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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2 7
除
夕
隐入夜空
街边的树上挂满了各色的灯笼，红的、黄的、粉的，相互庆祝着即将到的新年，他拿起手机数了数，没有一盏是自己的。
这是他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五年，经历的第六个新年。往年，他总是蜗居在二十平米的精修房里从除夕宅到初五，但今年，他准备了很多的年货，从五花肉、鸡肉、鱼肉到火锅丸子、宽粉、手擀粉再到鸡蛋、牛奶、八宝粥，甚至还备了一箱预制的包子，打开冰冷的像石头一样，但放在蒸笼上随热气浸润十分钟，便成了香喷喷又烫手的包子。
他也准备了很多的其它东西，像是春联、烟花、还有过年专有的辅助拍照工具——年兽面具。看的出来，他为了这个自己多年未曾经历过的春节，绞尽了脑汁。
腊月二十九，这天格外的冷。他本打算今天是睡个懒觉的，最好是一觉从早睡到晚，这样的话，也许可以完全平复这数个月的上班和加班所带来的疲劳。
可事实上，不到七点，就有闹钟响了起来，是那首《又见山里红》，曾是他最喜欢的个，如今却成了他最讨厌的，他闭着眼睛摸索着关了下去 ，可每隔五分钟，同样的铃声又冒了出来，他愤愤地打开手机，关了所有的闹钟。
继续躺了回去，可他无论怎么样都睡不着了，事实上，在闹钟响之前，他已经醒过一次了，那是他上班时起床的时间。如今不去上班了，身体也早已习惯了醒来。
他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思索着很多事——老板说u盘里有个任务要做，不过不用着急，等年后弄好就行；那个常用的淡绿色杯子似乎落在了办公室，充满艺术感的杯子，还被同事调侃过；不知道早上那个馒头铺的阿姨是不是也要去过年，她家的花卷又大又好吃；快过年了，这一年都没找过朋友去喝酒，那个擅长模仿的朋友不知道又在哪里学人说话，逗笑了大家；今天似乎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得学学红烧排骨和酱醋鱼的做法，等除夕那晚上，要和她一起做；真好啊，今年终于不用一个人了，两个人，就可以一起包饺子、一起做排骨，是的，两个人一起，做饭、吃饭、洗锅都方便简单了很多……在这样数不清的念头里，他又逐渐有了睡意。
“睡吧，反正不用上班”他心里这样想着。
于是，睡意更浓，甚至有点鼾声，可若有若无的念头还是在脑海里，突然，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件紧急的事，必须、立刻、马上去做，急忙打开了手机，找到了微信里的置顶，发过去了一个“早安”，紧接着加了一个“玉桂狗比心”的表情包。这一系列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熟练的不能再熟练，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也正因为如此，他完全没了睡意，无聊的打开了她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还是“仅可见最近三天”，又打开了她写作的微信公众号，还是那些文章，两个月没更新了。他翻看了原来的几篇，一些普通的文字，连在一起却让人得出新的感悟，他常常自嘲“像我这样的理工男，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这些美丽的语言”。
接着，他翻了个身，头转向另一边，换了只手拿手机，打开了微信视频刷了起来，遇到一两个搞笑会继续转发给她。
在这样愉悦而又无用的事上浪费了一个多小时后，他终于有了起床的念头。
今天要去做很多的事，年货里还少一些菜，她喜欢用香菜小葱做蘸料，这是准备的年货里没有的，并不是他忘了，只是这些菜太早准备了会不新鲜、缺少那种香味，类似的菜还有，西红柿、韭菜、玉米、手工面条……他是知道哪里有这些菜的，哪里的这些菜又便宜又新鲜的。
洗漱一番后，他骑上了那辆学长给的二手自行车。这天格外的冷，这天是腊月二十九。
走街串巷了好多个地方，经历了无数个讨价还价后，他买齐了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所有年货，其中大多数都是她爱的菜。当自行车的把手上挂满了装有年货的塑料袋，他推着车缓慢往回走时，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了起来。是她的消息，她说“我要回家了，家里人说今年必须得回去，可能要安排相亲。”而后是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一只手扶着自行车，一个手拿着手机，像个木头一样呆愣在原地，脑海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说。是啊，他们才认识半年，连男女朋友都不是，仅仅是因为那一句“我今年过年不想回去，回去了麻烦事太多，你不是租了房子里，到时候去你那儿蹭饭”，他便把五年多没准备过的东西全都准备了一遍。可如今她要回去了，他又能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挽留呢？
他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偶然间，抬起头望着满是高楼大厦的城市，发现街边的树上挂满了各色的灯笼，红的、黄的、粉的，相互庆祝着即将到的新年，他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图给她，说“过年了，该回去一下”后面加个恭喜发财的表情包，发完后，他蹲在路边，反复观看着这张图，里面的灯笼很多，他数了又数，没有一盏是自己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但是关系不大，这条路他闭着眼睛也可以走完，像这个新年，他闭着眼睛也可以过完。
夜晚，他躺在床上，预想着这些年货该怎么吃完，同时又怨自己不该买这么多，怨自己没有问清她的意思就准备这么多东西，怨自己不该花这么多钱。
突然，摆在一旁的手机又传来消息提示音，他激动地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却是老板的消息，老板说“紧急事件，由于甲方的突然要求，小穆你今天把u盘里的文件打开做好，一个小时后发我”。
他心里更是欲哭无泪，没想到放假了还要干活，更没想到是此时此景次地。但可能正是因为有活要干，才让他短暂了从自责中逃脱了出来，插上u盘，打开电脑，再打开老板发的文件，是一段视频，视频里老板在家，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刚放好手机，说:“小穆，我知道你今年又没回家过年，来我家吧，咱们一起过个年。”视频里的老板，面容慈祥，语气和蔼，跟平时严肃刻板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小穆的身体里充斥着一种激动、错愕、意外交错的情感，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才明白，这个年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过了。他爬在电脑前，哇哇大哭着，哭声随着外面的烟花从夜空里绽放，而后逐渐隐入夜空，有那么一瞬间，它比整个天空里最明亮的星还要绚丽夺目，而此时距离小穆收到老板的消息，刚好过去一小时。他拿起手机擦拭了后置摄像头，对充满烟花与繁星的夜空拍了一张照片，找到了其中一颗专属于自己的美丽星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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