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黑天,是藏传佛教护法神之首,特别在西藏密教各学派中对他的崇拜十分流行。尤其在元代八思巴用“千金”铸其像而奉祭于五台山,后此像辗转到了满清皇帝处后,自上而下京郊供养玛哈噶拉呈一时之风气。其图像样式有一面二臂、一面四臂、一面六臂者,通常是面有三眼,现大怒相,一手持钺刀、一手持盛血之颅器(见图1-1、1-2、1-3)。
图1-1:藏传佛教一面二臂像
图1-2:一面四臂像
图1-3:一面六臂相
2004年由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的《扶桑之旅—日本文物精品展》(以下简称《精品展》)中,有一件名为大黑天的立像木雕作品[1](见图2),其形象为包头巾、身系包裹,仿佛一农夫像,呈飞奔之势。图版说明为“走黑天”。在由岩田茂树所作的图版说明中这样解释道:“大黑天是日本七福神中主管福德财宝之神,原形为日本古代神话中的大国主神”,又说:“大黑天造像最初是作为佛教寺院的护法神出现的。初期的大黑天像多为身穿甲胄的武士形象,加入七福神行列后,才逐渐演化为身背布袋,手持小锤,站在米袋子上的固定形象,而象这种头戴扎布,背挎兜囊,袍襟飘逸,手持无物,作奔跑状的大黑天像则比较少见,成因实属不祥”[2]。
图2:走黑天,木雕着彩,高56.3厘米,奈良博物馆藏,自中国国家博物馆2003年《扶桑之旅—日本文物精品展》图录图版70复制
岩田氏给出的这段解释,所传达的的信息是:1,大黑天原形为日本古代神话中的大国主神,属于七福神之一;2,最初以武士形象出现在佛教寺院的护法神行列中;3,后加入到日本神道教中的七福神中,身形才变为“身背布袋,手持小锤,站在米袋子上的形象”。笔者认为这些说法有值得商榷之处,并且其说与佛教图像发展史也不相合。
检索大黑天神,马上就可以知道此神源自印度教,在印度教神谱中:Mahākāla(大黑天神),是时神(great time),为湿婆的一个变化身形,是永生之主,他可以使万物众生获得永生,而他的配偶玛哈噶利(Mahakali)女神,则象征着让一切毁灭的时间,二者为黑色身形[3]。因此此神在印度教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而据相关材料的解释,“玛哈嘎拉”的宗教职能主要是战斗神、厨房神、冢坟神、财神。故其职能依次如下︰一,此神具有无量鬼神眷属,长于隐形飞行之药术,因此能在战争时护持那些向他祈求的众生,这就是所谓的武士相者、战斗神者。二,此神能使食物经常丰足,因此印度寺院与我国古代江南民间,常有人在厨房祀奉。三,此神也是佛教徒在坟场中祀奉的神祇之一。四,相传此神及其眷属七母女天,能予贫困者以大福德,故又为福德财神。东密相传此尊神为大日如来降伏恶魔所示现的忿怒药叉形天神,而藏密相传此神则是观音菩萨显化的大护法。日本与西藏两系密教都将其作为重要的修法对象[4],从印度的材料和佛教辞典记录的内容看,显然与此像不合,尤其该神还有密教最具特征的明妃,可知,这些材料出现的比较晚。
事实上,对于大黑天的供养在其发源地印度还有更早而明确的记录,对其的供养似乎并没有那么复杂,印度人也并没有将这位湿婆化现之永恒之神当作什么了不起的大神,只视其为一种民间或寺院供养的食神,类似中国所谓的灶王爷,这正是文献佛教与事实佛教之间的区别,也是学者研究时需要把握的问题。我们来看一下唐代义净(635~713)西行25年后所记录下的至少在公元7世纪末印度信众供养大黑天神的情况[5]:
“西方诸大寺处,咸于食厨柱侧,或在大库门前雕木表形,或二尺三尺为神王状,坐抱金囊却踞小床,一脚垂地。每将油拭,默然为形,号曰莫诃哥罗,即大黑神也。古代相承云:是大天之部属,性爱三宝,护持五众使无损耗,求者称情。但至食时,厨家每荐香火,所有饮食随列于前。”
从义净所述看,他所见到的7世纪末期印度信众虽然将大黑天神当作佛教(性爱三宝)的天部属神,求其保佑众生的财命,但供奉方式极为简单,即每到饭口,只将食物供于其像前而已。可贵的是义净记录下了他的图像样式:其状为“神王”相,“神王相”的基本姿态是:怀抱布囊,坐一小榻,一脚着地。而《大藏经》所收录的一个图像正好准确无误地诠释了这位神王相大黑天神像式(见图3)。
图3:据义净描述的大黑天标准相,自大《大正藏·图像部》复制
图中表现大黑天神发须浓密而上扬,左手把握一布囊,坐一矮脚方搨上,左脚屈于木榻上,右脚着地,与义净所记不差分毫。因此判断其功能,可能属于福德财宝之类的神。因此在印度的供养情况,通过《大正藏》提供的图像和与义净记载的一致性判断,大黑天神至少于7世纪末叶在印度的供奉已相当普遍,供养的像式和方法如前所述。因此可以判断《精品展》中“走黑天”应是印度垂单足而坐大黑天的变体。
另一份来材料也是来自汉文文献,但记录的是汉地供养大黑天的情况,其说明了与义净所记基本一致的大黑天神身形。该材料见于唐代僧人神恺记载著名的浙江嘉祥寺[6]中所供养之大黑天神二臂之像式:“大黑天神者,大自在天(湿婆)变身也,五天竺并吾朝诸伽蓝等皆所安置也……”,其像“肤色悉作黑色,头令冠乌帽子,悉黑色也,令着袴,駈褰不垂,令着狩衣,裙短细。右手作拳令收右腰,左手令持大袋,从背令悬肩上,其袋之色为鼠毛色,其垂下裎余臀上[7]。更为难得的是神恺记下了其所描述的图像(见图4)。图4的大黑天神,头有包巾,左手持包裹于肩上,著裤至膝,脚上着草鞋。脚边另还有一包裹,大黑天呈行走状。画面右上有榜题“大黑天神 (释?)神恺记样(此?)”[8]。
图4:嘉祥寺神恺所记之大黑天样,据《大正藏·图像部三》复制
通过神恺的描述,说明到了公元8世纪之时,中国的南方仍然供养这种敦厚老者相的大黑天神。从其描述看,与义净所记印度的神像稍有区别的是没有说到大神垂足坐小榻,也就是说,此像不是坐姿而改为立姿。在日本类似的图像可以发现较多,并且有雕像,有画样,参见(图5 、6、7、8、9、10)。尤其5、6、8、9例,“右手作拳令收右腰”,可说是神恺所记样式的标准相[9]。因此就目前的材料可以推知,坐榻的大黑天神传入中国后,至少在南方一带十分流行,且变体为立姿像[10],而这种大黑天神的样式,经中国又传入日本。但该神造型的基本要素:即头包巾、左手持包裹于肩上、右手握拳收于右腰间等没有变化。
图5:立姿大黑天,据(日)毛利久《日本佛像史研究》法藏馆1980年版,第216页“律院大黑天”复制
图6:立姿大黑天,据《大正藏·图像部三》复制
图7:踏于米袋上之大黑天,据《大正藏·图像部四》“梵文炽盛光佛顶陀罗尼诸尊图会”图像№168. 复制
图8:立姿木雕大黑天
图9:日本松尾寺藏大黑天造像
图10:一面二臂立于米袋止之大黑天
因此,图录说明的大黑天“原形为日本古代神话中的大国主神……造像最初是作为佛教寺院的护法神出现的。初期的大黑天像多为身穿甲胄的武士形象,加入七福神行列后,才逐渐演化为身背布袋”的说法是不准确的。
首先可以证明此神源于印度,准确地说此神是湿婆的一个化身。在归入佛教护法之后,又成为与湿婆地位相当的观音菩萨的一个化身。至于而后出现的“身背布袋,手持小锤,站在米袋子上的形象”在《大正藏》中也可见类似样式,如前图10所示。而三面六臂踏于米袋上之形象则不知其来源(见图11),但从其三面六臂之相的变异中,至少暗示了大黑天神开始密秘化的端倪。
图11:脚踏米袋上之三面六臂大黑天
通过以上的图像及义净、神恺记录的印度7世纪中后期、中国南方8世纪的像式看,证明至少大黑天的这种抱布囊神王相式源于印度,是印度教大自在天(或佛教观音菩萨)的变体,并且在公元7世纪末的印度到8世纪初的中国南方依然保持着这种供养像式及供养方式。因此从中得出的结论是,至少在印度的7世纪中后期,大黑天神的像式还没有秘密化。
综上,本文的第一个结论是,当佛教密宗盛行以后,大黑天造像变为多面多臂的忿怒相,甚至如前文所引是拥有明妃的双身相。但这种秘密相的大黑天神,流行的上限不会超过义净由印度返唐的时间,即公元7世纪末期(695年)。
二
似乎在中世纪前后汉传佛教的诸神中,到目前为止的考古发掘中我们即没有发现手抱布囊的神王相大黑天的实例,也没有如藏传佛教的忿怒相大黑天。因此大黑天神在汉传佛教中似乎并不是一个重要的神祗。
大黑天神像的秘密化上限不会早于公元7世纪末,其宗教功能还是保护财米。但很快,或者同时,随着印度佛教密法的传播,公元8世纪中国南方在供养与义净所记印度相似的大黑天同时,密教化的大黑天也开始流行。因为神恺在描述二臂大黑天之立像外,又提到大黑天神法“最秘密也,不入室不可传”。因此在他记录了二臂的老者像式的同时,也记录了六臂大黑天之像式,并说明了其成就法造像。神恺所记六臂大黑天像为:“大黑天神者,貽藏界梵号云摩訶迦羅天,亦云大黑天神……青色三面六臂。前左右手横执剑左次手执人头(取髻提也),右次手执羊牝,次左右象皮张背后,以骷髅为璎珞也。”(见图12)
图12:唐密之三头六臂忿怒相之大黑天
由于唐密在汉地没有得到深入的发展,因此,这种造像的实例并不多见[11]。
值得关注的是笔者在敦煌榆林石窟第15窟前室北壁所绘的一辅中唐财神画中,发现一尊与大黑天有关的形象(参见图13)[12]。主尊黄财神为半跏坐,右手持棒于肩头,左手于左腿按握吐宝鼠,画面线条流畅,尤其吐宝鼠画的十分俏丽。笔者在这里主要关注的是财神的胁侍。在黄财神两侧有二位胁侍,右边是一立姿菩萨像,左手托盘,右手当胸捏一宝珠。而财神的左侧则是一著虎皮帽的力士相神,其右手持一有火焰的摩尼宝珠,其左手上则提一布袋。由于该神像属于黄财神的组合造像,因此,其手持的宝珠与提的袋子显然与财宝有关,而这个袋子让我们自然联想到汉传的持袋大黑天,而所著的虎皮饰物则又与藏传佛教造像流行的怒相大黑天有相关之处,所以笔者认为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形象,因为他兼有汉传大黑天与藏式大黑天的混合形象(亦或可以说是怒相大黑天的过渡相?)。
图13 敦煌榆林石窟第15窟前室北壁中唐绘黄财神
藏传佛教前弘期考古发现的造像极少,考古发现基本为后弘期的物例,而这已至公元1000年左右,藏传佛教的修持传承与造像更多地依赖于克什米尔和尼泊尔的僧人和工匠。而此时的印度佛教借助印度密教和咒术得以生存,因此我们看到的具有浓厚印度教风格的藏传佛教大黑天神与早期那种敦厚老实的神王相以及神恺所记公元8世纪密不传人的像式相比,已完全属于不同的图像体统了。正如上揭书[13]中所说:他有明妃,五面四臂,持物如湿婆,每面有突出的三眼、呈大怒相,甚至还骑乘狮子,他的标识是:虎皮、杖、棍棒、骷髅碗、骷髅杖、骷髅鬘(表明其创造的生物已经死亡)、斧子,施拥抱手印(alingahasta),其明妃四臂或八臂。
综上所述,本文的第二个结论:大黑天神是源自印度教的神灵,有护持财宝、战斗的含义[14],后归附于佛教护法神中,初期的像式是一老者男子相,供养该神的方式也极为简单,造像多位于寺庙或民家之灶间或库房,每至饭时,奉上食物而已。
佛教秘密化后,最早的汉密大黑天见于公元8世纪神恺的记录及敦煌、高昌的实例,为三头六臂等怖畏相。但这种相式在汉密中没有得到深入的发展和广泛的流行。后弘期的藏密,接受了完全不同的图像体系,充分反映了印度密教思想对藏传佛教的影响。
三
元代以后在中国内地流行的藏传佛教之大黑天,常见有四形:
(1)萨迦派二臂之大黑天,又名刑罚主大黑天,由元代八思巴帝师传入宫廷。一面二臂,头戴五骷髅佛冠,须发红赤上扬,身蓝黑色,右手持金刚钺刀,左手持颅器,两手捧杖刀,刀内隐有神兵无数。主要为保护喜金刚行者[15](参见图1-1)
(2)四臂大黑天,传为胜乐金刚之化身,身青蓝,持杵、剑、戟及嘎巴拉,有双身像。主要护持大手印行者(参见图1-2)。
(3)六臂大黑天,有黑、白等。黑色为香巴噶举及格鲁派之主护法,手持钺刀、小鼓、人骨念珠及颅器、三叉及金刚绳(参见图1-3)。
(4)白色六臂大黑天,为财神之一,手持摩尼宝、钺刀、小鼓及三叉、颅器等,威神甚大。
对于大黑天的研究,更多的学者关注的是藏传佛教中的样式。可参见印度学者巴达恰利亚所著《印度佛教图像志》[16]及意大利学者图齐的相关研究[17]。
传入西藏的秘密化的大黑天神样式,最可靠的文献为巴达恰利亚在《印度佛教图像志》中引用的印度古代文献《成就法鬘》[18]所描述的样式。在巴氏《印度佛教图像志》第121页中记述大黑天的成就法像为:
成就法中有7女神环绕之玛哈噶拉,脚下踏着尸形大威德金刚。玛哈噶拉是一个凶神,一般在密教的杀戮(māraṇa)祭仪中,为了消灭敌人而祈求他。他也被当作一个愤怒的神灵,使那些不敬上师,不供奉三宝的人畏惧,玛哈噶拉要将他们生吃掉,吃的过程在成就法中很详细地记录下来。成就中一般有如下的偈文,以便显示大黑天神忿怒的性格:
Acāryye yaḥ sadā dveṣī kupito Ratnatraye pi yaḥ|
Anekasattavidhvāṃsī Mahākālena khādyate\
Chedayet svāṅgamāṃsāni pivedrudhiradhārayā|
śirasi viniveśyaiva tilamātrañca kartayet\
《成就法鬘》,A-323,C-246
译文为:
玛哈噶拉将憎恨上师、不奉三宝和杀害动物的人,生吃活剥。
他(玛哈噶拉)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并将之撕成碎片。
意大利学者图齐在对《西藏画卷》第594页图版206-208的描述中说[19]:
“此神穿着有鳞的铠甲,挥舞宝剑,剑上燃烧着火,他是山神,是存留下来的土著神,由于其原始信仰不能被禁止,而被佛教所吸纳”。图齐在文中引用了格如瓦德尔(Grunwedel)讲述的有关该神在蒙古的传说“当时索南嘉措(bSod nams rgya mts’o)来到蒙古劝使阿拉坦汗皈依佛教,拍栽(即大黑天神)带领军队出现在他面前,军队由各种动物组成,目的是与他博斗并使之改变原来的想法。但西藏的高僧化现为四臂观音身形,并且高僧所骑之马蹄在所有走过地方都留下了六字真言。拍栽马上明白他不能战胜这一新的宗教和他的信徒,于是他被征服了,皈依了佛教。
以上所说的都旨在说明大黑天原本是异教神,后为佛教吸纳成为佛教护法神之首。有许多这样的例子记载于格鲁派的文献中。
藏传佛教发展的后期,是黄教的胜利,而黄教使大黑天的供养仪轨得以广泛传播,并一直做为该派的一位本尊供奉,在格鲁派中,玛哈噶拉的图像样式基本固定下来,即将大黑天神与他的姐妹组合在一起,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姜幸”(ICam sring,兄妹之意)(参见图14)[20]。
图14:明代唐卡《兄妹护法》,高105厘米,宽68厘米。自中国国家博物馆2001年《金色宝藏——西藏历史文物选萃》图录图版60页复制
结语
大黑天神在公元7世纪末叶以前,流行的样式为头包布巾、手持袋囊的忠厚老者相,供养于寺院或民家厨间、库房。标准相式是一手抱布囊,坐小木榻上,同时一脚着地。江南流行的样式则是神像呈立姿,右手握拳持腰间,余者同。而这种像式目前在内地没有发现实例,实物与相关图像只见存于日本,它与义净记载的公元7世纪末叶印度流行供奉的大黑天神形象和供养方式一致。其宗教功能主要是护持福德财宝。
大约经过两个多世纪以后,通过印度大师的弘传,得以复兴的藏传佛教,完全接受了来自印度密法中供养的大黑天神样式,其特征为现大怒状,有多种变体,反映了印度佛教与印度密教的融合。藏传佛教中的萨迦派尤重供奉此神,将其作为战斗神,且具备各种身形,尤其得到了国师八思巴和胆巴的倡行[21],大黑天像成为上至皇室下至民间最为流行的佛教护法神之一。后来藏传佛教的改革派“黄教”也接纳了此神,并成为格鲁派(黄教)的护法神[22]。而汉传佛教尚没有发现供养此神之例。因此说大黑天神在佛教的发展演变中主要有两种像式系统,宗教功能也产生了巨大的变化[23]。
值得注意的是意大利学者图齐在其著作Tibetan painted scroll(《西藏画卷》)中谈到“该神在古老的祭仪写本中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让我们想到,正是由于该神早期忠厚朴实的形象和简单的供养方式,可能使图齐在专注于藏传佛教神灵研究的《西藏画卷》中,忽视了早期大黑天供养的存在[24]。
附记:
笔者于2006年11月1日-2日,参加了在北京人民大学举办的“第二届中日佛学会议,会上日本学者末木文美士宣读的论文《佛与神—佛教与本土诸宗教》中提到,日本的诸神崇拜主要见于现存最早的日本文献《日本书纪》和《古事记》中,而此两部文献成书于公元8世纪,并且已经受到中国文化与佛教的强烈影响。末木先生的观点也从一个侧面支持了本文对“走黑天”图版说明的质疑。参见《第二届中日佛学会议论文集》,非正式出版本,第24页。
作者:李翎,原文标题:大黑天图像样式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