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林庚白
作者:芷香《海报》1945年4月
林庚白与林北丽
林庚白福建闽侯人,名学衡,号愚公 ,字浚南,一字众难,庚白乃其别号也。民二十以后,仅用庚白一名,其他名字号皆废。
庚白幼聪慧,读书过目不忘,有神童之目。清末加盟同盟会,入南社,丰神俊朗,翩翩白袷,无殊张绪当年;啖吐隽雅,议论风生。民元曾任《民国新闻》主笔,旅即入北京,任众议院秘书长,年方弱冠耳。
癸丑,二次革命讨袁失败,袁慰庭解散国会,庚白襆被出京,遨游闽粤,落落无所遇。自后即常在上海,税一椽偕夫人同居,以诗文自娱,抑郁不得志。二十一年一月,吴铁城氏长沪市,柳亚子荐庚白于吴,请任为教育局长。吴早有表示:“示府暨各局,苟非自动辞职者,决不更换一人。”
此时教育局长为徐佩璜(后更潘公展),徐无辞意,庚白自难达目的矣。庚白命不由人,所谋辄左,失意之余,常书空咄咄,搔首自嗟。居霞飞路霞飞坊三十五号,阮囊羞涩,常为将伯之呼。吴市长周济最多,每来复辄赠五百金。此时五百金,可籴五十石,今日计之,当为五百万元,实可惊江东之士。然次数太多,后卒渐减至二百金,但从不令其失望空回。直至吴调任广东省主席,庚白亦得任立法院委员,始已。
庚白诗倜傥风流,不同凡响,居霞飞坊时,投赠与愚者颇多,惜三十年冬,愚病入医院时散佚,殊为可惜。大抵才人吐属,以吟风弄月为佳,庚白亦不能例外,故其诗之佳者,多属艳体,旖旎风流,缠绵悱恻,令人读之,回肠荡气,不能自已。若铜琶铁板,唱大江东去,似非庚白所擅也。
庚白行五,诸昆季如炎南辈,皆肥硕,庚白独瘦小不类闽人。平生喜研究命理相术,验者颇多。为渠认为相貌异常之人,必索年庚去代为推算,过去未来,择要而批,谈言微中,辄沾沾自喜。好色,见少艾美貌而有文名之女子,辄思染指。
渠虽风流蕴藉,擅长诗词,顾以身材矮小,难得女人欢心,故恋爱艳迹虽多,成功者实少!庚白以为恋爱之不能成功,原因乃在为“有妇之夫”,于是傻性大发,与已育多人之原配夫人离婚。夫人颇贤淑,以为多年伉俪,儿女成群,焉忍判袂离婚?而庚白坚决之志,与日俱深,分居两年,不能回心,不得已忍痛离婚焉。
庚白与南社社长柳亚子为莫逆交,亚子有二女一子,女无非无垢,子即无忌也。无非自美回即结婚,无忌亦娶妇;惟三小姐无垢年最幼,咏絮才高,不啻谢家道韫,貎尤出众,身小如香扇坠。庚白身为父执,对无垢忽起垂涎之念。
无垢读于清华大学,秋季始业,庚白护送无垢北上,大献殷勤。无垢认为父执应尽义务,不之异,但庚白亦不贸然露求婚意。迨南归,庚白述此意于佩宜夫人前,佩宜大惊,言于亚子,乃笑斥其妄念无耻,庚白始绝望而罢。
林北丽为南社诗人林寒碧(《时事新报》主笔,为汽车辗死)、徐小淑夫妇之女,年小于庚白者一半,不特同籍同姓,且亦为父执。不知是何因缘,忽与庚白恋爱,居然订婚结婚,登报启事,称由潘公展、陈□刚(注:原文如此)介绍;公展登报否认。
廿六年秋,庚白北丽来见,见北丽为端丽温淑之好女子,颇为之叫屈。自后庚白挈新妇,常往来渝滇黔港间。卅年圣诞,香港沦陷,庚白时居九龙,竟饮流弹死,北丽幸免,年不过花信,竟成寡鹄,惨绝人寰。
卅一年春,沪上庚白亲族友好,曾在大西路五十号圆明讲堂,为庚白开追悼会,遗孤在帏,吊者搵泪。闻庚白事前自知是年大凶,恐不能过农历年关,奇已。今庚白惨死三年余矣!旅榇未葬,北丽又不知流浪何处,可哀也。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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