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消失了一个星期那么久,我等他的消息等他的回复,但是他或许厌倦了。我像个疯子一样问他住在哪里什么时间有空今天的计划和下个月的计划又是什么,或者“哦糟糕,该死的签证,工作太累了,我今天有点压力…你呢?”但是丹尼尔不在。
在这几天我才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另外一个人,丹尼尔上次在线的时候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这一年他陪伴我很久很久,每天都在某个时间段收到他的消息,他和母亲去了阿姆斯特丹,他经常在房间里喝威士忌,他没有选中喜欢的课程压力很大,他去了酒吧,甚至他的公交卡丢了等等,我什么都知道一点。而我每次找他都在和他抱怨很多生活的负面,当我察觉丹尼尔不在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这段时间像是发疯了一样。
我准备了材料申请了法国签证,而我最近几天也在准备英国签证。因为利用英国签证可以直接进到爱尔兰。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大概率可以继续在都柏林生活,我感叹道这是最后的希望。但如果没有办法的话,我一样可以在爱尔兰逗留数日。
只是,啊,我究竟怎么了?自从来到马来西亚,我整个人都变了,每天脑子里想的总是何时离开和怎么离开。我对周边的人很冷漠,我对同事甚至从来不多说两句话,我每天就只是在电脑屏幕前边机械式地办公边散漫地想着窗外的云和树。我的一切情绪都隐忍在眉目间和皱纹里,而在极大部分时间我是一种失语的状态,我的生活被自己搞得一团糟,今天的我从来不知道怎么面对明天的自己。
当一个人下定决心放弃一切的时候,内心总是慌张的,表弟说。“但我觉得你没做好准备。”
我的确没有,上次和我妈通话的时候我跟她说,我在吉隆坡的这份工作很稳定,每个月工资去掉房租有也五六千人民币。我妈很放心,但只是简短地说一句有空回家看看。可是…我这次却打算破坏刚刚建立的稳定,抛弃所有当下在这里拥有的一切,虽然我还不知道,该不该下定决心。
“如果你真的可以在爱尔兰再居住一年,你暂时没有工作,没有租好房子,还要每个月以后支持超过一万块,我觉得这样不现实。”表弟说完又帮我继续分析说:“我不明白你回到都柏林为了什么,我没去过当然不知道,只是如果没有一份事业,你的生活不会持续长久,你还是会遇到各种压力,我的建议是,既然你或许会有签证,最起码你有申根签,那你照样想出去走走就去走走,每两个月利用假期出去玩也不是不可以,没必要非要回到都柏林生活。”
“我就是想回去,这是老早就有的计划。”我在电话里说,而带有一点方言的问题,我的回答显得理直气壮。“我想准备读博的事情,我不想上班了,我每天除了做一些视频就看看书。”
“你在当下照样可以准备读博。”表弟顿了顿,用极为缓和的语气接着替我分析:“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在都柏林做什么,如果你不肯努力找工作的话。你觉得你一直写东西,看论文,做视频,就是长久之计吗?现在到了冬天,本身就是淡季了,课程也并不好卖,而且在都柏林不照样在录课吗?在那个月租六七千的合租房间里?别忘了,你在马来西亚可以住这么大的房间,甚至比中国一线城市还划算。”
“可是…我就是想回去,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沙哑地说。“或者我本身不喜欢这份工作。”
“可是你跟我说过,你在上班的时候可以摸鱼,甚至可以看书看论文。”
“是,我只是不喜欢身边的人和领导。”
“那你别去管他们就好了,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表弟说。
“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没有办法死心,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可以。”
“之前你问我要不要十一月底去找你看啪姐的演唱会,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你总是说变就变,我在想你万一有什么计划会不会耽误你,我没出过国,我也不敢去,你看现在你又打算走了,这样根本让人不放心地走,虽然你从来没让人放心过。”他吐了一口气说:“我还能说什么,你在找我说话的时候就在想要这样的答案—‘我支持你,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这句话。现在我说了,你满意了?你不是小孩子了。”
我放下了电话。
是,无论他们说什么,这次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试着离开,或许我天生就是一个四处喜欢搞破坏而接受不了安稳的人,他们每个人都无时无刻在为我的想法和行动感到心惊胆战和忧心忡忡,甚至爸妈从来都接受不了我的任性因此让我成为她最不放心的人,他们希望有一条绳子可以永远拴住我,有个笼子可以囚困住我,他们认为我是一个邪恶的人,从来不珍惜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他们和我说任何一句话的时候都皱起眉头猜测我在想什么。可我最想知道丹尼尔会怎么回复我,我希望他在线,他会觉得我这样做理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