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店街,笔铺稠,家家富的直流油;兑钱盖座大戏楼,刮风下雨不用愁,大戏唱哩不断头”。
在村头,赵震宇朗朗念出这段顺口溜。
唱大戏在辛店颇为流行,一来这是古道上重要的集镇,二来辛店人经商致富、手有闲钱,三来更因为春节时那些挑着笔担走南闯北的游子纷纷返乡回家。
这些大多进川入甘的游子,在外辛苦奔波一年乃至数载,春节时带着沉甸甸白花花销售毛笔的大洋,主动出资邀请戏班唱戏。
于是东家续一天,西家续一天,唱和接换,好戏连台,从春二月一直唱到麦稍黄,形成了辛店浓郁的民俗风情。
村民们说:过去方圆二十里的乡亲都扶老携幼、早出晚归、结伴而来,甚至住在亲戚家里接连看上几天大戏,在过去那可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辛店人爱搭台唱戏、听戏,自然也懂戏,这也造成一般的戏班轻易不敢到辛店来唱戏。
一是因为辛店人多,众口难调,二是戏班子也有自知之明,倘若自己人少戏少,断然接续不了要连唱几天的大场面。
大清雍乾年间,艺伎伶人乐工散落民间,遂搭班唱戏,游走江湖,出没于庙会戏楼、村野高台,河南独具魅力的梆子戏和戏班应运而生,并因接地气的游驻民间、取悦乡民而兴盛。
清末民初,在豫西活跃着一个叫“大油梆”的戏剧班,从名字上便可知道这是一个梆子班社。
“大油梆”的名字,来自山西的油梆队,早年行商时,众人担着油担沿街游卖,击梆为号;发财后建起油坊,坐地经营;闲暇时,便买来锣鼓家什、相聚为乐,锣鼓铿锵、自娱自乐演唱时,依旧用油梆敲击节奏而得名。
民间常说的“草台班子”只有区区数人临时拼凑而成,一般正常的戏班子需有十余二十余人不等,便也可撑起场面;走四方的的职业戏班,那需具备“四生四旦四花脸,四兵四将俩丫环,八个场面两箱倌,外加四个杂役员”即三四十人的规模。
“庙里不敬假神,戏班子不养闲人”,“大油梆”戏班里三十多人,唱念做打,人才济济,生旦净末丑,角色配备齐全,没有一个闲人。
从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到宫廷战事、神话故事等等,一场一场,一折一折,演员字正腔圆,沉稳雄厚,都有压箱底的拿手好戏。
正所谓常年在辛店演出,以辛店为家,视为衣食父母,辛店人也十分喜欢,相处很是融洽,被称为“辛店人的戏班”。
经年累月,无论是辛店本地人,还是南来北往的路人,也都耳濡目染,学会了几句戏腔唱词。
辛店地处去往邓州的古道,邓州著名的“罗圈戏”和白河对面范蠡带回的“越调”应该也都在这里唱过,罗圈戏和梆子本身也有渊源,但似乎还是梆子更胜一筹,
这似乎应和了河南梆子“河南吼”“大油梆好腔”的俗名,也适宜高腔大调、豁达豪迈的南阳人;这也便有“上去辛店岗,一溜梆子腔”的说法。
辛店村德高望重时年83岁的胡长敏老先生领着我们边走边说:过去唱戏是露天舞台,有时风雨骤至,演员的妆便花了,五莽六靠也被淋湿。
辛店人便商议,由作坊捐资,在西门外路南宽厚的寨墙外面,盖起了一座气势恢宏的戏楼,方便戏班的演出和休息。
紧邻古道还设置拴马桩、停车场,方便南来北往的乡亲客商驻马停车,并有序进出。
周边的人都说这戏楼位置选的好,寨墙如靠高大厚重,戏楼青砖灰瓦,明三暗五,飞角挑檐;戏楼前面场地开阔,可容纳上千人看戏听戏;
寨河弯曲如练,似乎与杨廷宝先生设计的“南京音乐台”异曲同工,形成一个圈音聚音的气场,没有混音、杂音;加上“大游梆”的演员功底深厚,无论离戏台远近,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更深人静时,远在七八里外的闫庄,躺在床上,都能听见这戏楼上传来的咿咿呀呀的悠扬唱腔。
锣罢鼓罢,戏班子早已偃旗息鼓,余音绕梁的大戏楼也早已不存。
村民在原址建起了一座凉亭,间或谈起那些生旦净末丑的往事。
大戏楼对面就是蒙公庙。
蒙公庙在南阳可谓是凤毛麟角,《南阳县地名志》记载:“村西南有蒙公祖师庙和石碑一通”,十几年前我第一次来辛店寻访,也就是因为来找寻这座奇怪的蒙公庙。
蒙公名叫蒙恬,是秦始皇的大将军,也是戍守边关修筑长城的总监,后被秦二世赐死。
辛店建庙敬奉蒙恬,正如木工敬鲁班、唱戏的敬唐明皇、医生敬张仲景等一样,因为蒙恬是毛笔业的祖师爷,就又形成了初一、十五祭拜蒙公的习俗。
蒙公庙并不是传统上坐北朝南的布局,而是面朝北,体现了辛店人让“祖师爷看戏”的虔敬心里。
迴龙寺在蒙公庙南面的高岗上,庙里有一幅对联:“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寺里壁画很多,画的有唱戏的、推车的、担挑的等,人物众多,形象生动。
寺里旧有一通石碑,所记不详,胡老先生倒是印象深刻的记得:那通碑光出汗,他还用手巾纸张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