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末|抠门儿（声音文字：高若星）
文摘
文化
2024-06-01 22:54
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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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没转晴
也没下雨
学校组织春游
去动物园玩
早晨妈妈给了我三毛钱
我紧紧攥在手里
不知什么时候松了手
钱丢了
动物园里
同学们都在吃冰棍儿
我独自悄悄在看猴
笼子里的猴
捡起
同学们抛来的冰棍儿的棍儿
舔着上面的味儿
——摘自姜末《狗屁诗：小时候日记》
张嘉树姜末《非常诗画》作品
上面是我四年前写的东西，因为强行分行，所以我叫它狗屁诗。但我对天发誓，写的都是真事。大概是在小学三年级的一次春游，我妈确实给了我三毛钱，那时的三毛钱已经很多了，绝对够一个孩子在公园里一天的消费。路上，我把手揣在裤兜里紧紧地攥着那三毛钱。即便这样，钱还是丢了。那天玩得虽然很开心，但是看着同学们吃冰棍儿的情景，至今想来，心中仍免不了泛起丝丝的酸楚。我真的很讨厌钱，所以退休之后一直糗在家里拒绝为了挣钱发挥余热。同时，我也真的很喜欢钱，从不舍得乱花钱。许明就经常在朋友圈说，姜末老抠门儿了，从没见他请过客。关于抠门儿这事，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小时候那次丢钱的经历所致，后来经过我的研究发现，抠门儿这事是写在我们家基因里的。我爷爷奶奶去世的早，打记事起我就没见过他们，大多数时间我是和姥姥姥爷在一起，两个老人视我为掌上明珠。但即便这样，他们也不曾给过我一分钱。后来妈妈说，姥姥姥爷他们这辈子自己也没怎么见过钱。好吧，不说钱的事，就说每天半夜姥姥都会悄悄地起来，偷偷地烧把柴草，用个铁勺给姥爷煎个鸡蛋吃，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闻着香味我早就馋醒了，躺在那里咽着口水装睡而已。后来还是妈妈告诉我，姥姥用香油煎的不是鸡蛋，是鸭蛋，鸭蛋不好吃，是给姥爷治咳嗽的，姥爷得了肺结核病。这也罢了，我们每天吃的是稀汤寡水的苞米糊，只有锅底下的能稠一点，姥姥就会把这点儿稠的盛给舅舅吃。后来又是妈妈告诉我，说舅舅要到田里干活，很累，所以稠的给舅舅吃，抗饿。我不喜欢喝苞米糊，姥姥就用烤焦了的小鱼给我下饭，小鱼只有手指头那么大，喝一碗苞米糊，姥姥只能给一条小鱼，她还拿小涛当榜样来激励我。小涛是三姨家和我同岁的兄弟。姥姥说你看看小涛多懂事，吃半条鱼就能喝一碗糊糊。为了能得到姥姥的表扬，我干脆只吃一条鱼的三分之一。不说姥姥姥爷了，说说我爸妈吧。记忆中，我小时候从来就没收到过生日礼物。我的生日是正月十五，我妈说吃元宵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我心想这也不是专为我煮的元宵呀，全国人民那天不是都吃这个吗？妈妈有时会给我买糖葫芦，但从不买山楂的，只买山药豆的，她说山药比山楂好吃。其实我知道山楂的三毛钱一支，山药的一毛钱一支。最近我经常买冰糖葫芦给毛毛吃，现在几乎什么东西都可以串冰糖葫芦，有香蕉草莓还有橘子的，我每样都尝过，包括山楂的，都没有山药的好吃。记忆里，我爸只给过我两次礼物，一次是他出差回来给我的泡泡糖，我知道他是在飞机上拿的没花钱，当然我也很展扬地送给了女同学，这个梗我写过很多次了，不再赘述。另一次是爸爸去湖南出差，他开天辟地第一次主动问我要什么礼物。我们小时候都知道湖南有个韶山冲，美术课上画过《韶山升起红太阳》。我说，你就在韶山冲拍一张纪念照片给我作礼物吧。我也是为了在同学面前炫耀一下，我爸不仅坐过飞机，还去过韶山呢。爸爸最不喜欢照相，但那次还是破例耐着性子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满足了我的愿望。先是姥姥姥爷的抠门儿，才有了爸爸妈妈的抠门儿，他们遗传给我也再正常不过了。后来，我又遗传给了女儿。在她四五岁的时候，我带她去北京逛故宫，她说要去厕所，结果跑到公厕竟然没进去就又跑了回来，我问她为什么没进去，她说那个厕所是收费的，她可以再憋一会儿。如今，抠门儿还在我们家薪火相传。前不久我带毛毛参加一个活动，活动现场摄影师为孩子们拍了很多照片，说是可以免费领取一张。我让毛毛自己选，他说所有的照片都很好看。我说需要花钱的。他问多少钱一张？我说一百五十元一张。他说，那算了，就选一张吧。摄影师都笑了，说这孩子真会过。许明求我画幅画，为了表示感谢，说要请我吃饭。在饭店里，他说想吃什么随便点。我点了几个便宜的菜，许明以为我在为他省钱，呲着牙在那里偷笑。酒过三巡，我假装去卫生间，把单买了。我就想看看他以后还说不说我抠门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