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与机械
文/殷著虹
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学习驾驶车辆的人一直有增无减，驾车出行已成为现代生活的普遍现象。也因此，只要符合机动车驾驶的人，通过了多个科目考试后，都能如愿成为驾驶员。而这要放在四十多年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我是20世纪80年代的下乡知青，回城后被分配到中甸县（今香格里拉市）农机培训站工作。然而开始我并没有专业知识，也没有拖拉机驾驶执照。为此工作几个月后，县农机局派我到云南农大参加业务培训。
云大学成归来后，我一方面向来学习的学员讲授机械常识课，另一方面自己和他们一起开始学习拖拉机驾驶技术。那时要取得大型轮式拖拉机驾驶证可不容易，得经过严格的笔试和面试，成绩合格后才能顺利成为一名驾驶员。
所谓笔试，主要内容是要考《公路交通规则》《城市交通规则》和《机械常识》，面试则是要经过“场考”和“路考”。之所以当时考试严格，是因为那时的制造业相对落后，机动车的技术质量普遍不高，机械故障是一个突出的问题。因而要求驾驶员既能开车上路，又能拥有修理和排除机械故障的技能。所以那时《机械常识》成了考驾照的主要科目，学驾驶也就需要耗时10个月左右的时间，而只有完成学业学时之后，才能准予进入考试环节。
诚然，对于驾驶员来说，学习运用好机械知识，无论对车辆驾驶和车辆修理都有着极大益处，对于这一点我有着深切体会。记得那是1981年7月，县农机局再次派我到昆明学习。可临行前我却买不到去昆明的车票，在县公安局工作的弟弟对我说：“我们办公室主任也没买到去昆明的车票，局里准备派小车送他前往，我已经联系好了，您可以搭他们的车一起去。”
县公安局吉普车驾驶员姓和，是一位从部队复员的老司机，他开车稳当，技术也好。搭乘上他的车让我很高兴。而才过了半天，我们就已经过了大理地界。我想照此下去，我们可以在晚些时候到达楚雄，这要比乘坐客运班车提前了一天的车程。
而正当我们的车快速行进在前往楚雄的路上，车下却传来了“吱吱”的声响，和师傅说：“不好了，车子牙箱有问题了，我们得赶快赶到楚雄修理，否则车坏在路上就糟糕了。”我知道和师傅所说的“牙箱”是汽车变速器，它是发动机转速与行车转速比的控制装置，一旦损坏，不仅车辆不能行走，而且可能产生更大的机械问题。就因为担心汽车出故障，我们车里的三人都不再吭声，而那“吱吱”的声音却似乎更响，甚至车开得越快，那声音也就越刺耳。
赶到了楚雄，和师傅把车直接开进了修理厂，修理厂师傅是一位中年汉子，他听过车辆情况后，二话没说就坐上了驾驶位，一脚油门把汽车开出了很远。返回来后对和师傅说：“应该是牙箱齿轮出问题了，得把牙箱卸下来修理。”撂下吉普车后，我们这才去找旅店、找饭馆。可饭后的和师傅依旧坐立不安，他叫上我又到了修理厂。修理师傅告诉我们说：“查看过所有齿轮了，没见有大问题，可能是齿轮咬合过程中引起的异响，重新安装后不会再有问题的。”
到了月亮初升，吉普车的变速箱才安装好。之后我和修理厂师傅都上了车，和师傅驾车驶向了公路。然而车开出几公里后，那“吱吱”的声音仍然不断。这让和师傅十分郁闷，他停下车来一言不发。坐在副驾驶位的修理厂师傅也很木然，似乎无话可答。面对着寂静的场面，像是在我面前摆放了一张试卷。想到为何车开得越快，“吱吱”声越响的问题，我眼前豁然开朗。便说：“我想起来了，问题可能不在变速箱，我们是不是先查看一下与变速箱连接的里程表芯子，看看那里有没有问题？”果然拆除里程表芯子后，“故障”迎刃而解。那时修理厂师傅感激地问我：“小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回答他说：“我是做农业机械工作的。”
也就是这次学习回来后，我机械知识水平又有了提升。而正当我在努力学习当中，不承想1982年3月，县里把我调到了组织部门工作，从此我告别了拖拉机驾驶台。可如同青春岁月让人难忘一样，让我难以抹去机械知识在脑海中的印象。这以后的多年里，“农业机械”四个字会常常出现在我的散文作品里。也还有只要我遇见抛锚在路上的汽车或拖拉机，我会习惯地凑上去看个究竟，也曾多次给驾驶员提出过好的建议。
还记得1988年10月，那时我在迪庆州纪委工作，这年州纪委领导要求我们审理室对全州案件审理工作做一次检查，为此我们乘坐中甸县纪委的吉普车前往德钦。司机是一位潘姓的年轻人，他是第一次开车到德钦，所以也很兴奋。而当我们的吉普车从奔子栏向白马雪山行进时，忽然车内荡起了一股刺鼻的怪味，这让我们车内的人都感到了不舒适。在打开了所有车窗后，我寻觅那刺鼻怪味的源头，知道了它是从座位底下的蓄电池中传来的。
然而如何抑制这刺鼻的怪味，我陷入了一阵沉思。我想那怪味一定是发电机向蓄电池充电过量产生的，按理蓄电池的电充满之后，磁电开关会自动关闭。可这磁电开关为何没关闭，而导致发电机继续充电，使蓄电池里的液体蒸发出来呢？想到此，我对司机说：“潘师傅先停一下车，我知道这怪味的原因了。”
车停在路边后，果然发现是磁电开关上缺失了一个弹簧。可在这大山深处，哪里能寻觅一个小小的弹簧呢？正在那时我急中生智，打开钱包拿出一张一角钱的钞票给潘师傅，对他说：“把钞票折叠成条状，塞进开关接触点，就能断绝发电机不能再向蓄电池充电，问题就解决了。”可潘师傅有些质疑：“那要是蓄电池电压低了怎么办？”“这还不简单？你注意观察电流表，电压低了把钞票抽出来就行了。”就这样我们顺利抵达了德钦县城。
而潘师傅从汽修店回来后对我说：“汽修店老板知道了情况，他很想认识您，我带您过去吧？”“我就那么一点三脚猫的本事，还是不认识的好。”我回答，也就没去认识那汽修店的老板。
转眼到了2010年，这年我女儿在香格里拉县电视台工作，考虑到女儿出行做采访工作的需要，我为她购买了一辆丰田牌小汽车，而就在我去接车时，见车里没有随车工具，便与店老板进行了交涉。哪知店老板对我说：“没听说过小轿车还带随车工具的呀？”那时我才意识到：现代的汽车，用上了新科技、新技术和新材料。质量上乘的汽车，发生故障的概率极低，所以用不着带随车工具了。
也就在这天，当得知各类汽车4S店遍布全国各地，数字化的专业汽修店，也已在广大城乡异军突起，还真让我喜上心头。由此我深切感悟到，自己曾学过的机械知识，虽然还有一时之用，但基本上都已落伍了。但我还得感谢它，是它给了我朴实的情感，像一枚闪亮的齿轮镶嵌在我生活阅历与文学作品间，正是在这枚齿轮的不断旋转，让我走向了广阔天地……
文中图片为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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