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焱
原文刊于《上海文学》第八届上海国际诗歌节特刊
熊 焱
现 世
熊 焱
每一次过江，他都要按住胸口
以稳住心中的漩涡与激流
每一次大雨倾盆，他都要按住胸口
以稳住心中的雷霆与狂风
每一次参观动物园，他都要按住胸口
以稳住心中的毒物和猛兽
只有路过屠宰场时，他会把刀子从心中取出
与双手一起放入一盆清水中
在苏州听评弹
那是扬子江的拐弯处，月光落在水面
波光粼粼里，银子正化成流水
那是蒲公英在江面飞行，毛茸茸地
带着水汽。江水缓一阵，又急一阵
琵琶的弦上，滴着露水
我靠住了风。一艘小舟载着我驶向大海
我扶了一下天空微微摇晃的趔趄
夜读时总会走神
岁过四旬后，夜里读书经常会在某个时刻走神
就像一个人长久跋涉
最后坐在河边濯洗手足上的风尘
灯光有些惨白，如同把书翻到空白页
那些属于我的青春的章节早已阅尽
中间隔着一片茫茫的光线
我的中年是那飞白处的意境
是一个词语在长句中含混的双关隐喻
两更将近，岁月是一片残山剩水
那些文字背后的作者，早就看穿了我的疲惫
我合上书卷时带着他们的背影，像上岸的鱼
鳞片上沾满了沙泥。又像出海夜归的人
肩头斜挂空空的渔网，顶着一身星辉
每一次我起身离开，影子都留在那里
是它为我保留着灵魂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