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得眼睛看不清楚东西,有时候发现摘掉眼镜看到的电脑屏幕反而更清楚,而每次用纸巾擦过模糊不减反倒更看不清了,我才意识到眼睛没什么问题,而是镜片很长时间没有在水龙头下清洗了。
我去了趟洗手间认真清洗了镜片,脑子里想着还剩下多少时间下班,每天很认真去找打发时间的理由,上厕所,扔垃圾,接咖啡,接重要电话等等,好累。而到真正下班之后,发现自己还会一样的累,还会经常感到失魂落魄,或有时候,明知道下班后还会有自己的任务去做,但我最终还是马马虎虎找了各种理由说,只剩下三个小时就睡觉了明天再做吧,好像那仅剩下的三个小时只是恍惚之间的事而并没有被看得起。于是这一天用尽各种办法消磨了时间,最后精力反过来已所剩无几了,仅有的一丝意志在睡觉闭眼之前会与这一天对抗,为什么应该这样?
没有人喜欢上班,那份喜欢似乎只留给了老板和几个领导,他们每天的生活都充满了希望,他们每天说的话也最多。马来西亚的老板和中国的老板很相似,今天坐在我对面的新人就被领导训斥了,你怎么半小时还没打开电脑?新人只是尴尬但微笑着,尽力避开老板的眼睛,她已经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了。那你还不快点开电脑吗?领导走开了,新人咬紧嘴唇开始自我反省,非常安分守己坐在那里。啊,一个人失去了口头和动作语言的时候就好像走投无路的可怜生物,整个状态都好像被他人的语言左右甚至禁锢着,丧失语言无异于丧失掉尊严,多么值得去反思的事情。
爸爸因为年龄问题被老板开除过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经常在家喝酒抽烟的时候谈起过去的工作,他会想也是一起吃过饭的人老板为什么辞退他呢,因为他总是说,这一行干了几十年,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工作啊?老板在辞退他的当天吩咐管事的结完工资多给他五百块和一壶油两条烟,我爸那天就这样骑着电瓶车回来的,连同我妈和婶子,本来都是跟着爸爸一起工作的,都一起被辞退了,路上两个女人都在抱怨同时讲令人伤心的玩笑话填补尴尬的空白和缓解彼时爸爸的难过。他们好像失去了自己的语言,被另外一种语言压制着,那种语言好像不需要发出声音就能把一颗坚强的心刺痛瞬间让人变得局促和失落。
“娜拉,你打算加班吗?当然,是自愿的,加班有加班费。”
“不必,我了解的,但是谢谢!”
“我看很多人都加班。”
“我不是很多人。”
“你心情不好吗?”
“不要这么玻璃心。”
我们最好都提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终于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