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末|123456789（声音文字：高若星）
文摘
文化
2024-10-19 21:07
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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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考老师每人发了一张八开大的图画纸，上面是手写的阿拉伯数字1到9，要求考生发挥想象力，把每个数字都变成具象的图案。看看1，莫名我就想到一个笔直的鼻子，于是，从鼻子入手，我画了一张完整的脸。画完总觉得缺点儿什么，就在鼻尖儿处点了一个点儿。如果没有这个小点儿，它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像，有了这个点儿，就是我的自画像了。念小学时，就因为鼻子上这个小疤点儿，他们就给我起外号叫小花。关于这个疤点儿，有多个说法。大姐说是我小时候调皮不小心磕破的，后来长了痂，痂掉了形成了疤。二姐说是我鼻子上生疮，疮破了结痂，痂掉了留下了疤。我妈则说，这是在我出生时，她故意用手掐的，她就想做个记号，怕我丢了。开始画2，我觉得它更像鼻子，上半部分连接着一个弯弯的眉毛，我把对称的另一半也画上，填上眼睛和嘴巴，又不加思索地在鼻尖上点了点儿。同学间起外号有多种形式，比如有个同学吹牛说他哥跑跑很厉害，100米三秒就跑完了，于是他的外号就叫三秒。我觉得三秒也比小花好听。画3，3像个小耳朵，我顺势画了一张脸，在另一边画上对称的耳朵。我依然没忘给鼻尖儿上点个点儿。比起叫瘸子瞎子那些外号的人，我幸运多了。有一天瞎子指着我的鼻子叫我外号，我气坏了，跑回家哭诉。我妈问，你没骂他瞎子吧？我说没有。妈说，那就对了。现在想想，妈妈一定是不希望我拿别人的缺陷取乐。但当时还以为妈妈认为我打不过他，表扬我识时务走为上策呢。其实瞎子只有一只眼有毛病，如果放在今天，我觉得他更应该叫海盗。画4，4像一个侧面的鼻子，在侧面的鼻子上我也点了点儿。我们班还有个叫马腚的，想想其实他挺冤的，他长得浓眉大眼，没什么缺点，同学实在是无法给他起外号，不知谁想起他哥哥的外号叫马腚，从此也喊他马腚了。马腚后来当兵，在部队还给我写过信，他写得一手好字，龙飞凤舞的，我每次看书法展里出现草书作品总能想起他。他退役后还经常参加同学聚会，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与所有同学都断了联系。前两天同学聚会，还有人问谁有他的联系方式，结果所有人都摇头。画5，5更像一个圆圆的鼻子头，因为鼻头较大，我没在上面点点儿，而是画了一朵小花。你们不是叫我小花吗，我仔仔细细地照过镜子，发现那个形状确实像朵小花。我因为喜欢画画，老师就让我在墙上的评比栏里画小红花。后来黄毛用橡皮刻了一个小花的图章，我从此“失业”，我因此开始讨厌黄毛。但有一次在上学路上我被大学生欺负，黄毛出手相助，结果头被人家用砖头开了瓢儿，鲜血把黄毛染成了红毛，我们又成了好朋友。画6，又是一个侧面的鼻子，但点上点儿或画上小花也不像我，倒像我们班的猴子。猴子其实长得一点儿都不像猴子，仅仅因为他姓侯而已。猴子是我们班毕业后第一个下海经商的人，或者说是我们班的第一个大款，每次同学聚会都是他买单，大家不想吃大户，说AA制吧，他不肯，就悄悄把钱给我，就说是我请的。我说我一个穷鬼请客，谁信呀。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导致资金链断裂，他的生意破产，从此在同学群里消失。其实大家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有钱。有一次我们聚会，外面下着大雨，有一哥们儿推开窗户大喊，猴子，你他妈的给我回来！是啊，同学就是同学，什么地位圈子的都不重要，有钱没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回忆往事带来的快乐。就像外号，当年听着很不爽，但现在同学聚会，一提外号，就像接上暗号一样让人激动。我不知道为何要在每幅画上刻意强调鼻子上的小疤点儿，自打走出校门，就再没有人在意我的这个小特征。他们要么喊我姜总，要么喊我姜主任，最近大都开始喊姜老师，和我亲近点儿的像嘉树他们都喊我末末，家里人都喊我永杰，没人喊外号了。我在想，现在的人是不是都没有外号了。下课铃响了，老师开始收卷子，7、8、9我还没画呢。一着急，便从梦里醒来。我拿同样的方法让毛毛画，毛毛说这个太简单了，他把1画成小蜻蜓，2画成小鸭子，3画成小蝴蝶……没用几分钟就全画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