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缠绵,雾霭沉沉,如同细绵的白纱笼罩了山野,又似热气蒸腾煮熟一山青绿。屋后是漫山的茶树,深深浅浅的绿色一环一环地把山围绕,几座极具闽地特色的红瓦砖房落在迷蒙了的山腰。 雨歇,冰凉的水珠从房脊滑落,在瓦檐漫不经心地晃荡,最后伴随一声“嘀嗒”——坠入祖父用来养荷的大缸。忆起,我总是提起裤角,小心翼翼地淌过在庭中堆积的水洼,然后跺干鞋下的湿漉,静悄悄地越过木槛,最后突然出现在祖父面前。 祖父把弄着手中的茶盏,用遒劲的手指拂摸墨黑的盏身,眼里是说不尽的珍爱。祖父身后的柜子里陈列着各式的盏,沉重而静谧,像祖父那样,静默不语,从焕发经岁月沉淀后的素清。我不懂祖父为何痴迷于这些简朴甚至丑陋的茶盏,直到他取下一片漆黑的盏。盏愈发地变亮,透着耀眼的星光,再近看,乌黑的盏壁闪着斑斓的纹块,如同跌进璀璨的星河。 “爷爷,这是把星空装进盏里了吗?”幼时的我沉沦于那梦境般的世界中了。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袭人的风卷来,挽起几纸书页。 《大观茶论》中赵佶写道:“盏色贵青黑,五毫条达者为上,取其焕发茶采也……”;蔡襄《茶录》论:“茶色白,宜黑盏,纹如兔毫,其坯微厚……”;东坡有诗言"忽惊午盏兔毛斑,打作春瓮鹅儿酒"。我想掬起光阴抛下的尘灰,去到那大宋年间,看看这若银河,似极光般的光泽带来的震撼。 “世界上仅存的三只半宋代曜变天目盏,三只现藏于日本,另半只出土于中国杭州,今在中国……电视里的主持人娓娓说到,“那三只天目盏是明朝来访中国的日本僧人带去的,人们感叹盏色的光泽变幻莫测,感叹大自然与匠人的鬼斧神工、天作之合”,当我看见那个灿若云辰的曜变天目盏时,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青年章静澜放下了水彩画笔,与两个同伴回到杭州天目山,每日循环往复地上山采土,取石,伐松木……她白皙纤细的手指糊满了泥巴和湿漉漉的陶土,不厌其烦制坯修坯,在章静澜把盏送窑中用松木烧制时,我看见她眼里泛着少女那样三月阳春般的波纹,每每回烧盏,是难抑内心的激动和期诗。 天目山的浓荫层层叠叠,晓晨中太阳的金边穿过铜币大小的缝隙,唤醒深夜还耷拉着的野花。虽然一窑的成品率只有百分之二三十,但章静澜他们三人始终地守着天目山,日日烧制天目盏。章静澜又背上了竹箩,踏着铺满阳光的山路,一步一步,都那么坚定,一步一步都印刻在天目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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