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北戴河

科学 2024-04-25 22:09 河北

三月份的时候，环志中心刘冬平老师来深圳给我们的志愿者做环志培训，中午吃饭席间，刘老师提起4月份会有两个瑞典的环志专家到北戴河环志站开展环志工作，让我可以抽空过去待一段时间学习一下。我欣然答应。在几个月前，文珈就和我说过这个事情，他们有可能会来北戴河。

北戴河作为一个观鸟圣地在国际上颇有口碑，其中的秦皇岛环志站是非常知名的环志站。早在2009年，瑞典环志人员在刘阳老师和环志中心的联系下来到北戴河开展环志。后续直接推动了中国和瑞典合作在北戴河开展关于东亚鸟类的换羽和年龄判断的研究，并产出了《东亚雀形目候鸟年龄与性别鉴定》一书，填补了国内的空白。

果然，我在微信上问了文珈，他和瑞典的Hannes博士清明节后到五一期间都在北戴河做环志。我和文珈在2017年就认识，那时候都是学生，她在中国农大，是北京飞羽的一员。2020年疫情期间我们一行五人还去了一趟巴朗山，那时候真是快乐。后来她去了欧洲学习，还在瑞典Ottenby环志站做了一年环志。Hannes博士是Ottenby的资深环志员，非常擅长鸟类换羽、年龄和性别判断，这也是我此次去北戴河主要学习的内容。

秦皇岛环志站位于北戴河区的秦皇岛海滨林场内，由林场的工作人员负责日常的鸟类环志工作，1990年就开始建站开展鸟类环志了。环志的小木屋建在树林中，池塘边，特别符合我对野外工作站的想象。我们平时解鸟巡网需要走过小池塘的一座独木桥，到另一边的小树林里面巡网。架网的两边都是低矮的柳树林，大约高度在4米左右，和环志网的高度平齐，有一些地面还有浅水沼泽，需要穿水鞋才能走过。4月份正是鸟类春季迁徙的季节，从南往北的鸟儿在林场内停留，穿林过树间不小心就会撞网，成为我们捕获的小鸟。

除了小鸟，此刻的北戴河到处洋溢着春天的热烈和鲜艳。从我住宿的地方往林场走，一路上，花枝招展，花团锦簇。黄的连翘，白的李花，粉的榆叶梅，红的木兰，从远到近，从天上到地上，春天在这片土地上肆意的展示他无尽妖艳的身姿。道路两边是高大的桦树林，有一些树已经吐绿，另一些则仍在等待中，铺满枯叶的地上偶尔突出一个雉鸡，高耸打鸣往前飞奔，远远处婆娑树影间传来啄木鸟敲击木头的声音。人不断的往前走，红胁蓝尾鸲、白眉鵐等一色小鸟在道路上也不断的往前飞飞停停，喜鹊和红嘴蓝鹊自由的穿梭在道路上空。此时此刻，眼前的景象已经让我深刻感受到了春天华北平原典型的生态景观。对于一个来自亚热带地区的人，绿色对于我已经屡见不鲜。但是在这里，鲜艳的各色在落叶森林的背景下显得愈加珍贵和令人欣喜。人们对季节总有偏爱，在刚刚结束一个寒冷冬天的地方，春天的到来是如此的治愈人心，可是，人们到底是因为春天对于人心的治愈而偏爱还是因为春天本来的美而偏爱呢？我没有答案，我多希望是因为后者，因为美而把这些偏爱执着的浪费在这些花花鸟鸟中。

我们的工作在早上7点开始到中午12点，网会在5点左右打开，有人会先来巡网解鸟，我们后续到达后就开始环鸟和巡网。我们三个人是主要的环鸟人员，在鸟少的时候完成环志的鸟都会拿来对我进行教学，hannes和文珈指导我进行年龄的辨识，从换羽反差的辨识，羽毛磨损程度，再到不同个体和物种之间的比较等等。另外还有两个环志站的人员是当地林场的员工，一个是前站长杨金光，另一个是现任站长曹振池站长。他们也参与解鸟和巡网。

我们环的鸟以黄眉柳莺、黄腰柳莺居多，其次是红胁蓝尾鸲和冕柳莺。不同的柳莺放在一起比较，很快能够看出不同，抓在手里仔仔细细的认比在树上看一百遍都强。有一些换羽和年龄辨识的理论知识在lars的书里我都看过，但是在实践中有具体的案例进行讲解、比较，掌握的程度大不相同。再加上数量较多的不断观察，很快能够感受到幼鸟和成鸟羽毛质量的差异、磨损以及换羽反差的存在。总结下来还是要有足够多数量的训练才能慢慢琢磨出不同。当然，前期掌握换羽的基础知识也非常重要。

对于比较少环到的鸟种我们也会非常兴奋。有一次环到一只大沙锥，沙锥的辨识主要以外侧尾羽特征为依据，抓在手上，展开尾羽，能清楚看到尾羽的情况。大山雀的换羽辨识较为简单，但是之前我在深圳只抓过2龄的大山雀，能够看到pc和gc两个不同世代的羽毛差异，但是还未见过3+情况下的大山雀。在这里也清楚的看到了同一个世代下pc和gc的羽毛，和2龄部分换羽的个体比较确确实实pc要新鲜的多。红胁蓝尾鸲的2龄个体在gc中常常存在换羽反差，有时候能看到更换了2-3枚的gc，新的羽毛往往泛蓝，而旧羽毛泛棕，差异如果不仔细看真的非常难发现。

下午的时候一般没什么事情，我就回酒店办公，处理工作或休息阅读。附近都是度假区，小洋房和别墅酒店林立，再往东走不远就是海边。由于是淡季，几乎没有人，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我有时候一个人骑着小电动车在外溜达，宽阔的道路上空无一人，酒店的门口紧闭，长满荒草的地面上散落一些座椅，曾经是热闹喧嚣的场面，如今只等夏天的旅游季节到来以恢复这里的人气。路上的风有时候很大，很冷，我只带了一个抓绒外套，每天都穿着。中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一种深圳冬天暖阳的感觉。吃完午饭后沿着林荫道一路骑电瓶车走走停停，一边看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连时间都慢了下来，我只需要享受这种孤独安静又美好的时刻。我来的这几天深圳刚好下雨，每天都是暴雨和闪电，我刚好巧妙的逃出来。

在北戴河的日子里，中间也有一天下雨，雨下的很大。下雨就没办法环志，我们只能休息一天。雨沥沥淅淅下了一整天，下雨就冷，温度骤降，但是过后的日子逐日升温。温暖的日子里酒店店家和工人开始修缮酒店的设施。人们维修花坛，补种鲜花，粉刷墙面，清理杂草，一切为了另一群陌生的人们。五一邻近，这个小度假村将迎来它的第一波客人。在这里，日子过的缓慢而平淡，时间一下子宽敞起来。

几天的学习临近尾声，26号我就启程返回深圳了。几天的学习，对于鸟类换羽和年龄判断的了解又增加了许多，能够得到支持并在工作中抽出时间来学习交流也十分难得，但是我始终觉得远远不够。时间总是有限的，学习却没有止境。我最早接触鸟类环志是14-16年在中大刘阳老师的项目上，从粤西热带海岛到华东沿海再到青藏高原，主要是环志水鸟。2019年到深圳后，柱子哥跟我说希望能够推动深圳做环志，我开始着手了解这方面的信息，那时候每年都给环志中心打电话希望参加环志培训。后来21年通过北林贾亦飞老师得知在北京汉石桥有环志培训遂以北林的名义参加了北京大学华方圆老师和环志中心举办的培训，赵欣如和刘冬平两位老师进行了环志教学。22年，蔡志扬老师获得了环志的捕鸟审批，我们共同在保护区做了深圳的第一次环志。那个月里，蔡老师和干博士带着他们的小孩蔡星遥小朋友每天四点多到我家楼下接我去做环志，从北区到南区，把公园架了一遍。我们大人在环志，小朋友就在旁边睡觉，结果回到家里，小朋友直接表演了一个环志全套流程。23年深圳办了第一期环志培训，今年又办了一期，更多的志愿者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有了一群志同道合且优秀的伙伴和我一起开展工作。23年五月份我还跑去天昊在青海的红喉歌鸲项目上学习了一周。如今又来到了北戴河。从这些经历看来，能有幸参与其中我实在是一个幸运的人。因此我也对我身边帮助过我的朋友和老师心怀感恩。当然，更重要的还有单位、同事和志愿者们的支持和帮助。这些幸运的，值得庆祝的经历，也为我抵御未来可预见的困难和逆境提供了底气。春天的北戴河如此美丽，我有信心让这份美丽能够永远保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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