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诅咒的禁歌之王,「何日君再来」为何遭到多个政府封禁?

文摘   2024-11-25 10:37   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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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自古以来,有很多劝酒歌。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唐伯虎的《桃花庵》,更是劝酒名曲。


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贱缘


但是有一首劝酒歌,却好几次被列为禁歌。这样的劝酒歌,可谓神奇。



这就是《何日君再来》。


这首歌,抗日战争时期,曾经被国民党政府禁止,曾经被日寇禁止。甚至在日本本土,日文版的《何日君再来》也被禁唱。蒋介石退逃到台湾后,也禁了这首歌。


1982年,央视批判黄色歌曲、靡靡之音,就是以邓丽君唱的《何日君再来》做例子。


如果选一首历史上最神奇的禁歌,我觉得《何日君再来》一定是首选。


为什么我这么说呢?


首先,这原本是一首和政冶毫无关系的靡靡之音。如果以「靡靡之音」为标准,


其次,跟这首歌流行有关的几个顶级歌星,周璇,李香兰,邓丽君,都不是太幸运。周璇年纪轻轻就死在精神病院,李香兰因为汉奸罪差点被处死,邓丽君也是英年早逝。


这首歌的曲作者刘雪庵,因为这首歌而受尽磨难,下半生非常凄惨。


这首歌之所以能够出现,是因为民族资本家方液仙赞助了一部电影。方液仙也是死于非命。


02

《何日君再来》这首歌,原本和政冶没有半点关系。

1934年,国立音乐专科学校毕业生开party,大家提倡现场作曲。音乐才子刘雪庵就即兴创作的一首探戈舞曲,没有标题。


当时还有一个俄罗斯女同学,现场用钢琴弹奏。


后来电影公司拍电影《三星伴月》,就要了这个舞曲当电影插曲,编剧黄嘉謨根据剧情填了歌词。这就是《何日君再来》。



《三星伴月》这部电影是一个喜剧片,其实也是一个广告片。主演是年仅十七岁的金嗓子周璇。



当时中国有一个化工厂,叫「中国化学工业社」,老板叫方液仙。他是中国当时最大的日化行业的民族资本家,被称为「日化大王」,「国货大王」。

为了推销他们生产的三星牌产品,比如三星牌的牙膏,三星牌的蚊香、雪花膏、白玉霜、生发油、花露水之类的产品,方液仙就找到电影公司,出钱让他们拍一部喜剧片。

这喜剧片里要插入很多三星牌的产品。所以现在影视的「植入式广告」,在1937年的上海已经很成熟。



当然,这个三星牌,和今天的韩国三星毫无关系,那是当年「中国化学工业社」的商标。这个化学工业社,后来变成国有企业,中国老一辈熟悉的白玉牌、中华牌、美加净牙膏,还有留兰香、白猫、上海等等日化品牌,其实都源自这个公司。

这电影既然是为了打广告,就要拍成搞笑的喜剧片,轻松幽默,再加上一些无厘头。真是和政治毫无关系。

里面的插曲《何日君再来》,就是这么个柔美的探戈舞曲,配上劝情人喝酒的歌词。

《何日君再来》灌制唱片后,一炮打响,非常流行。当时中国军队抗战不利,蒋介石政府逃到了重庆,国家前途未卜,民众意志消沉,内心悲苦,借酒消愁。这种颓废歌曲刚好迎合了这种心境。

这首歌因为曲调优美,被日本艺术家翻译成日语,渡边浜子和山口淑子(李香兰)让这首歌成为日本的流行歌曲。



到此为止,这首歌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也暂时没有被禁止。


03

这首歌不久出现在另一部电影里。这部电影是宣传抗日的电影。

1939年9月,《何日君再来》出现在蔡楚生导演的电影《孤岛天堂》中。影片中黎莉莉饰演的爱国舞女在一群汉奸流氓的逼迫下唱了《何日君再来》,这激起了同为地下抗日组织成员的民族主义感情,于是他们把汉奸流氓抓了起来并处死。

这样一个场景,改变了《何日君再来》的含义。

这部电影还有一首抗日歌曲歌叫《松花江上》。

这个拍电影的团队还拍了另一部抗战电影《风云儿女》,里面有一首歌是《义勇军进行曲》,也就是后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于是,有些人觉得《何日君再来》也可以算一首抗日歌曲,这个「君」,就是「军」,希望中国军队再来,赶跑日寇。

在上海的日军开始疑神疑鬼,认为这是抗日歌曲。甚至1940年李香兰演唱这首歌时还被警察带走,说她「煽动抗日」,甚至怀疑李香兰是蒋介石国民党的间谍,或者是共产党的间谍。

那么,重庆的国民党政府会把它当抗日歌曲么?抗日歌曲必须是悲壮、坚定、激昂、激发斗志,这种颓废歌曲当然不受欢迎。

国民党政府甚至怀疑唱《何日君再来》是在为中国共产党说话。大革命失败后,无论是蒋介石还是汪精卫,都杀过很多共产党人,所以他们认为上海人唱《何日君再来》是希望共产党再次崛起。所以国民党也禁这歌。

作为坚定的革命者组织,中国共产党认为这种靡靡之音会让革命者失去斗志,让中国人民沉迷颓废,放弃抵抗,也让共产党人失去和日本帝国主义、国民党斗争的激情。所以,当时的根据地也不许唱这首歌。

那么,在日本已经成为流行歌曲的日语版《何日君再来》,命运如何呢?

结果也是被禁止。那时候的日本是军国主义时代,提倡各种「昭和男儿」风格的激励战斗勇气的歌曲,这种软绵绵的靡靡之音会影响战斗的精神。

尤其是日本军营里也流行《何日君再来》,这让日本军国主义者无法容忍。于是,日语版的《何日君再来》在日本也禁止。

但是后来日军又有人想到,可以用一下谐音梗,《何日君再来》的标题被故意印成《贺日军再来》,这么一来,就变成完全不同的含义了。反而是上海的日军在推这首歌了。

日本投降,二战结束,台湾光复。这时候,问题又来了。

有人说《何日君再来》是爱国抗日歌曲,有人说这是汉奸歌曲,有人说这是黄色歌曲。终究没有定论。

台湾光复后,由于国民党在台湾的腐败和暴政,引起台湾人民愤怒,爆发了228人民起义,被国民党残暴镇压,杀了很多人。


台湾当局认为民众唱《何日君再来》,其实就是暗指《贺日军再来》,就查禁这首歌。


后来,又有人认为「何日军再来」是希望八路军或解放军打到台湾来。所以这首歌就这样禁止了。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何日君再来》在大陆也被禁止,这有二个原因:首先,它会让人联想到「蒋介石反攻大陆」

另一个原因是当时是「无产阶级审美」,这些小资情调的柔美颓废歌曲都是被归类为「阶级的靡靡之音」


04

1957年,批判「靡靡之音」,《何日君再来》的作者刘雪庵被打成右派,从一级教授被降为六级教授,被禁止教书,去当图书管理员。这一当就是十二年。



十年浩劫期间,《何日君再来》依然被认为是「汉奸歌曲」、「反动歌曲」、「黄色歌曲」,1969年,刘雪庵被下放到农场劳改,他妻子被打伤致死,他自己也被打到残废,眼睛几乎看不见。



他人生最后几年,是坐在一个下面有洞的椅子上,下面放一个马桶,便于随时大小便。他的椅子装一个木头把手,让他可以扶着不至于摔倒。在椅子把手上,挂几个馒头,饿了可以吃。

在他临死前一年,也就是1984年,刘雪庵已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这时候他在电视的春节联欢晚会听到一首香港歌手张敏明唱的歌,让他泪流满面。

这首歌是《长城谣》,是刘雪庵1937年作曲的抗日歌曲。原本是为一部抗日电影写主题歌,但是战乱期间,影片没有拍完,这首歌就单独发表。


因为作者刘雪庵被打成右派,《长城谣》也被禁止二十多年。以至于当时的中国人都没听过,以为这是一首香港歌星张敏明原唱的歌。

《何日君再来》也是1937年发行的。和《长城谣》同年。

1985年8月31日,邓丽君、张菲一起演唱《长城谣》的时候,刘雪庵已经去世五个月。邓丽君的最后一场演唱会是1994年,压轴曲就是和大家一起唱《长城谣》。


说起《何日君再来》,不能忘了民族资本家方液仙。没有这位金主出钱拍电影《三星伴月》,世界上就不会有《何日君再来》这首歌。


方液仙先生的命运更凄惨。



因为他不肯和日军合作,拒绝当汪精卫政府的实业部长,汪精卫政府就认为他和重庆的蒋介石政府有关联。要把他抓捕。


沦陷区政府有些官僚觊觎他财产,就以这个为借口绑架他,想勒索他一笔钱。当时找了几个上海的特务去绑架。


结果绑架的时候有个特务的手枪子弹走火,方液仙中弹受伤,抢救不过来,就这样死了。


05


这首歌再次流行,得益于邓丽君的翻唱。


1967年9月,14岁的邓丽君于台湾宇宙唱片公司发行首张个人专辑《邓丽君之歌——凤阳花鼓》,这张专辑收录邓丽君演唱的《几时你回来》(就是把《何日君再来》改了个名字。


或许是歌名依然敏感,同年10月,万国厂牌发行的同名专辑版本中,将歌名替换为《女儿圈》。



在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何日君再来》在台湾是违禁歌曲。不是你喜欢唱就可以发行。


一直到1978年。在日本。这首歌的中文版再次被邓丽君唱红。


1978年5月21日,在邓丽君于日本宝丽多发行的专辑《热唱!东京夜景》,第二度录制此曲《何日君再来》中文版。


1978年11月,邓丽君于印尼Indra公司发行此曲印尼语版本《Cinta Suci》。



1984年11月1日,邓丽君首度灌录《何日君再来》日文版,收录在邓丽君于同年发行的专辑《テレサ・テン全曲集》。



后来,邓丽君又唱了这首歌的好几个不同编曲的中文版和日语版,可以说这是伴随她一生演唱生涯的一首歌。



1993年3月31日,邓丽君于金牛宫再次录制该曲的中日双语版,为该曲的第四个编曲版本,收录于专辑《Best Songs - Single Collection》中 ,于日本发行。


到了1980年以后,北京的音乐界在西山开会,批判邓丽君的靡靡之音,最重要的就是这首《何日君再来》。


后来的「清楚精神污染」运动,《何日君再来》也被当做范例。


1993年3月31日,邓丽君于金牛宫再次录制该曲的中日双语版,为该曲的第四个编曲版本,收录于专辑《Best Songs - Single Collection》中 ,于日本发行。


到了1980年以后,北京的音乐界在西山开会,批判邓丽君的靡靡之音,最重要的就是这首《何日君再来》。


后来的「清楚精神污染」运动,《何日君再来》也被当做范例。


当时,还专门出版了一本《怎样鉴别黄色歌曲》,邓丽君的歌就是其中的主要批判对象,其中有这样一段话:《何日君再来》不是汉奸歌曲,但它是首黄色歌曲;不是一首爱情歌曲,而是一首调情歌曲;不是艺术歌曲,而是商业歌曲,是有钱的舞客和卖笑的舞女的关系,是舞场中舞女劝客人喝酒时唱的。……这是对血泪现实的掩盖,是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生活的歌颂,是以醉生梦死的态度来对待现实。


不过,普通人是不懂这么高深的道理的,大家都很庸俗,就喜欢靡靡之音。所以邓丽君在中国大陆迅速走红,家喻户晓。



06

《何日君再来》的原唱歌手周璇,命运坎坷,婚姻不幸,精神分裂,晚年住上海精神病院,死于1957年,37岁。


唱红《何日君再来》的李香兰,从小生在中国、长在中国,一直被认为是中国人。1945年被以汉奸罪起诉,拟判处死刑。后来查证到她是日本国籍,汉奸罪不成立,驱逐出境,遣返日本。但是遣返途中又遭遇爱国群众拦截,差点被打死。经过精心安排,乔装打扮,再次出境,才得以回到日本。


把《何日君再来》日语版唱红的日本歌后渡边滨子,原本专唱「靡靡之音」,而在军国主义日本受批评,后来被迫转方向,唱一些军国主义宣传歌曲,为前线日军慰问演唱。1945年也和其他战俘一起,关在美军战俘营,长达一年。


1995年5月8日,邓丽君因哮喘引发呼吸衰竭,送医途中贻误最佳抢救时机,于泰国清迈猝逝,终年42岁。


邓丽君虽然功成名就,但是恋爱屡屡受挫,终生未婚。


《何日君再来》这首歌,真是一首神奇的歌。与它有关的很多人,从电影赞助商,到作曲家,以及唱红它的几个歌星,都有坎坷的传奇经历。


谁能想到一首即兴创作的舞曲,作为一部商业宣传广告的喜剧电影插曲,结果会带来如此多的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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