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紫明|零落的鞭炮声
财富
2025-01-06 00:01
海南
零落的鞭炮声
每逢节期，城区或乡里，时不时传来零落的鞭炮声。仿佛在提醒人们时令的更替，岁月在流逝，每当听到这些天边传来的断断续续零零落落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喜忧参半，更多的是时时唤起对往昔时光的追忆。 小时候人家放炮，我们一群小孩你追我赶的冒着浓烟争着捡零落未炸响的鞭炮。然后捂着耳朵一个一个的点火，嘭、嘭的响声，欢快的打闹声搅得街坊四邻不得安宁。最开心的是捡到那些拇指大的鞭炮，我们点火后便快速的扔进池塘水沟里炸鱼。有时出手慢点炸得你五指钻心的痛，捂着火炭一样焦黑的手指，弯着腰夹在裤裆里，不敢吭声，自做自受，骂不得别人。回家找万花油，或番客带回的红花油涂抹几天，尔后好了伤疤忘了痛，故技重演不知悔改。羡慕那些有钱人买那么多整包的鞭炮来放，震天撼地的好生威风。当然时不时有最高指示传来，顷刻间鞭炮轰鸣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的游行，那才是最热闹的时刻。我们一群小孩只追着人群捡散落的鞭炮，哪晓得人家群情激奋喊打喊杀的是为哪般。喊完了也要回家买菜做饭养家糊口的。有一回人们似乎在喊：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字眼少些我们尚记得的，字眼多的我们记不得，大人们肯定也记得，他们要背熟牢记于心的，据说是一句顶一万句，放之世海皆准的真理。打倒四人帮，据说是除四害。那可是普天同庆全民举旗呐喊，鞭炮声声振耳欲聋。我们小孩只顾着跟着奔涌的人流捡鞭炮，哪知道四人帮是谁，四害又是谁，是谁算谁倒霉，无关捡鞭炮的事。![]()
今年摩羯台风肆虐灾难深重，屋塌树倒遍地狼藉损失惨不忍睹，乡人奋起抗争坚强的面对，抹干眼泪，重新振作精神，经数月的奋战逐渐消除风灾的痕迹。路修通了，树扶正了，大地又迊来新绿与希望。在零落的鞭炮声中，爷们在茶店里喝茶谈天说地，怨天尤人，姐们在公园的绿地上舒展舞姿，顾盼生辉。惊魂未定，日子似乎又恢复正常。 年末腊月辞旧迎新的时刻，习俗如常，中学、大学同学跨年聚会。一壶老酒话沧桑，一声感概叙旧情。那个韩姓同学说他毕业后参军上前线。冒着炮火，一身戎装荷枪实弹的杀向中越边境的法卡山者阴山，拼命沙场英勇杀敌保家卫国。后来头部中弹受伤倒下，幸好抢救及时，他才从鬼门关又重回家乡与亲人朋友们相见忘却伤痛，喝茶饮酒，感慨万千，人生苦短生存不易。酒席上我问他：上战场不怕死么？他淡然一笑，说当兵只想打仗，哪里怕死呀，枪炮一响军号一响，血脉喷张勇猛的冲杀，怕死我为啥要当兵……他说为何每次都倡议同学聚会，他舍不得这份情这份爱。他怀念同窗读书的美好时光，杯念一周带一瓶椰子盐，一小袋米，衣衫褴褛、饥饿中一同上学，一起劳动的艰难时期。他不会忘记上学路上递给他一个番薯、一个芋头的发小……这个同学一脸笑容，音容笑貌酷似柬埔寨那个亲王，他高大威猛血气方刚的模样。头上中枪竟能存活下来真是个祖上积德、三生有幸的人物。难怪他气场非同一般，登高一呼，同学必二话不说聚拢而来，谈笑风生共叙旧情。这一届上战场的还有几个同学，有一个差点被越军武工队抓去当俘虏了，幸好他足智多谋顽强抵抗，而后逃进深山老林山洞里躲藏、生死避过一劫。 每次在零落的鞭炮声中跟同学聚会，心里的感觉都不同。乡下的同学他们地里刨食，兀兀穷年，风里雨里耕种劳作收成如何？槟榔瓜果市价怎样，躲过多少个台风，靠天吃饭上苍佑护着吗？看着他们粗糙的手脚，黝黑的日渐消瘦衰老的面容，生活的艰辛与无奈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的。唯独见到多年前的同学，顷刻间流露出的那份真情那份爱意，始终如一。那是对逝去的青春岁月的难舍的怀念，那是对往昔朝气蓬勃天真浪慢美好时光的缠绵的追忆。那几个嗜酒如命挥霍无度的男同学早早的便走了，走得那样匆忙，来不及与大伙挥手告别。来不及说声来世我们还相约：一起读书，一起抄作业，一起挖甘蔗沟，一起上水利工地、打石修路筑水坝，一起喝茶咒天骂地，一起喝儿孙的喜酒，通宵达旦的打牌撒欢。 那个年代刚恢复高考，招生比率低，仅百分之五。能考上大学者毕竟少之又少。这些中学同学大都回乡务农，辛勤劳作，苦做苦吃，安之若素。遵纪守法苦渡时日、繁衍后代养家糊口，也没有犯什么大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相比之下那些读书入仕，官道之人风险也不小，有些人丧失理想信念，损公肥私违法乱纪，罪大恶极声名狼藉，踩多年的缝纫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孰是孰非各有利弊。西边某县的太爷那年豪车如潮，高朋满座。据说放鞭炮连接三公里长，连续炸响一小时，可谓天昏地暗，威震四方，声名远播。可后来县太爷仍逃不脱踩缝纫机的命运。鞭炮一响果真招财进宝黄金万两么，谁人说得清。许老板富甲天下歌舞升平后宫三千，却又债务连天。又该从何说起呢？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生苦短，谁的人生更成功，当以哪几个指标来衡量……乡邻曾有人丁兴旺的四兄弟，平日里怎么省食俭用，过年放鞭炮必争首名，说是发财发丁，这也许只是刍荛之见。如此认知果真有用么，可后来家道中落霉运连连，轰鸣的鞭炮也无法扭转…… 今冬城乡的鞭炮声不如往年那样大行其道理直气壮，肆意張扬。有些涣散零落的感觉，人们少了那份紧张与匆忙，少了那份狂躁与不安。逛农贸市场的人少了，坐公共汽车的人少了，少了些喧嚣与吵闹，多了一分清静与优雅。卖衣服的大商场彩旗飘飘鬼红鬼绿，鞭炮声声劲歌劲舞，门口尽管有女孩手持扩音器在喊：买衣服送老公，买衣服送老爸，买衣服送情郎……路人仍然目不斜视，光顾者寥寥无几。这是何故，时代在进步，也许电商在起作用，厂家直销，没有中间商什么事了。人们从此衣食不愁，活得从容不逼慢条斯理了么。有人说：也许三年口罩后农业种养歉收，买卖收入受影响，人们响应号召过几年节省的日子。但我觉得也许这是国人的环保意识增强了，不愿意放太多的鞭炮污染环境，烟熏火燎吵吵闹闹的不得片刻的安宁。 人们在重新思考和规划未来的生活，人们要追求环境的整洁，岁月的静好，心神的安宁。说什么没有鞭炮没有年味，难道没有缠脚裹足也就没有女人味了么？若全世界的人皆如此这般大燃大放，轰轰烈烈声震天地，烟熏冲天，地球还说减排环保么？其实现在市面上卖的那些饲养的鸡鸭鱼肉，又能找到先前的原汁原味吗？那些转基因食品味如嚼蜡还能找回儿时纯真的绿色食品的味道吗？时光荏苒苒几盈虚，人心不古世道在变，该从何说起呢。 年关的鞭炮声，我听不出看不出比阔斗富荒唐的喧闹与欢欣。随着阅历的增长，这熟悉的声响怎就如此这般的沉重而迷茫，有如天边传来禅院寺庙的钟声，有如巴黎圣母院的钟声，声声撼动心扉，让人想起天下苍生，各色人等。世事沧桑，悠悠岁月让人每每听到这零落的鞭炮声，乡愁乡思缠绵。不由得产生一种既期待又伤感，既充实又失落的复杂心情。家事，国事，天下事。亲情，友情，爱情……远眺身边这一条宛然东去的文昌河，仰望天边翩然远去的云彩，芸芸众生万千思绪与感慨又有谁人知晓。再也找不回童年无忧无虑的鞭炮声了，韶华易逝，时光已远去……云紫明，男，1986年8月大学毕业供职国企。长期坚持文学创作，冀求在更深的层次上感悟人生。有若干散文，诗歌作品于省内外报刊，网络发表并获奖。有《云漫天涯》，《云涌天南》集子面世。现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海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海南省宋庆龄宋耀如研究会会员。文昌文化研究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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