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两相这个事情，最容易引起误解。这两个字好认，但各人有各人的见解。
电学出身的，第一想到的就是单相电、两相电、三相电，两相的英文就是two-phase.
搞心理学研究的，则可能会想到双相情感障碍，形容人在躁狂与抑郁这两相之间交替反复，处在这个阶段也是蛮难捉摸的。
搞佛学研究的，会直接搬出金刚经所说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不要被显化的相所迷惑。
而传热和流动研究者的观点，则自然想到是物质相态的两相，例如汽液两相，固液两相，等等。
两相固然复杂，而两相再流动起来——两相流，就更加难以捉摸。
不好捉摸的东西，我们总要找点什么当抓手。所以，就要引入一些概念，让两相流变得容易理解一点。
今天谈一个小概念：干度。
干度是什么
干度，英文是quality，顾名思义是质量的意思，确实也大差不差。干度是指汽液两相流中，在某一个截面处，汽相（气相）的质量流率与总质量流率的比值。它表示在该截面处，汽相（气相）所占的质量比例。
但这个定义有不方便的地方，因为两相流中某一相的质量流率，以及两相流的总质量流率，都是很难测量的。而且，以上的定义式中，是广义的包含了汽液两相非热平衡的状态。
当且仅当两相流中汽液两相达到热平衡的时候，干度定义式可以转化为下式计算：
其中，i是某截面处的整体焓值（根据总质量流率和能量守恒可得），i_f是饱和液相的焓值，i_fg是液相到汽相的汽化潜热值。
在两相流研究的数据分析中，我们基本都是用的这个定义去整理归纳传热规律，得到无量纲关联式。
有用的概念一旦形成共识，可以便于研究者整理大量的研究数据，形成实用的经验或计算公式，以便后人使用。
干度可以测量吗
然而，有用，并不表示真实存在，或者可以用尺子丈量。
就像“上帝”这个概念，伏尔泰曾说: 即使上帝不存在，我们也需要创造一个上帝；即使你只统治一个村庄，它也需要上帝。
你无法要求基督徒用理性的证据向你证明上帝的存在。悖论在于，即使你能用理性证明，你也就不信上帝了，信则得救。
你也无法用什么测量工具去直接测试出两相流某个截面处的干度。
即使你弄一个混合装置，促进两相之间的混合以达到热平衡，也不可避免会造成两相流压力的变化，从而改变了两相流的干度。
即使达到了热平衡，由于汽液两相之间可能存在相互掺混，也无从得到汽相或液相分别是多少质量流率；而混合后的整体焓值i，更是无法测量。
两相流的流型：两相掺混或分离流动
眼见为实吗？
作为概念的干度，虽然无法直接测量，殊难捉摸，但回归本质，要记得质量二字。
这个质量二字，重若千钧，可不能轻看过去了。一不小心，就会误以为是面积或体积比，因为人都惯性地相信眼见为实，人眼或机器能观测到的什么比例，一般是面积比或者是体积比，很少有人能一眼看出质量比，也许有超人吧！
为什么这么强调质量而非眼见为实的面积或体积呢？以下图为例。当干度为0时，意味着热平衡状态下流体的焓值等于饱和液相的焓值。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呢？代表这个状态不会有汽态存在吗？
从上图可以看出，在干度为0的时候，就已经有汽态了，也就是说眼见为实的话，如果以面积或体积比计量，这个汽相比例肯定不为0.
实际上，这个图片反映的是真实状态，加热壁面附近先有汽泡，则附近液体也必然是过热的，根据能量守恒，同一截面上有的点过热，那就必然有的点会过冷——这就是真实的非热平衡态。
这么一绕，这个概念就有点让人头晕了，其实它就是一个概念，与真实存在一定差距：干度为0，不能说明不存在汽相（流动沸腾时）；同理，干度为1，也不能说明不存在液相（流动冷凝时）；干度很小，也不能说明汽态很少（面积或体积意义上），如果流体的汽态密度远远小于液态，例如水，那么一点点质量比就是一个大大的体积比了，比如3%的干度时可能汽相面积占比就高达80%——视觉效果就是一眼看去全是汽。
这个面积占比，倒是可以用一些光学或电学的方法测量：
激光测量两相流空泡率
这测量的就是空泡率的概念了，留待今后再说。
如果非要说一句话作为结论：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