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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与老屋
文/江宇敏
爷爷生于一个偏僻的村子里，四周都被高大的山围住了。这深山困住了他，他总希望自己的子孙可以走出这片贫瘠的土地。但也养育了他，青壮年的时候便赐予他一个泥屋子。
黄泥身，黑瓦顶，厚厚的泥墙，里面冬暖夏凉。这是我们当地典型的泥屋子。当年，他与奶奶合力搭建起来的，没有其他建筑材料，爷爷便就地取材，从土地里挖些贫瘠的黄泥土，一担一担运往屋前空地处，奶奶则负责把这些黄泥用井水打湿，湿透了的黄泥可塑性强，便把它放置于做黄泥砖的木头模块中，定型脱模，放置于烈阳之下晒那么三四天，便成为了一块体形巨大且坚硬无比的黄泥砖子。如此干下去便成了一个泥屋。
父亲、啊伯们和啊孃们在这个老屋里成长，角落的到处隐匿着他们的影子。他们也如爷爷所愿离开这片交通不便的山区，去到更好的地区扎根发展。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老屋就渐渐褪去了它原来那鲜艳的土黄色，屋子里也失去了它原有的生机与活力。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故土，他不愿意离去，不愿见到老屋无人打扫，屋檐角落布满蛛网，尘灰肆意散落，院中蔬菜无人打理，野草横生。
一天，小孙女被接过来与他一同在老屋里面生活，给这片地区带来了勃勃生机。庭院里多了些久违的欢乐，小孙女时常伴他左右，春天农耕之时，他会把小孙女放置在龙眼树下的木墩里坐着，小孙女总会对一切事物产生好奇之心，爷爷会不厌其烦的用古老的传说加上自己的了解加工之后给孙女解答。但总抵不过小孙女那喋喋不休的嘴儿。街圩之时，他便会带着小孙女去到热闹的集市上，路程是稍微遥远的又充满着泥灰，有很多小碎石子在泥路上凸出，不小心便会磕到。小孙女总不安分，想要爷爷牵着走，每当这时，他都会给小孙女一些惩罚，牵着小手的时候会用力掐她的掌心，黝黑的脸上浮现得意一笑。
集市上，总会有那么一群人围着一个小摊子看着一个老电视里面的牛歌戏，这是当地特色的戏种，爷爷最喜欢看，不外乎它唱的是我们当地的白话，爷爷不怎么听得懂普通话。咿咿呀呀的，他们的脸上画着浓浓的戏妆，浅粉色的脸颊以及深粉色的眼影搭配在一起，还有传统的古服装，在台上展演之时，女子会小碎步小碎步的走，有时还会抛一下水袖子，然后慢慢收回来，歌腔委婉动听，男子便会豪迈一些。受爷爷的影响，小孙女也喜欢看这牛歌戏。
寒冬之夜的老屋，爷爷会把破旧的大锅拿出来，炭火和木材都扔进去，任由火苗滋长，供爷孙俩取暖。打开那老旧的电视机，把从集市上买的各种碟片放进去，很多时候那老电视机总会花屏，这时坐在摇摇椅的爷爷便会起来，去拍一拍那老电视的脑门。看老电视之时，爷爷会掏出留着过冬的番薯，还有用罐子特制的毛木薯，放进炭火之中，烤熟便可以拿一个木棍刮掉毛木薯表面烧糊的部分，就可以吃了。此时爷爷便会跟小孙女讲起他当年也喜欢吃这个毛木薯，但实在奢侈，只有过年那段时间才能吃上。
小孙女长大了，爷爷也年迈了不少。被接到了新屋里生活，老屋的东西也被搬了上来，自此老泥屋便再也没有人住了。老泥屋在爷爷不关注的日子里，通往楼上的木梯悄悄被白蚁啃食，上面已经不能站上前了，楼阁的秘密也不能被人们所挖掘了。
新屋离老屋并不远，爷爷六十岁时只需走几分钟，老屋后背便是一片广大的菜园，家里的蔬菜供应便来自那里，上了年纪的爷爷也总闲不下来，菜园子被他打理得很好，路过的人也得夸夸这里面的菜叶子长得很靓，杂草在这里基本找不到生存的空间。多年未结半个果子的荔枝树竟长起来一大片诱人的果实。
直至爷爷八十岁时，这位老人家也是闲不下来的，从新屋到老屋的距离在慢慢拉长，佝偻的身子缓慢在水泥路上移动，阳光随着他走动，散落在小老头子身上。体力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的，菜园里也渐渐杂草丛生，果树所剩无几，无人问津的墙角处长了不少嫩绿的苔藓，像天上那点点繁星散落在人间一角，野藤沿着墙体攀上屋顶，形成一面绿墙，倒像是外面的野房子。其暴露在外的墙体上有着一个巨大醒眼的鲜红色的“危房”，往屋顶处看，方可见到屋顶的一角黑瓦已经掉落在地，零零散散的黑色碎片在黄土上静卧，一旁的老树只剩枯黄的枝丫，昔日年华已逝。
孙女求学回来之时，这老屋已被父亲托人给放倒了，从新屋楼上往那看，映入眼帘的是远方高大的青山下面有着一片黄土混合着朽木的残墟。残墟上，不肯闲下来的爷爷利用那些黄土，种下了几株番薯藤。
作者简介：江宇敏，女，来自广西梧州藤县，现就读与广西外国语学院，专业：汉语言文学。期待自己的每一次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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