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新语 | 陈知涵：苦尽——过往的终章和新生的序言

学生姓名：陈知涵

毕业中学：浙江省镇海中学

录取院系：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

曾经有过一款香水的名字让我心动，是的，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名字，就让人心生期待，它叫作“苦尽——春风十里”。

坦白讲，因为某些评价与反馈，我最终没有购买，所以更是没有闻到过“苦尽”的前调之后，“甘来”的滋味。但是这个不庸俗也不浮夸的名字，竟从那以后潜伏在了我的心底，伴随着岁月的流淌，事殊世异，渐渐成为慰藉我心灵的香氛。

高考后，高中友人请我为其散文集《半盏烟火》作序，我欣然允诺，当键盘的敲击声音停息，不再用笔写作，那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再此得以确认——我们已然脱离了名曰高中的生命阶段，无论她是苦海还是荒原，无论她是象牙塔还是烟火人间，这个名词不再属于我们，而那些我们曾经以为熬不过去的日子，现在却都已经回不去了。

对于中考结束的我而言，我现在所在的北京大学，无疑是最夸张的痴心妄想。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抓耳挠腮时或有之，落败于繁杂的数字和英文面前，转笔，咬指甲，往往精疲力尽地趴下。成月的失眠和内心的恐慌焦虑则是令我最终中考失利的罪魁祸首。说来可笑，三年的难题训练迎来的却是一张张极其简单却充满细节的中考卷，而那个高呼“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男孩，却只能在出分后与少数失利者“同是天涯沦落人”。五门全崩的恐怖令我窒息，翻了十倍的排名令我难以置信，亲人满腔期待落空更令我心事重重。

现在的我回头来看，中考考崩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是一个少年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受到了双重打击——过往的荣誉和骄傲此刻成为扎心的双刃剑。现在回想起来并没有多么恐怖的事情在当时的我看来简直就是一败涂地。

两三个月的消沉期，我从无言以对到无语哽咽，随后变成了无所适从，又在长久的迷茫中感到无济于事，一切仿佛在无限循环，直到我终于跌跌撞撞闯入了我的高中生涯。

一段从未设想，无远弗届的旅途意外启程。

如果硬要写个旅程攻略的话，大概就是这样一句话：用正确的方法去做正确的事，保持高效和专注力，热爱生活，拥有稳定平和的心态，以及自我迭代的能力。

经历中考的失利后，我开始重视一些曾经不去注意的细节，从最微末处打磨我的学习方法，渐渐敢于拥有自己的主见和风格，有时颇有“且视他人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去走你的夜路”的孤勇者意味。

在高中因为作业繁多，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喜欢在课上赶作业。然而我却不一样。因为一是相信老师的业务能力，二是拥有较完善的心态建设。我明白，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要老师讲得可以，上课的效率就会比赶作业高，而且过思路过流程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一直秉持慢才是快的信念，尤其把握住新课和高质量的作业讲评，全身心投入到每一节自习课中。那个阶段也是我重拾信心的时期，我在学业上收获了很大的进步。

与此同时，我尽可能保持高度专注，全方位调用自己的感官和知识储备去完成任务，培养独立自主和快速高效的能力。内外兼修，人为地带上耳塞，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且坚持冥想和正念的修行，信奉一句古话“中心定而外物清”。

繁忙的高中有纷至沓来的活动，完不成的作业，以及看似无穷无尽的学习任务。但是我并不想把生命局促于功利主义中，而是在最平凡和世俗的地方，追寻诗和远方。“嘤其鸣矣，求其友声”，陪好友唠嗑吐槽，打一场乒乓或者羽毛球，或是在晚风夕阳下忙里偷闲地看看彩霞。我如今很庆幸自己的青春年华不只是白纸黑字，更有汗水热血，七彩霞光。

最重要的是，一次幸运的心理咨询，带我逐渐走入了心理学的美好世界。多少人平时兢兢业业地学习到考场上却一败涂地？多少人在考试前辗转反侧彻夜无眠？曾经我也不例外。但在三年的心理学学习，咨询和交流的成长旅途中，我的生命观和成长观逐渐完善，不再会为失眠而困扰，不再为成绩而忧虑，能很快地从人际的纷杂中脱出，甚至能够起到启迪和安慰他人的作用。

借用人工智能领域的一个专业术语，我处在一个不断自我迭代的过程中，学习更多新的方法，进行更多的探索，结识更多新的朋友，找到更多的研究方向，不断拓延我的视野，重塑我的生命。这是一种时刻在优化，在前进的惊喜，让我感觉到我可以成为一个积极的生命。让我关怀的视角，从我个人本身逐渐扩及到家人，朋友，陌生人，甚至人类全体。我感觉到我在不断积累我生命的丰度，以及思维的深度。渐渐地，我发现，学习并非是一个被动接受和过分主动求取的过程，而是选择了融入一段生命，走向多元的可能。

在全新领域的探索中，我深刻领会到人生是旷野而非轨道的真谛。当一个初学版画的菜鸟勇敢尝试绘制伟大领袖的肖像，竟然得以展示在学校的橱窗中，那种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当一个没有系统学习音乐的小白完成了自己作词作曲的歌《我想和这个世界坐下好谈一谈》，并且在毕业晚会上献唱写给全班同学的《find our answers》，满满的成就感席卷而来。

我终于成为了心中想要成为的样子。

故事发生在我们驻足过的岁月里，在我们彷徨过的小城里。我既是故事的主角，又是故事的配角，既是归人也是过客。

三年的风霜哭笑演奏到尾声，那些逆境中的煎熬，煎熬时的苦涩，苦涩里的悲欢，悲欢内的温情逐渐升华，就像温醇的木质香水，马上要开出芬芳的花。

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写道，每次闻到玛德琳饼干泡茶的味道都会令他疯狂回忆童年的往事。也许不仅仅只是靠香味，很多珍贵的记忆都有着独特的触发点：路过轮船的鸣笛让我想起了南大街尽头的港口，调侃的玩笑让我记得写作恶搞的酣畅淋漓。人与人，人与物，人与事的交织也许是跳脱或者闪回的，更多的灵感，更多的感动并不来自于蓄谋已久的安排，而是机缘巧合的邂逅。

也许我们往往生活在“云深不知处”的状态中，时而激情澎拜地亢奋，时而神游天外的迷离，不明白当下其实是最独一无二的礼物，把美好的幻想寄托在失真的过去与虚妄的未来。唯有偶尔灵感与兴致迸发，才洋洋洒洒写下一些文字，随后或而遗弃，或而忘却，真正留下的是残破不堪的记忆和寥寥数张的生平。我们常常有物是人非之感，常常怀疑生命的真实感，但是像冯至写的那样，“我们走过的城市山川，都化作了我们的生命。”那些不期而遇和久别重逢都潜伏在灵魂深处，等待着触发的时候。

而此时此刻，它们还是飘香于淡淡的苦涩。

而如果只有“苦尽”，生命就显得过于单调乏味，因此我们从小被教育着“先苦后甜”的道理，等待着“苦尽甘来”的时刻。

若说过去的三年太苦也不客观，总有休憩放松的片刻，总是为了具体的梦想在奔赴，而不是为了描绘抽象意志的蓝图。可你说太甜吧，估计大多数人会嗤之以鼻，毕竟这注定是“戴着镣铐跳舞”的表演，道阻且长的修远旅途。

那些最失意日子里的慰藉和激励，无时无刻不令我感到新鲜和感动。

三年的相伴，“故事的开头就是这样，恰逢其会，猝不及防”。当初的我从未想过中考的崩盘，正如我不曾预想到如今高考的逆袭；当初的我不曾想到高中会是如此多彩，正如我当下感恩这一场艰苦卓绝然而振奋人心的“逆战”。

那些逆境中的踔厉奋发，砥砺前行，无时无刻不让我心生感慨和激动。

“故事的结局就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此刻的我正在憧憬北大的葳蕤年华，正如未来之我必将对当下的生命问题作回答；此刻的我正在向往与志同道合之友乘风破浪的意气风发，正如未来之我必将做出无愧于心的关键抉择。

但愿我们都能闻见“苦尽”后花朵的芬芳，那是未名湖畔万芳丛中沁人心脾的华枝春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