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好看的日剧，拍出了单身女性梦寐以求的养老生活

文化 2024-11-02 18:00 北京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如果这辈子不结婚（或离异），不生孩子（或者孩子不在身边生活），我将会拥有什么样的养老生活？中年之后，这个话题在我与朋友之间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虽然关于“好友之间抱团养老”的想象对于中年人而言，尚属于纸上谈兵的阶段，但或多或少，我和身边的朋友都有着普遍的“养老焦虑”。这正是日剧《住宅区的两人》“戳中”我的原因。它现实而又温情地讨论了一个问题：我们应当如何面对独自老去？

记者｜卡生

与好友一起互助养老

《住宅区的两人》中的“两人”是认识了50年的好友太田野枝（小泉今日子饰）和樱井奈津子（小林聪美饰）。两家人都住在一个叫夕日野团地的小区，一起读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上了不同的大学后搬离了老房子，各自开启了精彩的青年生活。野枝从小就被父母邻居视为神童，后来不负众望考上博士，原本有机会成为大学副教授，却因无中生有的谣言，成为了一名兼职的大学讲师，与妈宝男结婚后离异。

小奈一直未婚，只有过短暂的同居史。她原本是一名插画师，但随着时代发展，她的插画渐渐无人问津，早早就过上了半退休的生活，靠着在网上售卖邻居们的二手商品赚些生活费。两人事业和婚姻生活都失败，不得不回到小时候生活的老宅，再度成为邻居。

《住宅区的两人》剧照

值得一提的是，她们所居住的住宅区在日本被称为“团地”，始建于上世纪50年代。二战之后，日本经济逐渐复苏，农村人口大量涌进城市谋职，当时的日本政府为了解决住房问题，开始大量兴建这类集合了住宅、厨房、卫浴功能的高级住宅。剧中，所有住在团地的人时不时会把“团地”作为当年的“梦之住宅”挂在嘴上。然而，随着城市化高速发展，团地渐渐从香饽饽，变为人们眼中的“老破小”。混出名堂的年轻人逐渐搬离这里，留守在此的多为老人，以及支付不起市中心高额房租的租客。野枝和小奈便在这个几乎全是老人的小区里生活，在看着她们长大的长辈们看来，55岁的她们依然是“年轻的小姑娘”。

导演松本佳奈在自己其他的影片，无论是同样由小林聪美主演的《面包和汤和猫咪好天气》还是《昨日的美食》第二季，美食都是一种连接人与人之间关系，表达人生美好小确幸的重要道具。上野千鹤子在《一个人的老去》中写过，相比吃饭，和谁吃才是重要的。小奈和野枝吃饭的场景，几乎在每一集中都有出现。

野枝每天来回四个小时去大学上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区，总是第一时间去小奈家坐坐，做得一手好菜的小奈会准备好晚餐等着野枝下班。一起吃饭、看电视，坐在阳台上，吃着点心喝着热茶，分享一天的趣事或是委屈，或是儿时回忆，又或彼此的前任的八卦。小奈每次在二手平台上卖掉邻居的旧物就会给两人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烤鳗鱼、腌咸菜、鲜笋焗饭、饭团寿司，收入少的时候做一顿精致的“和尚饭”（小奈调侃的没有肉的饭菜）。野枝吃到好吃的，总是发出由衷的感叹，赞美对方的厨艺，偶尔也会从大老远的便利店给两人带回好吃的水果三明治做甜点。

每天晚上，小奈都会在自己的手账里画上“今日美食”。两人一蔬一饭，尽显温情。

在我们的记忆里，55岁的女性会有多重身份，她们可能是絮絮叨叨的婆婆，或是某个孩子的母亲，大部分描述这个年龄段女性生活的作品中，她们不是被困于繁杂的家务，就是在家庭的人际关系中无法抽身。《住宅区的两人》打开了55岁女性叙事的新思路。

虽然野枝和小奈也会彼此调侃年纪大了，不去相亲、购物、美容、备考，而是总想去针灸院、整骨院以及做老花眼检查，但她们依然保持着像小时候一样的鲜活生命力。

在讨论偷偷卖掉野枝哥哥的旧曲谱时，两人一边回忆青春期囧事一边放声唱歌。野枝还会陪着小奈去超市看年轻的韩国帅哥店员，这可比网络追星更便利。她们对彼此的优点和缺点了然于心，吵吵闹闹也是日常，冷战时像极了少女时期的模样。更多的时候，她们彼此关照，看似平淡的闲谈，但处处都闪现岁月馈赠的人生领悟。

印象最深的是第三集，两人在河边钓鱼时，感叹光鲜亮丽的时代，转瞬即逝，变幻无常，仿佛人生一般：十来岁的时候是花蕾，二十来岁的时候开始绽放，等到三十的时候，还以为会花朵盛放呢，结果马上就开始枯萎了，剩下的便都是余生。小奈转念说，“工作日的大半天就来钓鱼，这是多么华丽丽的余生啊”。事业与婚姻的失利，对衰老的焦虑，也不过化作了日常的一句调侃，好像老去的岁月也不是那么不堪与让人恐惧吧。

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事情，饰演野枝和小奈的演员小泉今日子和小林聪美在二十年前，还合作过另一部9.3分的日剧《西瓜》，小林聪美当年饰演34岁的上班族早川基子，每天重复着枯燥的生活。而小泉今日子饰演的同事兼好友马场万里子卷款潜逃，这让早川基子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在《西瓜》里，基子还在感叹作为废柴的自己，前途一片迷茫，她在寻找自己认可的想过的一生。时隔二十年，《住宅区的两人》中两位演员再度合体，似乎续写了“无论多大岁数都可以过精彩人生”的箴言。

《西瓜》剧照

团地一族

作为一部豆瓣分数高达9.2分的日剧，也有观众认为，这样的友情太过于理想乌托邦，从而打出了低分。但我有不同的看法，《住宅区的两人》的的确确花了大量的笔墨书写两位女性历经半个世纪的情谊，但我认为这部剧更有意义的地方，在于借助两个离开又回到团地住宅的独身女性的视角，揭示了更尖锐的社会问题。只不过，这部日剧通过温馨、治愈的风格化解了埋藏在底部的伤痛。

剧中塑造了团地一族的群像。他们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团地原住民，比如貌美如花的福田阳子、热情的佐久间、独居老头东山先生，以及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病的春日部女士，第二类是团地住宅的租户，如单亲家庭春菜和父亲、寻找爱情的插花师森山先生以及生活窘迫的沙耶香一家。

团地的衰败、老化，某种程度上也是每一个在此生活的人命运走向从高到低的写照。最早居住在团地的人，是日本经济高速成长时的生产主力。而今，他们大多是独居的老人。

佐久间在这里已经居住了58年，丈夫早已过世，儿子则离开这里成家立业，她的纱窗坏了找不到上门维修的工人，不得不求助于野枝和小奈。

春日部女士的阿尔兹海默日渐严重，却只记得当年的老邻居，坚持要让儿子搬回来居住。

古怪的东山先生是住宅区出名的“投诉专业户”，当他倒地昏厥后，听到动静的邻居拨打了求助电话，救护车撬开门救他一命时，他却掏出了一封《团地重建建议书》。大家从信中得知他曾是大学建筑系教授，年轻时参与了团地建设，在他的建议里，他反对以经济效益为主导来翻新和重建团地。

那些被迫搬入团地的租户也并不喜欢这里，有两个孩子的沙耶香一家每日争吵，甚至和周围的老邻居产生严重的冲突。单亲父亲带着女儿搬到团地，因为离婚之后无处安身。

小奈每天整理旧物并上传网络售卖，那些旧物的存在很像是“团地一族”的人生，那些过去时髦过，流行过，如今被遗忘的老东西真的有人会购买吗？野枝和小奈对此有过一次对话，小奈鼓励野枝拿出早年写的书来卖，只要有一个人读到这本书，也是它存在的价值。野枝和小奈每一集都会进入某位邻居的人生故事，养老二人组的彼此扶持，也正在扩大为一个社区之间的养老互助。开了几十年的老咖啡馆里的老板说，这是一个互助的时代呀。

在日本，拍摄团地的作品不少，甚至还有一部叫《团地》的电影，但无外乎，底色都透着苍凉与无奈，讲述的都是那些无法治愈的人生创伤。《住宅区的两人》里的团地却是另一番景象，最感人的一幕是小奈和野枝帮助春菜救助了一只小猫，团地不允许养宠物，两人坐在长椅上商量：“毕竟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吧，如果在这种时候，都不能为小朋友或小动物提供帮助的话，那我们上年纪上得毫无价值吧。”后来，春菜成为了两人的朋友，小奈和野枝帮助她度过了缺少母亲关照的青春期。

团地里的人互相温暖的桥段还很多，某种程度上来说，团地里生活的人可能被困于人生的某种处境里，也在勇敢且热烈地活着。剧里我最喜欢的人物福田女士已经六十多岁，在第八集时，她突然离开了团地，给小奈和野枝留下一封信。她说，她要去追寻自己的爱情。她的主题是：“自己永远是人生的主角”。我想起《西瓜》里，也有一位年过五旬的大学教授，她曾对基子说，“人是没有年龄差别的，只有追求自我和不追求的人而已。人生永远没有太晚的开始。”那一刻，梦幻联动，我串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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