状况、患者生育力情况、准备使用的治疗方式来选择合适的生育力保存方式。”靳镭教授表示。
哪些女性肿瘤患者需要生育力保存？
靳镭教授提醒，女性肿瘤患者生育力保存主要针对年轻、可治疗的肿瘤患者，尤其是肿瘤治疗的放疗、化疗方案会损伤卵巢（乳腺癌、子宫内膜癌、需要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的血液恶性肿瘤等）或卵巢手术（卵巢癌）的患者，以及良性疾病，如患有某些遗传性疾病（特纳氏综合征、脆性 X 染色体综合征）、自身免疫性疾病或良性血液性疾病的患者[3]。医生会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综合评估是否需要进行生育力保存。
需要注意的有，并非所有女性肿瘤患者都需要进行生育力保存。靳镭教授强调，“有些女性肿瘤的恶性度很高，或期别较晚，进行生育力保存意义不大。年龄较大者，如40岁以上无子女者，她们此时卵巢储备很少，卵子质量差，也不建议进行生育力保存。此外，现在我国女性卵巢功能提前衰老比例很高[4]，有些女性很年轻，如果经评估卵巢功能低下，这种情况下做生育力保存很困难，效率也很低。总之，医生会根据患者的年龄、病情、治疗方案等因素，综合评估是否需要进行生育力保存。”
女性肿瘤患者生育力保存“之旅”
“女性生育力保存需要肿瘤科、生殖医学科、影像科、病理科等多学科参与、全流程管理。”靳镭教授以最常见的女性恶性肿瘤——乳腺癌为例带我们走进女性肿瘤患者生育力保存“之旅”。
1. 早期评估：乳腺癌患者确诊后，甲乳外科医生会评估患者的年龄、病情、治疗方案等因素，判断是否需要进行生育力保存。
2. MDT 讨论：甲乳外科医生与生殖科医生、病理科医生、影像科医生等组成多学科团队 (MDT)，共同讨论患者的生育力保存方案。
3. 生育力保存方案：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选择合适的生育力保存方法，目前，卵子冷冻、胚胎冷冻等技术已趋于成熟，并广泛应用于临床。这些技术可以帮助肿瘤患者在治疗结束后，通过复苏卵子或胚胎实现生育。然而，卵巢组织冷冻技术仍处于临床试验阶段，面临诸多挑战。靳教授解释，卵巢组织冷冻的难度在于复苏后的成活率和功能恢复。目前，我国尚无成熟的卵巢组织冷冻技术，需要进一步加强科研和临床实践。
4. 肿瘤治疗：完成生育力保存后，患者进行乳腺癌的手术治疗、放疗和化疗。
5. 生育评估：肿瘤治疗结束后，MDT 团队重新评估患者的生育能力，并根据病情决定是否适合生育。
6. 妊娠及后期肿瘤管理：如果患者适合生育，生殖科医生会与产科医生合作，制定妊娠方案并进行孕期管理。在女性生育后，某些肿瘤如子宫内膜癌如有复发风险，还需进行切除子宫等后续治疗预防肿瘤复发。
“在整个过程中，任何一个环节都需要多学科团队的抉择，这样才能为肿瘤患者选出一条‘生存’‘生育’两全之法。”靳镭教授说。
生育力保存
不能影响肿瘤治疗
肿瘤患者和医生最担心的是，促排卵和生育过程是否会引发肿瘤复发或影响治疗效果。靳镭教授指出，国内外研究者经过多年努力，制定了一系列严谨的指南、共识，其中的原则就包括任何时候，生育力保存技术或治疗，都不能耽误肿瘤的治疗。
如今生育力保存技术的进步，也使肿瘤患者“保”生育成为可能。靳镭教授介绍，临床上，成年女性肿瘤患者生育力保存主要以冷冻卵子为主，传统的促排卵方案需要根据月经周期进行，可能延误肿瘤治疗。现在的促排卵方案更加灵活，可以根据患者具体情况，选择合适促排时机和方案，在不影响肿瘤治疗的前提下获得优质卵子。
此外，在促排卵过程中，要避免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等并发症对患者造成伤害。自2013年起，全球生殖学学会已将无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的单胎活产，作为辅助生殖技术的成功标准[5]。目前，临床采用的是控制性促排卵方案，与以往“多多益善”的促排卵观念不同，现在追求的是获取合适的、足够的、优质的卵子。
在辅助生殖领域，质量控制是生殖医学和辅助生殖技术发展的基石，作为湖北省人类辅助生殖技术指控中心主任，靳镭教授认为，临床质控和胚胎实验室质控是保证辅助生殖成功的两大核心。临床质控的主要目的是实现操作规范化和标准化，以确保在最短时间内，用最简单的方式为患者获取足够多的高质量卵子。
肿瘤女性生育力保存
是一项系统性工程
生育力保存是一项系统性的工程，涵盖了临床各环节配合、实验室技术，以及政策、法律和伦理支持等多方面。靳教授指出，肿瘤患者的生育力保存作为生殖医学领域的新型亚专科，在我国发展已有10年，而国外已发展20余年。近年来，我国对此领域高度重视，已成为热门研究方向。
我国目前主要针对病理性的患者进行生育力保存，如恶性肿瘤和良性疾病无法生育患者。然而，国外还允许非病理性原因的生育力保存，如单身女性冷冻卵子等，我国尚不允许此类操作。
尽管我国在肿瘤患者生育力保存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果，但在法规和伦理方面仍存在诸多空白。例如，已婚夫妇冷冻胚胎后离婚，胚胎使用权归属问题，以及患者不幸去世后，冷冻卵子的处理等，这些问题亟待相关部门进一步完善。
采访的最后，靳镭教授也提醒广大女性肿瘤患者，除了冷冻胚胎外，还应冷冻部分卵子。这样做是为了在疾病治愈后，若夫妻离婚，女性再婚后，仍有可能通过冷冻的卵子再育，而不仅仅是只能依赖无法确定归属的冷冻胚胎。
女性肿瘤患者生育力保存是一个充满希望但也充满挑战的领域。随着技术的进步和政策法规的完善，相信越来越多的肿瘤患者能够实现生育梦想。同时，我们也需要关注生育力保存技术发展面临的法律、伦理空白，确保其在符合伦理规范的前提下，为人类健康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编者按
每一位女性在生命之舟的浩瀚征途中，都是独一无二的掌舵者，她们以坚韧不拔的意志，驾驭着生活的风浪。然而，肿瘤这一不期而至的阴霾却在考验着她们的身心极限，更可怕的是可能与肿瘤治疗相伴而生的生育力损失，给家庭幸福和人口社会可持续发展蒙上阴影。今年“两会”上，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全国妇联联名提交了"关于支持大龄女性以及女性肿瘤患者生育力保存”的提案。在此背景下，《医师报》特别策划的“女性肿瘤生育力保存”专栏应运而生，这一活动是为落实《全民科学素质行动规划纲要（2021-2035年）》的重要举措，积极响应中国科协等21部门关于全国科普日的号召而开展，也是中国抗癌协会特别策划“2024年全国科普日暨2024CCHIO肿瘤防治全域科普行动”活动的一环。
“女性肿瘤生育力保存”专栏汇聚了生殖医学科、肿瘤科专家，通过系列深入访谈，让大众窥见并关注“生育力保存”这一神秘领域，聆听严谨科学的背后育龄女性肿瘤患者的呼唤，感受技术进步的同时人性的彷徨与温暖。让我们每位关注到这一话题的大众，能与那些冲锋在前的医生、学者、企业一起，携手并进，在这条充满挑战与希望的道路上，为每一位女性肿瘤患者点亮生育力护航之光，共同守护生命延续的希望。
参考文献
1.郑荣寿,陈茹,韩冰峰,等. 2022年中国恶性肿瘤流行情况分析[J]. 中华肿瘤杂志,2024,46(03)：221-231.
2.梁晓燕, 方丛, 李晶洁, 李婷婷, 李志铭, 谢小明, 王曦, 刘学奎, 姚和瑞. 中国女性肿瘤患者生育力保护及保存专家共识[J]. 中国肿瘤临床, 2020, 47(5): 217-221.
3.朱慧莉, 黄薇. 生育力下降现状的生殖医学对策——生育力保存[J]. 四川大学学报（医学版）, 2024, 55(3): 507-512.
4.孙琛，刘红连.卵巢储备功能减退相关研究进展.临床医学进展,2024,14(1),373-381.
5.梅洁 孙海翔.辅助生殖技术临床风险核心指标的监测与管理.中华生殖与避孕杂志.2022, 44(7): 679-682.
排版：晓敏
编辑：王丽娜
审核：王丽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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