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遇见古蜀道

旅行   2024-10-19 09:10   云南  
散文



日子遇见古蜀道


文/王旭明

  

日子与古蜀道的遇见姗姗来迟,以致三国那一堆历史人物几十年来在我脑海里一时杀来杀去势不两立,一时喝来喝去一团和气,搅成了一锅浆糊,至今不能清澈。


口罩风靡全球的三年,强行止住了走出国门的脚步,但是没有止住见缝插针似的国内自驾游。就算是一天一次核酸检测的要求,并不能动摇我们对大好河山的好奇和神往。近到临省的西藏四川贵州广西,远到广东江西甘肃宁夏,好玩好看的地方依然是好玩好看,车轮划过有小半个中国。在外面跑的日子没有阳,回家静养,却阳了。自己在家隔离,阳了也不怕,不就是难过几天。闲不住的张姐姐,就琢磨着学个什么东西,居然就学会了钢笔画和淡彩画。画几个樱桃能感觉到露珠欲滴,画一幢古城楼可以看到其中透出的历史风骨。也不知道,在疫情静养期养出来了多少画家书法家作家哲学家思想家和美食家。


口罩失去了全球需求的身价,昙花一现的旅游报复性消费也归于理性和平静。于是,我们在爱上自驾游爱上户外露营的同时,爱上了徒步,还从省内的路线发展到了省外,难说,哪一天就徒步去了境外。就像不久前,由阿畅发起的四川古蜀道七天徒步倡议,激活了燎原勇哥张姐三个家庭久违的徒步兴致。说走就走的旅行,对无需朝九晚五的我们似乎不难。飞成都,住绵阳,从出川入蜀第一关的白马关起步,开始了遇见古蜀道的徒步体验。



地域差异性一直都是拉动旅行脚步的诱惑力,那些未知地域的未知的人文历史地理风情,似乎都有我们心里的诗和远方的影子,让每一次出行都充满了激动的心跳。


于我,古蜀道仅仅从李白的诗句里面得到字面直白的理解,而且习惯性地认为那是诗圣斗酒之后夸张的文学素描。从小到大几十年,每当看到听到这些诗句,脑子里也曾经想像过一条崎岖不平的石板路穿越一座座山峦,山间铃响马帮来,有时是突袭的马队和士兵,有时是人背马驼的商队,再或者是为了躲避战乱携家带口舍家弃田的贫民百姓。但是,从来就没有想象过自己的双脚会踏上这条古道来一次体验式的徒步。


对于史上有专门记载的古蜀道,我们已经体会不到两千年前的金戈铁马如何穿越,如果有专门的语言,立于古道边那些存活超过两千年的古柏树可能向过往的后人说得清。但是,有谁能与古柏树对话呢,恐怕唯有沉默的群山和历史天空中东升西落的日月,还有后人在历史记载基础上的仁者仁智者智。


故而,当日子遇见古蜀道,思想空阔无边,文字野马脱缰。


旅行社派出的导游叫黎云海,是全国高级金牌导游,文化修养功底深,历史知识融汇贯通。一场旅行是否有更好的收获,除了有自己的合理策划和攻略,就靠一个好的导游。而小黎,是我们在国内外遇到的智商情商都比较一流的导游。尤其是我们队员中有如燎原老师这样博学精通古今的学者,小黎依然能够精准答疑,就让我们对他多了许多的尊敬和喜爱,也让我们的旅途成为一个移动的大学堂。团员们对小黎导游的评价都很高。阿畅和庄姐说:我们遇到一位出色的领队小黎,专业素养令人钦佩,不仅对景点和历史如数家珍,还能耐心解答我们的各种问题,使我们的旅行成为美好的回忆。


故而,当日子遇见好导游,旅行就是大学堂。


具备与生俱来的惰性,让我养成喜欢静养不好动的习惯。随着年龄增长,人体机能衰退,身体的信号告诉我,该适当增加运动量了。嘴上喜欢的徒步,其实被我控制在有限的强度范围。有里程时,我会控制在五公里左右,没有理程时,我就参照微信运动的步数在六七千步左右。我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偷懒的理由是不能过度劳累了膝盖,我始终相信膝盖如同机械关节,有着磨损的机械寿命。而这几天走在古蜀道上,我居然一天可以行走十八公里之多,而且第二天还可以接着再走不掉队,让我自己在心里佩服自己,给自己点一个大大的赞。相同的出发点和终点,勇哥和燎原老师他们的步数会多出两三千步,我十分不服气。燎原老师便戏称我迈的是“张飞步”,还说那几株两千年的古柏树可能认识我。



两千多年前的古柏树肯定不认识两千多年后的我,但是曾经见到过张飞迈着他的“张飞步”从蜀道大步流星是可能的。两千多年前的那几棵古柏树,当时应该正与张飞同处英年,同样充满了万丈豪气。只不过一个向往征战天下,一个向往蓝天广远。史上三国时在蜀汉建功立业征站沙场的那些英雄们,那些拼死拼活修筑古道向前延伸的民夫和将士们,肯定也没有想到自己用血肉之躯修筑了一条成就英雄创造历史辉煌并通向未来的时空廊道。


横看古蜀道,似无数诗卷相连,从古至今。竖看古蜀道,似无数画卷相衔,从地到天。“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一组似诗似画的文字,画面感极强,给我们的联想也多维。如果这组文字是画家,就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如果这组文字是历史学家,就是一部囊括人类文明的历史剧。如果这组文字是社会学家,就是一场满怀悲悯的文字激扬。如果这组文字是功名成就的大家,就是一场规模宏大杯光交错的庆功宴。如果这组文字是一个历尽沧桑不曾得志的底层,就是路边烧烤一杯借来消愁的苦酒。如果这组文字是退休后在古道上徒步旅行的我们,就是我们已经走过和正要走过的日子的精准写照。原来,人类社会发展的万般结局从来如此,魔咒一般,无法逃离。


说实话,对于我这个历史知识一知半解、对一部中国历史仅限于记住了一首朝代歌、经常闹出类似“张飞杀岳飞,杀得满天飞”常识性历史笑话的大龄历史小白,要在古道徒步的几天中恶补三国历史,真的是难以上青天了。好在,同行的燎原老师和勇哥的知识贮备库里有可以随手拈来的答题库,可以化解我的疑惑。


勇哥说,是时候回去后开始重读三国啦。我很附和。我想,作为对中国历史老年白丁缺乏象限空间的我,在得到古蜀道场景的激励后,重读三国的时候也许会有一些别样的眼光和理解。并且,就算是理解能力有限,对生活的体验与历史的天空又有不小的距离,相信许多事物的发展规律总是相似或者旁通的。


在历史与现实之间,一直都有学者和专门家在传递着基本接近真实或者是相对准确的信息,就如我们在古道上的千年苑觉寺遇到的文物管理人王显军老师,就如从白马关到三星堆一路接近教学式讲解的黎云海导游,就如昭化古城子承父业的说书人苟光中艺人,假设没有对中华民族历史深入的学习研究以及对眼下生活的热爱,他们不可能在一次次的介绍和演讲中总是那么饱含着深情。


昭化古城的夜幕在我们享用完一锅美味的酸笋鱼之后降到了评书堂,才呷一口清茶,就听说书人苟光中的惊堂木手起戏开场。一口川腔很接地气,一会三国一会当下现实,张飞战马超的情景就活灵活现:“张飞策马过来,一枪就朝马超喉咙刺去,马超从下三路分身如同倒插秧。张飞顺水推舟,马超顺风扯帆。杀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双,你来我往杀就杀到了红日西坠,玉兔东升……”夜色中去到战胜坝广场,才发现说书人苟光中惊堂木拍起来的那些两千年前张飞战马超的蹄下尘土已经被青石板掩入地下。倒是第二天清晨散落在几个路口街边的潮汐式菜街子,让我们看到了菜挑子菜背箩背后的古宅门透露出来的历史气息和现实生活的悠悠然。



阆中古城古的美,有一种与历史胶着的与生俱来,不自我吹嘘,不与亘古抗衡久远,也不因被时代冷落而丧气。经得起被日子遗忘的寂寞,承得起涅槃后人来人往的负重。一条条石板路南来北往东进西出忙碌了几千年,养成了一座古城性格的执拗和古城门昂首挺胸的固执。


古蜀道有一种沧桑中透出来的坚毅,山峦、小溪、柏树一直伴着山风唱着无字歌,与古道同生共存。笑看古今过客,不言是非曲直。定睛驻立古道旁的古柏树前,脑海里的画面似乎也可以有那些历史天空的穿越。只是,历经两千多年,或成功或失败,或辉煌或落道,谁知这沧桑的个中滋味。恐怕这古柏树也只能愁皱了混身盔甲,愁弯了伸向远古问询的枝头。


古蜀道上,徒步人的脚步轻快流利,马蹄声的清脆已经久违。最能把两千年历史信息告诉我们的,其实是脚下没有了棱角的石板。路面的青石板,路边的拦马墙,参天的古柏树,还有在古蜀道上穿越的我们,承先启后链接着远古与未来。


五月盛开的石榴花,在六月已经结成嫩果,枯萎的花瓣不甘愿掉进脚下古蜀道中途驿站落满了故事的土地,期待一场有风的雨,把自己送到更远的地方。


可能,让日子在这个时代这个节点这个年龄并且与这群朋友一起遇见古蜀道,一切都是最好。因为,我们迈着脚下生风的“张飞步”把自己送到了更远的地方。

                                       20240612初稿于楚雄


文中图片为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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