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陆必松作品4:遥远的思念

文化   文化   2024-09-16 11:23   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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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思念

文/陆必松



每次早餐剥开妻子煮好玉米棒的苞叶,清理抽出玉米须,总会在这么一刹那想起了太奶奶。缘由竟是这一小撮玉米须,30年前学校放假回家,过小叔叔家串门,太奶奶就在堆积如山的玉米棒堆前剥玉米苞叶,旁边放一袋尿素袋就是专门收集玉米须的,太奶奶告诉我玉米须能卖钱,叫我帮忙收集干净一点。太奶奶总是一身黑素衣,老式唐装斜排扣,花白的头发扎着头巾,满脸皱纹,瘦弱精炼,手心结茧,指甲粗厚,手背皮薄,色泽古铜,青筋柔软却暴突而起,总是光着脚坐在木矮凳上。而她这般模样总是会把我的奶奶和我的外婆拉进了我的脑海。


这个太奶奶用现在的说法算是我太爷爷的小老婆,作为晚辈,我们没问过太奶奶是太爷爷续弦还是纳的小妾,反正是个二婚,跟着小太奶奶过来还有个女儿,我应该叫姑奶奶,后来嫁在同村。大太奶奶是我爷爷的亲妈,我就没见过,也没什么遗像,也没听谁提起过,就没什么印象。平时说的太奶奶就指小的太奶奶,嫁过来的时候年纪比较小,后来在这边生了最小的叔爷爷(也叫九叔公),很奇怪,“豪门”电影小说都在渲染同父异母的江湖恩怨,在我们家好像没这个问题,我们都是一个大家庭,对小叔公一家好像还更亲。战乱动荡饥饿逃荒的年代虽然已经过去,但六七十年代的生活依旧艰苦,物质匮乏。农村老太太的勤劳朴实自不用说,便养成了节约的天性。我高中的时候,太奶奶身体还算硬朗,放牛还挑着一对竹箕收集放群牛随机排泄的有机肥,来不及铲到竹箕内,也是要折下一截绿枝条插上,标记是我占了的,其他人不能动要绕道走。挑回来了以后要倒到敞开的化粪池,提高化粪池的肥力,来年的庄稼全靠这一池灰黑浓稠的有机肥了。城里人也许对新鲜的牛粪没什么概念,觉得恶心或有不适,在农村的小伙伴不能说爱不释手,至少厌恶不起来,那个味道也没有酸臭或蛋白质变质的味道,毕竟那时候的牛吃的全是安全可靠纯天然有机植物,说不定还有草药。牛翘起尾巴,后腿往前微弯,拱起后背,一坨坨经过四个胃消化后的黑草料砸在地上,堆成一座类似懒洋洋头上的造型的小山堆,带点温度带点热气在升腾,新鲜劲十足。放牛看牛一般就是小孩和老人,全屯一群牛几个人看放,小孩早就去挖螺捉蟹去了,这种资源再利用就只有太奶奶挑的竹箕派上用场,竹箕先垫上一些稻草,以防牛粪涂到竹箕的竹条缝隙不好清洗,也方便牛粪干净倒出入化粪池,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教科书上没有的。


高中时候回到家常跑过去拉家常,叫我好好读书要像你三叔(水电工程局编制)和村里学校老师那样有工资领有面条吃就行了,不用干活(应该指的是农活),也许是太奶奶觉得这就是读书的尽头了。在读大学回家的时候,太奶奶已近90高龄,已经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经常一个在坐在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天,嘴里经常喃喃自语,也听不清在说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就是阿尔茨海默的症状。太奶奶刚开始问我是谁,我告诉她我是松,她说她记得,去读大学了以后要当官了,等下再转回来又问我你是谁,我是松咯,重复答复介绍自己的时候也许是笑着的,可是岁月不可逆的没绕过谁,心里还是很不情愿太奶奶就这样老去,眼里像挤进了风油精一样有水在打转。之后没几年太奶奶也就驾鹤西去,给子孙曾孙留下一串无限的思念。此时我的奶奶也是70多岁了,也是跟太奶奶十几年前的身体一样健朗。


我奶奶得从我父亲和叔叔分家开始说起。农村的习惯或习俗兄弟分家时一般母亲跟幺弟,而父亲要跟哥哥,具体原因需专家去考证,可能就是源于对母亲照顾年幼子女需求的认知,以及对父亲作为家庭支柱和年长兄弟指导者的角色期待。我记事起奶奶就跟叔叔一起生活,那时候叔叔还没结婚,而我爷爷在我不到两岁时就病逝了,我几乎没什么关于爷爷的记忆,知道他是个文人会教书,流传下来的的东西说有一支枪(早已上交),一支带铜帽的毛笔(笔毛和木笔杆后来烂脆了,只剩变黑有点绿的笔帽),还有留在村里老房子砖墙面上的口号“多、快、好、省”,“团结、紧张、活泼”,“农业学大寨”及众多毛主席语录,均为爷爷的真迹。奶奶跟着叔叔一起生活,我家与叔叔家就隔着一堵墙,中间有一个没装门的门洞,可以说是互相通达,来去自如,只是财物和灶台分开。我还是喜欢跑到奶奶那边蹭饭,觉得她做菜好吃,后来感觉应该是奶奶比父母更多一些溺爱孙子,隔代亲起的作用。叔叔外出务工,读小学的我很喜欢给奶奶挑水,挑不满两铝通就挑两大半桶,家里离挑水的池塘不算远,还时常一起跳水浇菜地。


听说小时候奶奶对叔叔也很是溺爱,大概是因为旧时期作为国民党教师还是校长的爷爷算漏网大右派蒙冤关牛棚去了哪里劳改时,奶奶生的叔叔。在“父亲”这个角色被迫的长期缺失的情况下,叔叔从也小吃了不少苦头,是奶奶给这家撑出了一片天。奶奶在去探望爷爷过危桥还摔下了桥,差点把命丢了,把脸摔出一道长疤,小时候我们还会摸摸问还疼不疼。奶奶也操心操劳一辈子,叔叔也不按常理出牌,听说是没正儿八经做过主业(即务农种田),常常河里摸鱼,养过虫、开过养鸡场,贩卖龙眼,养过牛蛙,喇叭裤,双卡录音机记录着叔叔的青葱岁月,直到后来买手扶拖拉机跑运输,岩滩搞副业,承包建筑工地,结婚生子,生活才算安定下来。期间有段插曲是奶奶和婶婶生活习惯不和,家长里短,没有谁对错,就单独分灶煮饭生活过一段时间,还召开了盛大的家庭协调会议,奶奶反应比较激烈,后来搬了新家奶奶就转过跟我们家一起生活。


奶奶的身世比较神秘,没见到有身份证,户口本里写着覃氏,关系备注写着国良妈,有病历本姓名那一栏写的也是妈国良,有一说法是叫覃瑞玲,但这个名字好像又另有其人。外曾祖父去世得早,奶奶娘家没有男丁,父亲和叔叔去外婆家都是去外曾祖父的堂兄弟家拜年和走亲戚,后来我们沿着这个历史沿革走亲戚。不知道外曾祖父是没给奶奶取名还是名字没流传下来,最有可能的是有壮话名,汉字写不出来。我的父辈或比我大的同辈,都有个壮话名字——“土名字”,类似汉语的小名或字或号,但又不一样,纯粹是一个声音符号不带任何寓意,且都是单名,找不到对应的汉字,男的在前面加个前缀“dv”(V要倒过来,按英语音标发音拼出来,念第二调,类似粤语的“得”),女的在前面加个前缀“达”。这种取名方式延续到我这一辈就减少或开始消失,都以汉字取名,平时叫唤再音译成壮话在叫在用,这算不算一种传统文化的灭绝呢?现在村里很多小朋友开始不学不会说壮话了,直接跨越到普通话,将来某个时候壮话会不会也消失呢?之所以奶奶的名字至今成谜,或许就是跟这个文化传承和变化有关。


奶奶跟天下所有的奶奶一样,喜欢把好吃的东西给孙子。那时我们都在上学住校,上初中是每周日回,高中是一月一回,大学只有一个学期一回,每次奶奶都数着日子,要么红薯、要么凉薯、或玉米棒,要么就是乡邻的红白喜事打包回来好吃的东西都要给我们留着。从物质短缺的饥荒年代过来的老人,勤俭节约似乎变成了天性,剩饭剩菜从来不舍得丢,衣服的缝缝补补也不在话下,奶奶有个包浆的顶针估计到现在还丢弃在哪个角落里,后面一段很长的岁月里时常帮奶奶穿针眼,没有概念说是不是老花或给他配一副老花镜。随着岁月的流逝,奶奶身体也每况愈下,日常头疼脑热都在村里的诊室寻医问诊,为提高免疫力,我记得给奶奶买过“三株口服液”和“脑白金”等,她说没什么味道,也不甜,浪费钱,带给奶奶的老年人奶粉,也是经常搁着,有一部分进了小堂妹的肚子。也不知道这些营养品对奶奶身体有没有一点点改善作用,但商家的广告已经有效了。


到我结婚生子,奶奶就有点跟太奶奶一样,也是开始记忆力下降,反应有些迟钝,腿脚也不大灵便,父亲给改造了一个木沙发固定在平板拖车上,推来推去,曾孙也开始抱不动了,有一张我儿子要把我奶奶的手放嘴巴咬的照片我一直珍藏。难得的四代同堂画面在奶奶八十八岁高龄时戛然而止。奶奶走在了2007年的寒假,在此之前,奶奶已经饱受病痛折磨,行动不便,口齿不清,吃喝拉撒都要靠他人伺候。在我印象中,奶奶一直以特别强势的姿态示人,或许是这强烈的自尊心使然,也或者真的是病痛导致,天冷了奶奶在烤火取暖时候,左腿硬生生被烤焦了一块皮都没有吭声。终于在春节前夕,奶奶走了,无法代替她说这算不算解脱,只是,奶奶的离去还是让那一年的冬天都蒙上了一层冰冷的灰色,虽然两广的冬天并不寒冷。岁月就像流沙,不管你紧抓还是松手,不管你愿不愿意,它都会从你生活中流走。现在她的曾孙已经上了大学,时间又在下一个轮回流转。儿子这个暑假回了广西老家看奶奶,因为考驾照没能去湖南外婆家他还有点遗憾,只能寒假再去,这份晚辈对长辈的反哺之情,也在悄然流传。



我的外婆应该是我小学四年级时就去世了,点滴的记忆全是孩提时代的记忆。齿轮转动在我两岁的时候,父亲母亲为了田间劳作和筹备建新房,没时间管我就把我丢在外婆家由外婆带,推断我爷爷那时应该是重病,去世的时候才把我从外婆家接回来,这个记忆在《老宅记忆》有提到。总之我很小时候我们家应该是穷困潦倒,吃不饱,穿不暖,房子也破败不堪,文革刚过,三中全会刚开完,社会生活才开始蓬勃起变化了。感觉外婆家就是我们家最坚强的后盾,外婆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舅舅们舍不得这个姐或妹过得辛苦,每逢农忙不管是收种玉米还是稻谷的双抢都有舅舅的身影,修建房子更是少不了舅舅的帮忙,外婆还来我们家做饭打下手顺便带我们,有时表姐也过来帮忙,那时我奶奶是跟叔叔生活。外婆个子娇小,有点驼背,还是一身黑素衣,听说布料都是自己染的,戴有一个黑色帽子,有点浅偏大,说话大定口音还跟我们右江那边不大一样,带点“糯糯”的,经典的那句“吧列吧”我还学的有模有样。我家离外婆家只有11.7公里,小时候觉得这个距离好遥远,主要是没有交通工具,刚开始是以走路为主,后来演变成借自行车和买自行车。


父亲和母亲结婚时那个实木的大衣柜,嫁妆是几个堂叔抬着步行回来的。后来才有父亲的28凤凰大杠,去外婆家前面杠上放夹一个自制的板椅,一块半圆木板,凿两方眼固定两根棍子夹住自行车的三角杠绑住,木板边立起半边8#线,这就是弟弟的座椅坐前面了,我跨坐在后架,不敢横坐怕摔下来,手抓着坐鞍下面的弹簧,脚却没地方放,小心翼翼将塑料凉鞋后根挂在后轮车轴的螺帽上,一不小心脚后跟很容易钻到车轮钢线里面,绞得你皮开肉绽,这个伤疤不仅划在了我的脚后跟也印在了我的心里。去外婆家的日子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自不用说在外婆的盛威下,所有好玩好吃的,优先权都排在表哥表弟表姐表妹的前面,秘藏在床底下那个装粘蔗糖团的陶缸绝对是我们去的时候才会打开。腊月在舅家屋后榨甘蔗炼红糖,是外婆拿一几节甘蔗在沸腾熬糖锅内划几划,糖浆遇冷凝固包在甘蔗表面,甘蔗就变成一节糖棍了,我每人拿一根到处跑别提多高兴,虽然那糖很粘牙。


那个年代温饱问题算是还没解决,借米是比较常见的现象。说我母亲嫁到父亲这边来就是我们这边田比较多有大米吃,外婆家那边旱地多水田少,能吃到大米干饭算是顶级待遇了,而我们在外婆家就有这个待遇,外婆用煎中药的瓦罐煮干饭给我们吃,壮话叫“唉官”即“罐饭”,没有肉,放点猪油和盐既美味,有点像今天的砂锅饭,那时大米稀贵不能用烧东(下大口小的铁锅)来煮干饭供全家人享用。我们要是从外婆家回来,那架势那阵仗有点像搬家,只要编织袋能拿能装得下,什么水果、甘蔗、白菜、生姜、红薯、芋头等等都往家里带,四个舅外婆都有安排,这舅没有那舅有,嫁出去的女儿娘家的贼,虽然现在外婆不在了,可这个“光荣传统”一直延续到今天,去外婆家尾箱是不可能空着回来的,大到一只劏好的白条鸭,小到两棵蒜,都是满满的祝福。三舅现在都还记得弟弟小时候过年给两毛压岁钱说嫌少,不如九送的舅外公给的五毛多,一回想,现在才觉得那时几毛钱的珍贵,年纪最小的五舅也领养老金几年了,几个舅舅和舅妈也都到了记忆里外婆的年龄和模样,希望他们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度过以后的祥和岁月。



忆苦思甜,现在的物质生活已经变得极大的丰富,洋楼汽车也开始普及,医疗技术也有大幅度提升,外婆要是还在我还想做那个快乐的少年。





作者简介:陆必松,男,壮族,70后,广西都安人,曾经是都安高中153班学生。喜欢跑步的文学爱好者,辗转两广为家谋生计,从事工程设计与管理工作,偶有感想突发记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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