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和朋友讨论过一个问题:艺术家画自画像,究竟是自恋还是自虐?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我觉得我有了答案,那就是两者兼而有之。
因为艺术家如果不自恋,就无法承受艺术不被认可的打击,最终很难坚持下去;同样地,艺术家如果不自虐,又无法榨干自己的血,抓着自己的衣领把自己提起来,去孕育,去打破。
很多人认为艺术家很幸福,那种幸福或许在某种类型的艺术家生命中,真实地存在着。因为艺术带给他们如创世者般的幸福与快乐,确实无与伦比。换句话说,”创造就是活两回”。
可与此同时,也有大量不那么快乐的艺术家。他们孤独矛盾到自我无处安放,无法与自己的理想主义相处,甚至不得不亲自动手埋葬自己的理想主义。他们无法彻底认可自己的成就,觉得自己永远达不到那个理想的彼岸。
去年夏天,在红砖厂听王瑞芸老师谈杜尚,听完之后才明白,杜尚独特的魅力在于,他让你从艺术“非那样不可”的执念中解脱出来。
在那之前,艺术家就像苦行僧一样,为艺术献出自己的全部。就像“它在那里,驱使我去表达,我不得不”、“只要看到一张白纸,我就恨不得上去填满它”,一群疯狂的信徒。
波洛克、罗斯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陷进了一个情绪的无底深渊。一个创造不出来作品、无法突破自己,一切就无意义了的灰暗世界里,你可以看见他们在作品里呐喊哭泣。
可是,罗斯科画得那样好!看着他的画,你又能重新相信了。那里有光笼罩着你,又神秘又温暖,仿佛神谕隐藏在其中,可他自己却无法再从中获得力量。
杜尚从一开始就轻飘飘的拨开了这些乌云。他决意不让艺术控制他的生活,也不为挣钱而艺术(当然遗产也确实不少),后半生也出了很多代表作品,还收获了美满的爱情。
看过他的一个采访,他看起来特别确定自己想要做什么,拒绝什么,还有很难能可贵的一贯的好奇心与趣味,你不觉得沉重。他让你顿时醒悟,从泥沼中走出,拍拍身上的灰,觉得轻盈通透。
谢谢杜尚的启发和王老师的传授,醍醐灌顶。但同时,我也想为罗斯科说话,“生活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不过就算如此,那又如何呢?就算不是为了艺术,也会为了爱,为了荒诞的生活心碎而死,那为何不能是艺术?
艺术家的状态比他的艺术更为重要,杜尚如是说。
本文插图为 Marianne von Werefkin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