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溪两岸的兴化平原,是一片肥沃的田野,亿万年来一次次洪水携带的大量泥沙,冲进海湾,逐渐沉积,让这片沧海变成桑田。
平原上沟渠纵横,沟渠边荔林密布。麻雀是这片田野上最常见的主角,它们成群结队,到处觅食,发现目标,便盘旋而下,遇到惊吓,就哄地散去。
早稻收好了,要趁着好天气猛晒几天,然后放进大陶缸。晒谷的几天,是我们小孩最忙的时候。
恰好暑假,早晨八九点,太阳升得差不多高了,我们把箩筐或麻袋装的稻谷抬到房子前的晒场,倒出,铺开,用脚划拉出小沟痕,然后,拿出暑假作业,在阴凉处边做作业,边看着。这期间,每隔一段时间,要用脚把稻谷划拉一遍,让原来没晒到的稻谷翻到上面,这样可以让稻谷晒得均匀。另外一个重要任务就是防止麻雀偷食。
麻雀见晒场无人,先是一两只飞到晒场角落,一边叽叽两声,一边东张西望,看没有什么危险,就低头啄起稻谷来。其他的麻雀见到,也盘旋着飞下来,开始猛吃稻谷。见此情景,我在一旁大喝一声,或者,拿起尾巴拴着一块塑料布的长竹竿,一挥,麻雀们便一惊而起,四处飞散,晒场又恢复了安静,只剩太阳光死死地厮守着稻谷。
没有晒谷的时候,我们找一个凹陷的竹筛子,倒扣在晒场边上,用一根短竹棍支起筛子的一个边缘,竹棍中间系着一根细线,连到暗处,再在筛子下边撒一些稻谷作为诱饵。
麻雀过来了,躲在暗处的我们屏住呼吸,希望它们快点跳进筛子下。可是,麻雀好像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左看看,右看看,不时地“叽叽”两声,迟迟不肯前进。最终,一只麻雀试探着跳进筛子下,吃起稻谷,我们赶紧拉下连着竹棍的细线,麻雀就被扣在筛子里了。一旁同来的麻雀们吓飞了,可是有一只飞到高处又飞回来。
我们把麻雀玩了一会儿,感觉它太孤单了,就把它放了。我不知道它还能不能找到那只惨叫的麻雀?
南渠边上种的白菜出苗了。我被派去看守。
田里已经有几个稻草人,它们戴着歪歪扭扭的斗笠,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手臂僵直地张开着,没有手掌和手指,却在手上拴着一张纸片或塑料布,风一吹,就会飘舞起来。它们都只有一只插在地上的竹竿做的脚,没有腿,也没有穿裤子。
我一个人在旁边的荔枝树下坐着,有时走出荔枝树下,看着蓝蓝的天和天边的几朵白云,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想,有时就看着那几个没有五官、四肢不全的稻草人。
这时,几只麻雀过来了,它们叽叽喳喳地飞过田地上空,可能是发现了小菜苗,又折返回来。
看着周围一片都是平地,它们最后停留在稻草人的斗笠上,有一只竟然撅起屁股,在斗笠上拉了一坨屎。
我很生气。但后来没有了。
这么空旷而寂寞的田野,麻雀的到来,多少给我带来一点慰藉,至少,比那些木偶一样的稻草人,它们更加让人心生怜爱。
本期责编:踏浪丨排版:朴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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