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桃李面包发布公告:
“桃李新生产的所有产品都将不再添加脱氢乙酸钠。”
好像是行业的共同意愿。
同一天,三只松鼠、良品铺子、盐津铺子、达利园、盼盼等品牌均有发声,称产品配料正在更替中。
其实,早在今年2月,国家卫健委发布新版国标GB 2760-2024,重新规定了脱氢乙酸钠的使用要求。
8个月后,终于慢慢落地。
而作为消费者,我们还有更多期待。
人人喊打的民生产业
中国人对食品添加剂,打心底有顾虑,甚至是恐惧。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全中国所有添加剂加起来只有几十种。
而随着经济快速发展,目前中国已经有2400多种食品添加剂。
根据中商产业研究院发布的《2024-2029年中国食品添加剂市场深度调查及投资风险研究报告》显示,2019-2023年,中国食品添加剂的主要品种总产量,从1269万吨增长到1611万吨,年均复合增长率为6.15%。
而食品添加剂的市场规模,在2021年就已经达到1399亿元。
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字。根据德勤中国发布的《中国宠物食品行业白皮书》数据,预计到2026年,中国宠物食品的市场规模,也只有1140亿元。
相比之下,食品添加剂产业历史悠久,早已经是普通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某调料店一角,排骨增香粉25元/罐,猪骨高汤30元/罐
但它的安全属性却仿佛一个玄学:不断被讨论,却难以被解决。
比如防腐剂,虽有一定毒性,却也肩负着防止食物腐坏的重任,究竟安全不安全,还得看剂量。
开头提到的“脱氢乙酸钠”,就属于这一类。
早先,像面包、糕点、烘烤食品、腌渍菜等十二种食品,都有脱氢乙酸钠。
只要不长期吃,它的危害并不大。
但如果反复食用,就容易形成肝肾损伤,甚至危及中枢神经。
如果是996、007的打工人,自然就可能越来越“神经”。
如果说防腐剂还有很多优点,算是亦正亦邪,那么,调味剂就大多属于妖媚惑主的一类。
其中代表,包括但不限于:代糖、肉食保水剂,面粉改良剂等等。
因为主打提升口味,且很多都是剂量与口感成正比,很多商家都会超标使用。
比如,我们日常在熟食店买的酱肉,一个酱肘可以炖几个小时不脱形,靠的就是著名的肉食保水剂,磷酸盐。
好吃、方便。
但也可能让人骨头变松,血管变硬。
食品添加剂的产业上,最大的潜规则就是保密。
只要保密,商家就能用极低的成本,哪怕影响了食客们的健康,也还能掏空他们的钱包。
而添加剂的使用,往往能帮食品商家将价格降到更低,吸引到更多消费者。
一个蛋挞一元钱。
街边点心,买一斤送半斤。
越是爱在吃上占便宜的人,就越容易掉入这个精密策划的陷阱。
无论是商家,还是消费者,都被拿捏得准准的,狠狠的。
罪恶之源
人造产品的过剩,总是源于天然物质的紧缺。
在德国工业革命后的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德国工人们每天的主食是口感粗糙的裸麦面包。
所以当时德国就制造出大量的人工食品,以提升天然食品口味,让餐桌看起来丰富一些。
比如人造黄油、代糖、代咖啡。
黄油是牛脂肪混合牛乳头肉做的,代咖啡也跟咖啡豆没有一点关系。
糖精更是从煤焦油中提取,毫无营养可言。
但这却让工人们觉得自己“仍有生活”,在流水线上继续安分工作。
1918年,一个普通德国家庭一天的食物
所有人造食品中,最有影响力的就是糖精,被德国的工厂垄断生产了约20年。
随后,虽然在美国以及欧洲的德、法等国,都有很多糖精、人造黄油的生产企业。
但几乎没人能像孟山都一样,刚成立就收获了极大的经济效益。
孟山都成立于1901年,正好就是在食品短缺,人造食品需求量巨大的时代。
而它之所以能“成功”,还要感谢命运帮他先后进入了两个资源极度优越的利益链条。
第一个利益链条,主角是当时世界顶尖的跨国巨头,可口可乐。
二十世纪初,可口可乐公司一年的含税收入已接近100万美元,一年的广告预算就有10万美元。
而当时它原料中的糖精、香草、咖啡因,就是孟山都提供。
为了将成本压到最低,孟山都的咖啡因,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废弃茶叶渣中提取。
而可口可乐公司则将工厂建在了美墨边境,把可乐以低于饮用水的价格卖给墨西哥人。
现在,每四个墨西哥人里就可能有一个是糖尿病患者。
墨西哥,圣克里斯托瓦尔市附近的Tenejapa镇,以消费可乐而闻名
作为一家化工企业,孟山都不仅生产食品添加剂,也生产工业原料。
所以它很快就进入了另一条更有实力的利益链条,其中主角是美国军方。
1961年越战期间,美国曾用飞机向越南战场喷洒2.1万加仑含有剧毒物质“二噁英”的除草剂“橙剂”,导致越南14%的国土寸草不生,污染持续了几十年。
向美国军方提供橙剂的,就是孟山都。
化工企业沦为战争武器,结局本该是灰暗的。
然而截止到2018年,孟山都在被德国拜耳收购之前,仍有相当高的地位:
2006年,《美国产业工会联合会》杂志授予孟山都“2006 CIO 100强”称号;
2007年,《Wired》杂志评选孟山都为全球最具创新力的公司之一;
2014年《财富Fortune》杂志评选为“全球最受钦佩企业”榜单第二名;
2014年《科学SCIENCE》杂志评选为2014最佳雇主,位居第6名。
也正因如此,无数类似的企业会去模仿他们。
而到现在,添加剂早已成为人类食品工业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产业本身的短板
相比于欧美发达国家,中国的食品添加剂产业发展相对较晚。
但从监管端来看,中国对食品添加剂的态度,却更加严格和克制。
对于一般的欧洲国家来说,包装食品中的添加剂只需要标注大类。
法国食品的“Nutri-score”标识,A最健康,E最差
美国包装食品的配料表中,可以省略安全添加剂和营养型添加剂。
但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安全法》明确规定,所有预包装的食品,配料表一定要写全所有配料。
只要是单独添加并起作用的添加剂,就一个也不能少。
但现实的例子是,有很多海归父母,在国内超市不敢给孩子买零食。
却不得不咽下欧洲朋友晚餐桌上含有硼砂的鱼子酱。
硼砂是一种只要3克就能杀死婴儿的有毒物质,在中国作为添加剂使用是违法的。
各国间能用不同的标准,体现出添加剂产业的一个特点:生产、使用、消费,角色不统一,信息相对闭塞。
这为监管制造了困难,风险易向下游消费者集中。
比如,在地下小吃街和大排档,使用复合腌肉料来腌制烧烤肉,已经是基本操作。
一公斤含有“肉弹素+羊肉精+猪肉精+乙基麦芽+亚硝酸盐”的腌肉料,能腌100公斤肉。
如果加入“碳味”添加剂,还能模仿出碳烤的味道。
可怕的是,这其中每一种单独的添加剂都是合法且安全的。
但肉弹素的主要成分,就是前面提到的磷酸盐。
羊肉精也有致癌风险。
放到一起,威力翻倍。
消费者即使知道,也没得选。
因为不加这些调料的肉,不仅不那么好吃,还可能会腐坏。
在这背后,是更深层的结构性问题。
从技术角度讲,食品添加剂是一个极其专业的领域。
然而到目前为止,食品添加剂这门学科都没有在大学里建立独立专业,只能作为课程,附属于食品科学、食品化工等相关专业中。
不仅中国如此,美国、日本的大学中,也都没有独立的食品添加剂专业。
可是到了产业一线,食品添加剂的生产和使用,却需要生化、制造、监管等专业和技术的支撑。
从业人员只能带着残缺的技术到岗位上学习,而学到的是只适用于本企业的能力。
当教育起不到引领和指导作用,产业上隐患就多。
加之消费者对添加剂的使用终究没有决定权,恐惧难以消除。
舆论场就容易变得缺乏正能量。
解决之道?
多年前,就曾有人提出:“中国人饮食不比健康,就比谁命大。”
悲观论调背后,有着很深的误解。
那就是中国的食品安全问题,远比西方国家更大。
但实际上,无论是美国、欧洲还是日本,使用的添加剂都比中国多。
他们的食品安全问题也一点都不少。
比如近20年来,日本食品安全事件最少的2021年,全国仍有717起食物中毒,学校和养老院也不例外。
而中国已经禁止使用的瘦肉精,至今仍在美国养殖业中被合法添加。
所以我们没必要向别国讨教。
反倒是更该从自己的产业源头想办法。
比如,鼓励更多企业,生产天然、健康的食品添加剂。
另一个办法,就是在行业中卷出有引领作用的头部大哥。
数据显示,到2022年,中国近百家生产柠檬酸的企业中,产能超过万吨级的,只有不到20家。
而香料香精的生产企业有近700家,但销售收入超亿元的也只有20余家。
大家都在埋头苦干,一些企业还将自己的产品出口到了发达国家。
但这些头部企业对同行的影响力不强,也几乎从不站在社交媒体上发声。不骄傲,不表态,不愤怒,就在食品工业和餐饮业的背后默默运作。
在复杂的舆论环境下,添加剂企业保持低调当然无可厚非。
然而没有舆论引领,腰腿部选手连给大佬点赞的机会都没有。
小微型企业及商贩,就更容易被经济利益牵着鼻子走。
可是换一种思路,如果有人能站出来主动交流,给企业一些指引,也帮消费者做一做“嘴替”。至少能帮大众识别友军,避免拔刀。
也让下一次的升级,变得更加可期。
爆品推荐
优品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