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东
作者:啼红《小说日报》1939年10月
海上有特殊阶级焉,不富而有,不劳而获,一室之中,具有特殊势力,终年失业,月有固定收入,起居晏如,衣食裕如,气概昂如,噫!伊何人?伊何人?非所谓“二房东”耶?
二房东专以剥削三房客为能事,屋非其有而俨然一屋之主,藉屋牟利,压迫房客,居之,食之,衣之,以及喝酒打牌之需,养生送死之具,皆仰给于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亦乐乎?阶级斗争以资本家为对象,初不知尚有剥削之二房东,其吸取无产者之膏血,实较一般资本家为尤甚,则必在打倒之列。
余旅沪十余载,目击二房东之形形色色,可恨可悲,可笑可怜者甚多,除前记《体面窃盗》之贼骨头二房东外,尚有可记者数事,记之以博一粲。
余居某里时之二房东,夫病瘵,终岁与药炉茶铛为伍,妻当家,一家五口,恃房租余利以为活,平日自奉甚俭,积资辄返乡买田,廿余年来,已得田数百亩。战前租界多余屋,利润渐减,乃积欠大房东之租不付,凡一年有半,房东追索急,乃弃旧屋而另至他处顶新屋,依然二房东也。
某日,有客见门前召租,入询二房东为谁,欲租赁。妻出招待,领看前楼,客表示满意,允先付定洋五元,遂出十元法币一纸令找。妻欣然找以五元,客约定后日迁来,乃逾期久勿至,疑之,视其所付定洋,则伪币也,始知受骗。此一骗局,专对妇女之做二房东者而所发,以妇女多不辨钞票真伪也。
余赁屋,最怕女性二房东,尤畏茹素念佛之老太婆二房东。俗谚云:若要黑心人,吃素道中寻。实不易之论!余屡遇长斋修佛之二房东,其剥削手段尤厉,电灯、自来水之监督尤严,终以不堪其压迫而乔迁。后每觅屋,见客堂有佛龛,主人为老太婆者,即不敢问津。昔年洪深尝为明星影片公司编一影剧曰《新旧上海》,剧中二房东亦为一吃素老太婆,描写逼真也。
二房东虽月有不劳而获之收入,而多数为守财奴,自奉甚俭。某二房东颇有积蓄,每月房租盈余达百金,但一家四口,终年粗衣粝食,平时下饭之菜,仅酱一瓶,油炸脍一条,冲以开水作汤耳,非年节鱼肉不登盘餐也。
近来百物昂贵,乃恒以豆渣(制豆腐所余渣滓,乡人用以喂猪者。)加盐炒熟作菜,又以米贵故,向卖山芋之小贩购得削下之山芋皮,略和米煮之成粥以当餐焉。(卖生山芋片者,恒削去外皮,厚约数分,洋一角可得一大篮。)惟其母虽俭,其子女殊不直母所为,每背母向房客告贷,私出挥霍焉。
又一家二房东亦老太婆,子浪博不事生产,博负则向母索钱;女则窃母物送质库,得资则以吞云吐雾,洪深《新旧上海》所描写者,犹仅及其半也。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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