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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往事
文/韦利敏
分月饼前，我已经明确表态，我不要吃五仁月饼，也不要什锦馅儿的，我对那一排的莲蓉馅儿月饼早就垂涎已久。
可是，月饼分到我这里的时候，只有五仁的了。母亲为了弥补我，在分柚子的时候，多给了我两瓣，但我还是不开心，赏月的时候，我甚至不愿意和父亲多说一句话。这是1998年的中秋，我因为一个月饼和父亲怄气，父亲并没有惯着我的脾气，还十分不留情面的，在众多姐妹和邻居前数落我。本以为这样的插曲已经够让我郁闷了，没想到，更令我永生难忘的事儿还在后头。
月亮从最初的红色渐渐变成暖黄色，云层在风的拉扯下，也开始四处游走。村子里静极了，各种虫鸣和蛙声从房前屋后传来，风也轻柔的呼唤着院里的孩子们。大人们都在聊天赏月，头上的月亮还不算特别亮，吃过月饼的我们只能围在大人身边打闹，时不时就要听到他们的训斥。当月亮升到半空，云层开始出现一簇一簇的形状，蛐蛐们的叫声此起彼伏时，我们再也不想待在过道和院子里玩耍了，于是在几个大孩子的带领下，我们十几个孩子朝学校跑去。
学校距离我家不足20米，它虽然只是一个不到一百平米的小瓦房，但学校前的大空地足以让我们全村的孩子满足。白天，我们会在空地上玩国防游戏，就算是到了晚上，这里也是我们游戏的好去处。那时的月亮很亮，只要月亮出现，一定会伴着满天繁星，我们最喜欢在月亮下玩追赶游戏和捉迷藏。今晚的月亮比平日的月亮还要大，还要圆，还要亮。我们决定在草堆附近玩捉迷藏，因为恰逢中秋，大家手里都有糖果和月饼，于是决定，获胜的一方，可以拿走输的一方的人手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一开始，大家都比较遵守游戏规则，只躲在树下或者村民屋后的柴火堆旁，但月亮实在太亮了，把每个人的人影都照了出来，于是我们决定，可以躲在村子里的每个角落，只要不进房屋就行。这个提议是我先提出来的，因为那会儿我的脑子里，早已经在算计何永庆手里的莲蓉月饼，并且已经想到了一个藏身的好去处。由于人多，我们分成了两组人，何永庆和几个人一组负责找，我与另一组人负责藏，我不愿分享我的藏身之处，于是和伙伴们分开走。
我弓着腰，像个小贼似的从学校的墙角往村里的蓄水池边跑，在暗处，我偷偷观察着捂眼睛数数的人，确定他们没有偷看，于是疾步拐弯，朝我家猪圈跑去。前不久，我家的母猪下了十二只小猪仔，猪仔开始进食后，父亲单独做了一个猪圈，就连着我家后厨的墙。猪圈上横放着好几捆竹子，那是母亲打算用来做菜园子栅栏的，平时喂猪的时候，我就发现，那绝对能容得下一个人藏身。我为自己的聪明暗喜，这个猪圈不算房屋，完全可以躲在这里，任凭谁也不会发现我。
我攀上了水泥墙，弯着腰，朝木架子上爬。明亮的月光照不到昏暗的猪圈里，蚊子们也在耳边嗡嗡叫，我不敢开灯，更不敢挪动，身子下的那几根木棍也晃得厉害。安静的夜晚，我听着小猪仔们的哄叫，开始心烦，可让我崩溃的是，猪圈里的味儿实在太臭了，我挣扎了一会儿，决定逃离这个地方，再换一个藏身地。这时，夜色里开始传来嬉笑声，我的伙伴们一个两个都被发现了，这让我前倾的身子又缩了回来。不行，都躲这么长时间了，待会儿他们找不到我了，只要一听到“投降”两字，我就赢了，何永庆手里的莲蓉月饼就是我的了。我不得不捏住鼻子，继续靠嘴巴呼吸着。
大概过了五分钟，外面的人开始大声呼唤我的名字，我开始得意起来，小猪仔们还在不断的叫唤，我担心响声引来小伙伴们，于是扯下一个竹竿，朝小猪仔们抽去，没曾想，我竟一不留神从木架子上掉了下来，我的整个身子不偏不倚地掉到了猪仔们集体拉屎撒尿的地方！
小猪仔们被从天而降的我吓得四处奔跑，我被这十几只猪挤撞，不禁哭了起来。由于身在猪圈，我碰不到电灯开关，又明显感觉到自己踩在一堆猪粪上，已然崩溃的我无助的大喊。
夜，不再只有虫鸣，还有我惊恐的惨叫声——
闻讯赶来的父亲打开了电灯，把我从猪圈里拉了上来，他没任何安慰，不仅骂了我几句，还一直在笑，小伙伴们的围观，更是让我丢尽了脸面，我终于哭了，悲愤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最后还是母亲把我带到了水泥缸前，舀了几瓢水，帮我冲刷脚上的猪粪，又催着二姐去烧水，让我洗澡。刚刚还在院子里聊天的大人们，开始数落自己家的孩子，责怪他们不好好赏月，倒是弄出这阵仗来，我听不下去，哭得更伤心了。
入夜了，月亮越来越亮，它把所有的清明透彻和舒适都分给了人类，唯独我一人，在洗澡房里一遍又一遍地搓着香皂，我再也不惦记那清香的莲蓉馅儿月饼了，我只担心，明儿一早，小伙伴们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会让我失控。
作者简介：韦利敏，女，80后，小学教师。广西作协会员，都安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作品散见于《海外文摘》《金田》《教师博览》《广西民族报》《河池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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