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和智能在生命一开始就展现出来,只有拥有了自我意识,有了主体性,有偏向地达成某个目标,智能才有意义。随着意识与智能的进化,主体逐渐脱离物理世界必然性的掌控,因果链重构能力逐渐提升。
当下人工神经网络的深度学习过程也是对因果链进行重构的过程,因此很成功。大语言模型已经继承了人类意识和智能,实现超越也有可能。人机之间已无真正壁垒,超级人工智能近在咫尺。未来元宇宙可以作为人类进入AI世界的入口,个人的分身可以作为元宇宙中的节点,与其它机器节点共生共业,形成人类世的超级智能。
6月24日,智酷371期,武汉大学计算机学院教授蔡恒进分享《智能的起源、进化与未来》。特邀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刘晓力教授、中关村智慧能源产业联盟副理事长李斌、杭州心识宇宙有限公司研究院院长十三维、华中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院长臧艺兵、首都科技发展战略研究院科幻产业发展中心主任王中、北京洞察科技有限公司CEO刘颖、跨界教育研究者与实践者李骏翼、苇草智酷创始合伙人段永朝等点评。
延伸阅读:
以下根据李斌、十三维、臧艺兵、王中等老师发言内容整理而成:
王俊秀:蔡老师分享的因果链重构的结构非常强。而且我听了以后觉得,我们学文科的、社会科学的人好像作用还比较大,你还可以用心理世界来重构这个事儿。如果现在实现不了,我们还可以用未来世界的条件来重构,所以我觉得我们暂时可能还不会失业。下面我们请李斌老师来做点评。
中关村智慧能源产业联盟副理事长 李斌
李斌:我这是第一次直接的面对面地听蔡老师的关于坎陷理论的内容。我不知道蔡老师在武汉大学开没开过面向全校本科生的公共课。我觉得不管是文理工艺农,都应当听听这门课。前不久复旦大学所有的在校生开了一个大统一的人工智能课程。
我前两天在清华,清华人文学院办了一个校友班,老师就是哲学的、历史的、心理的,彭凯平老师他们也在这里边。实际上参加听课的几乎都是工科的,因为清华本身就是工科的,大家的反应非常之强烈,而且基本上都是工作N多年的校友。大家自然也谈到我们的姚字班,谈到清华抚育的几个,比如说智谱清言,应当在全国算校友创业比较成功的,在中国所谓能排得比较好的人工智能创业公司。
刚才王老师说文科或者社会科学,我以前一个老师他们就说到,包括和朱清时老师、潘宗光老师,我中科大和港理工的校长,都是大科学家,还有南怀瑾老师在20多年前,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怎么叫量子,学了一点点量子力学,量子力学也很难学,老听不明白。现在慢慢地从潘建伟老师团队,慢慢在实现。
很多的哲学的、人文社科的很多的思想对现在的AGI,包括具体延展到产业层面,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导意义。实际上最终能体现在咱们自己的科学家、学生,包括实业界的创业者,他是最早可能帮人启迪心智的。
复旦大学开了这个公共课以后,要求都要选这门课,大体上就是必修,现在全国还是影响非常大的。当然,做我们创业者或者实业界这一块应当说,怎么来把咱们这种理论构架,钟义信老师提出来一个统一人工智能,非常系统,他做过中国人工智能学会的理事长,他更多的是从人工智能理论构架的角度,其中有一些比较性的研究。
实际上,我们从理论到实践中,从哲学的本源出发,来建构一个新的成果。坎陷理论也好,建构一个针对于AGI或者具体的落地场景,从理论上进行一些指导。实际上人造智能,最终它是向类人类这一块。实际上我们就可以想象,比如说我们现在活到120岁,比如说我们建构一个模拟地球的自然现象,模拟一个数字孪生人,可能人的肉身不在了,但是数字人可能还延续在另外一个空间里边。我就举这个我们想象的这么一个例子。非常感谢。
其中谈到关于意识的起源,在我看来可能是一个宇宙和人的关系。最早有几个量子物理学家,比如惠勒,他就提出一个参与式的宇宙(participatory universe)模型,就是说不仅在人择原理意义上,我们所观察到的宇宙必须与人类作为观察者的存在相容,整个宇宙可能都是某种作为观察者的生命与非生命互动、参与创造的一个产物。
还有玻姆,他写了一本书,叫《整体性与隐缠序》,这本书就是把宇宙跟意识的关系从量子层面进行了一些阐释。玻姆还有一个导航波理论,他就提出一个量子势的概念,就是量子势跟粒子关系,量子势本身会指导粒子来进行运动。这有点像意识跟物质的关系了。而且量子势本身是一个全局性的,他这个理论就是一个非定域的理论,但是它又在局域是确定性的。
这样思考的话,我也倾向于认为宇宙、精神(基本属性)、物质是一个整体,甚至有时候跟佛法联系起来了。但是后来我认为,刚才晓力老师也提到了,它可能不是我们这种自我意识层面的意识。我们知道彭罗斯的量子意识理论 Orch OR,他其实这几年做了个实验,但证实并没有成功,至少在意识的量子效应上,引力的这个力的一个层面没有发现量子效应(详见“地下实验排除引力情况下的量子意识”,但不排除更复杂的模型)。
所以我的一个思考是,我认为意识、智能,还有生命,后期会共享相同的特征和关系,但是在前期的时候,可能还是有一个类似分化的过程。按照我最近的一些思考,跟蔡老师互相讨论一下,我认为智能是宇宙的一个普遍现象,然后是生命和意识。
当然,现在很多人觉得我们解释不了意识,就回到了泛心论,所以现在所有的都有,对不对?但是那里实际上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因为你还是说它什么时候走过成什么样子才是有意思的,还是说不清楚。所以我这里试图做的就是尽量把它弄到极简,而且建立在一个大家比较能接受的基础上来谈这个事情。
然后回到一元论,因为二元论有很多问题,假如我们把AGI做出来了,二元论肯定是错的,对不对?这明显的是现在向着一元论走,这是没问题的。那意识有没有用?现在我这里就是说,既要坚持一元论,然后还要讲意识是很有用的,是参与了宇宙过程。而且我相信,人文的东西还是很重要的,因为物理世界给你提供的舞台是足够宽广的,你在上面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你可以引导这个世界向你想的那个方向走,虽然不是总能成功,但是很大程度是可以成功的。
这里头还有一个我今天没时间讲,就是生命要靠别的生命来维持。爱因斯坦也讲过类似的话,我们现在这个思想是靠了很多别人的思想才能生存下来。所以某种程度上讲,生命起源之前,实际上它构建很多很多那种部件在available之后才有可能有这种机缘变成一个单细胞,就是在那个孔隙里头来生产的。实际上个体性是一个中间状态。
我也相信未来是我们又向着这种更多的纠缠在一起的这种状态,我们的个体,的确是每个人都可以有隐私,有自己的生活,但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贡献实际上是更紧密,而且更多的是基于这种博弈,也基于这种尽职,而更多的基于互相赋能、互相支持的方向。所以我更相信这种“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我觉得这可以是一个你要跟这个很合,因为生命是从那里来的。
因为要维持我们生命,很多东西不是我自己能合成的,比如说有些维生素、有些蛋白质,我必须靠你的生命能提供,是这么过来的。我觉得讲元宇宙的话应该是走向那里,我们在那里更多是协同的关系,而不是一个竞争的关系。包括自动驾驶,你要纯粹从博弈论的角度去搞自动驾驶,就很难。但是你要是说你有同理心,你这个路口有时候就是下不下去,你怎么博弈?你没必要博弈,你就不要下去了,你就朝前走,再回头就完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路的。
我们要理解这些之间的关系,知道生命怎么来的,未来向哪里去,我们实际上会发现这个世界可以更美好,特别是我们有了区块链技术,历史不能伪造,历史不能添加,你就不能抵赖,可能某种意义上对我们的价值世界跟实然的世界和应然的世界得张力就没那么大了。
所有的问题实际上都摆在桌面上来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实际上不止百年未有,只是从政治关系上来讲,这一百年未有。但是你从人之间的关系上来讲,这是千年未有。轴心时代到现在,人等关系是会发生剧变的,因为我们寿命长了,而且有机器参与了。那么你要从语言能力上来讲,这是10万年未有之大变局。原来我们人跟猿人之间的差异可能就是语言的差异,那么机器现在有语言能力了,对吧?
某种意义上,我们把意识得理清楚,把智能理清楚,是非常重要的,不是可有可无的,以前是可有可无的,但是现在面临着做抉择了,这个世界要向哪里走,我们是做一个中心化的OpenAI式的人工智能,还是做一个分布式的?我们可以分身,先通过我们来跟世界发生关系,然后这个分身通过区块链技术在元宇宙里头进行协同,这么一个未来的场景,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后果。所以要理清意识和智能。
有些地方的确微妙,但是我们要坚持,我们要有物理学家的那种挑剔的眼光去看这些东西。这里我也为自己辩护,人家说你又不做实验,你就乱想。历史上还真有这样的人,比如说牛顿,他是不做实验的,他们也做落体实验、斜面实验,而他做的实验是光学实验,光学倒不一定很对,结果那个东西很对。
我们有原来的认知坎陷,有很多坑,对不对?要把所有的坑都爬过去是蛮难的一件事儿。现在我是不是能把这些坑都爬过,都跨越过去,能弄一个consistent?因为现在大家达成共识是很重要的,是决定未来的。
还有一点,我趁这个机会多讲讲。我们的地球上的生命很可能就是唯一的,我们所有的这些过程实际上是很小概率的,而且很容易就是说就没了,就终止了,比如说我们生命体很多分支都没了,并不是说我们进化足够长时间,就一定能进化出高级智能来,不是这样的,就比如恐龙。恐龙在地球上可能是17,000万年,跟人的历史相比是很长的,而且它进化的形态是非常多,有跳的、有游的、有飞的;有食肉的,有食草的,关键它还可以直立行走,但是它没有进化出高级智能,而我们人这一支基本上进化出来了。从物理上这是无穷小概率的事件。
而且我们刚才讲了因果链重构。这个重构的话,一次就相当于一个指数加速,所以比如人文的东西,比如解释学的东西,伦理学,重构的水平更高,按这个运算的加速来讲是好几次指数加速,是这么一个关系。
十三维:蔡老师,后面你说的我也都非常赞同。我刚才的一个想法就是,如果把意识也当做一个基本构成的话,意识现在研究不是划分了好几个层次吗,比如最基本层,比如可以把信息跟功能的处理,这种叫取用意识(Access consciousness);还有有主观体验的这种意识,可能这种叫做现象意识(Phenomenal consciousness);还有比较高级的就是自我意识。按照主流学术来看的话,意识其实包含了很多层次的内容。您这个理论中实际上就是把这些意识都囊括了,从最简单的基本意识到高级的自我反思的意识。
如果是这样的话,基本就没有什么分歧了,因为取用意识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智能,就是信息处理智能。对取用意识而言,智能其实是意识的一个侧面。相当于您这个理论是兼容和整合信息理论的,任何信息处理过程中可能都会有这种微弱的意识。
蔡恒进:对。但是我这里有点不一样的。我觉得在信息层面不能完全解释意识,所以我讲的是因果链。还要对标到真实的物理过程里去,而不仅仅是信息的过程,所以跟他们还是有差别的。这样的话我就想收敛,就是说最终我们有很多创新,最后还是要落地在真实的物理世界里面看能不能实现,实现有多远,你需要中间补多少才能实现。所以很多事情可以做成。
这些中间的话原来都省略掉了,现在说能不能补上,当然AI可能得帮我们补上很多东西,恰恰是AI能做的很多事情,在这里把它补上。这实际上没有绝对的冲突在这里,只是说是不是有一个consist,而且尽可能简洁的这么一个框架在这里,然后我们把其它要考虑的事情,比如AGI的事情,比如说治理的问题,那更容易讲清楚,更容易达成共识,而不是大家在站在不同的视角上说不到一起。
十三维:我还是好想讨论一下具体的。因为我是区块链跟AI一起研究,我后来也有了一套自己的框架,比如说按照我的思想的话,我觉得应该要改造现有的物理世界的环境,就是数字环境,把数字当做一种物质的构造去创建,然后在上面才可能建立这种人工生命和人工智能、人工意识这样一个造物。
其实我也想到这个环境跟这个意识跟智能的一个纠缠关系,而现在我们所在计算机模拟的话,它本质上是一个ghost in the shell,相当于是一个壳中的幽灵,它不是属于这种开放环境中的。我看您也研究区块链,我觉得链上环境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就是给数字生命体提供了一个开放环境,然后让他们在上面进化和发展。那么在这个意义上的话,我也看到您那个理论说一开始当有生命的时候就有了自我。这个感觉的话我们知道就是区块链有NFT,那么我一开始一个思想就觉得肯定是要把NFT跟智能体结合起来,它才能跟这个环境有一个区分,生命跟环境的区分,但是我又觉得光做了一个DID NFT的话,它其实可能还是没有像意义上那样有自我,这种高级的自我可能还是后面发展的一个过程。
蔡恒进:对,这很有意思。我们专门写了一篇就是附着与隧通,实际上就是想回答自我怎么会有无限性。我们哲学上一般相对比较接受“自我无限极”。未来哪怕是自动驾驶或者什么,我们还要把自我明确地放在那里才行,才是最简单的方案。只是说自我要附着在当下的环境里头。现在我们的自我,比如我现在正在回答你的问题,实际上现在很有限的,不是无限的,只是说我换一个环境,我又去想别的问题。实际上它是很灵活的。
我原来有个概念叫滑动定律。就是说你太容易滑动,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我们的自我特别地有多样性,从这里跳到那里,再跳到那里,好像毫无规律。这也正是自我的特征。你也可以用佛学里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个“心”就是我。它不是定在那里的。它的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滑动,到处跑。
在数字世界能不能有自我?还是可以有的。这里头它主要是有一致性,有前后的一致性,有它的连续性,还有它的统摄性,或者还有我前面的讲的审美性、审美功能。审美功能也是统摄性的一个体现。实际上是一个整体性的东西。所以到头来,他我刚才讲的就是说以最小的mind,实际上可能钟表就有一个很小的mind,只是层次不一样。它的复杂度不一样,它的持续性不一样。自我可以很丰富,很多侧面,现在来说又出现一个大的谱系,各种各种的东西。
十三维:那就相当于说,最开始跟环境区分的生命体,它可以有最初级的自我,然后我们这种高级反思能力的是一种高阶自我。
蔡恒进:对。是的。
十三维:行,那我就比较赞同了。
蔡恒进:它时间时空的属性就很局限。最早的自我就很局限在身体那里。慢慢的,我们的自我已经是天马行空地到处跑了,超越时空的性质是更强了。元宇宙实际上也就是产业文明,它的价值存储就很单一。但是农业文明,你的粮食可以存很多年,所以农民或者土地就是存储,可以作为持续性的财富。那么到了商业文明,生产工具都可以流转,都可以作为财富来流转。那么到元宇宙文明,可能我们的好处在数字世界有更多的形态。那么它总重要一点就在于,它穿越时空的能力更强了。
十三维:对。我当时思考就是,其实元宇宙是打破泡利不相容原理(Pauli exclusion principle),让这些物质本身,一个针尖上可以站无数个天使。在现实世界上,物质之间会相互排斥,游戏之后就打住这个限制,也是一个所谓对称性破缺的过程。这个我都非常赞同的。
我觉得蔡教授的体系还是就是非常具有统摄性的,只不过可能我思考的时候,对于不同的领域论题,比如关于艺术跟符号,艺术这一块,我可能就会用符号学思维去考虑。关于认知坎陷这块可能会利用混沌动力学、凝聚物理,还有所谓因果涌现的框架去思考。除了这个思考框架应用之外,蔡老师这个框架,我觉得统摄性是很完备的,可能在细节上,比如刚才意识的几个层次和自我的几个层次是需要细化的。因为如果在工程实践要做出来的话,还会面临技术实现的问题。
华中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院长 臧艺兵
臧艺兵:感谢恒进教授的精彩讲座。自我们上一次吃饭时候聆听了您的坎陷理论,因为我的科学知识非常有限,所以不明觉厉。好像我们也有过简单讨论。我没有晓力老师那么专业的水准,但您在网上的讲座我是认真听了。
首先,我对蔡老师提出这样一个理论,这种可贵的探索和创造精神表示敬佩。另外,我觉得,从传播学和社会学上,你这个理论已经实现了自洽。为什么呢?你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大家去关注它,激起大家的讨论,不断谈论它,谈出各种不同的看法,然后你又对大家的看法进行回应,不断完善你的自身逻辑,对这个自圆其说。所以说,目前至少实现了认知坎陷的理论的自我证明。您已经实现了这个理论的提出。
迪尔凯姆提出科学真理和神话真理,这个科学真理就是实证,就是实验,就是数理逻辑、逻辑实证;还有一种真理就是神话真理,就是提出一种形而上的思想、成为公共话语,大家不停的谈论关注,然后这个东西慢慢接受公众的质疑和接受,渐渐这个东西变成另一种真理,就是神话真理。我觉得恒进老师的理论目前是介于科学真理和神话真理之间。
另外,我认为您这个理论很有价值,也很有趣。您的学科背景是物理学,从物理学知识范畴里提出这个理论,您是跨界降维的。为什么说是跨界降维?跨界就是说你进入到哲学领域的思辨,还有生命领域、认知心理学领域。从这些领域里面,你把物理学原理跟这些理论结合,希望用这些领域的知识来佐证你这个命题,并形成一个物理学的描述,您大概是希望这样吗?这样做,我个人认为似乎是不大可能,因为如果是从物理学出发,你需要想把它阐述得更具有实证的普世价值。我的直觉反应,或许您可以升维到数学曾面来表达,创造出一个坎陷数学模型。在数论领域提出并证明这个认知坎陷的一个公式。就像笛卡尔提出爱心函数,他那个数学组合的爱心函数,这是一个很奇妙的一个东西。
如果您实现了一个物理学的数论模型或者代数公式,这样一个数学语言的表达之后,再回到物理学,然后再返回应用的这个AI理论。可能就很厉害了。让AI理论更具物理学和基础数学的支撑。
您刚才你讲的科学的追求,我是非常赞同,特别是您讲到简洁、美,加上有趣。作为一个科学家追求宇宙最本质的东西,就是讲求大道至简。根据我个人的理解,我觉得上帝的智商不是像我们,他搞的东西一定很美、很简洁、很有趣的。个体的人类通过对于美的感知,获得一种洞悉宇宙真理的捷径,这是“美”在科学领域里,倍受科学家崇尚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吧。
还有我对这个研究的方法有一点小小不同看法,我认为中国的有些科学研究,研究的方法论去向是不是有到问题。如果是科学领域进行纯粹实验表达,它一定是依赖实验数据;如果是哲学领域的思辨表达,它就是概念体系。一般来说,如果又用数学公式,又用文学式表达,还用主观式想象,各种描述融为一体来表达一个非常严谨的数理逻辑,是很难表达清楚的。因为不同的学科范畴,概念体系的含义是不同的。概念之间也是不对等的。有的是精确的,有的是模糊的。有的是抽象符合体系,有的是阐释性的知识领域。这些深度的真理表达,必须经得起多角度的验证。在科学领域,必须要定律公式,在哲学领域,必须要用非常公认的概念含义,没有太大争议的概念,包括说的“天”“道”“梵”“The One”这样的概念。所以有时候一些东西我们说清楚非常不容易。特别是在人类探求最高层面的真理的时候,科学,艺术,信仰在顶峰汇合,奇妙无比。现在讲学科与艺术融合很不容易,中国的人文社科艺术学者,大都是理科不行被淘汰到文科的。而中国的科学家也常常调侃自己说,我很喜欢艺术,但对于艺术一窍不通。我们上在武汉吃饭的时候,我就说,您这个东西要搞好了,能拿诺贝尔奖。
我为什么要讲这样一个问题?我个人认为,如果您往数论上面去升维研究这个东西的话,研究工作可能变得更难,但它的表达形式会更简单,但是我以为它会更有价值;但是如果降维,为了说给大众听,让大众听懂你在做什么研究。可能更快会成为大家注意的研究问题。我觉得有些委屈你的这个了不起的创意。
我认为,十分有价值东西没有必要去顾忌公众知道与否,您这个东西现在的用途,越具体,用途越小,反之将来可能是有更大的用途。我觉得,可能是中国国情的原因,中国的许多科学家,当他有了早期发现、有了好的念头的时候,他立刻想到要受到国家重视,对国家的大用。当然也有争取国家资金支持的因素,这种意识会影响中国的科学家研究状态。所以我们基础研究的发现极少。但是要沉静下来很不容易。受各方面的因素影响。因为我们是老乡又很近了,我随便乱说,你也不会生我的气,就是我的一点非常幼稚的文科学者直觉看法,供您参考批评。
蔡恒进:我非常感谢你把这些都提出来,真是很多人会这么想,包括马克思还是恩格斯讲的,你只有说把它能形成数学了,你才真的理解它了,这没错。但是问题就是说,它现在到了另外一面就是历史的钟摆,它是摆到那里然后又摆回来的。我这里实际上是在升维,因为在物理学里我们讲的是这种力或者是场、守恒力、对称性,这是很严谨的,非常非常数学的表达,当然到对称性这里好像已经有点文科了,好像不是那么数学了。但你看我这里讲的是可迁移性,跟主体间性是不一样的,是对主体间性的一个扩展。原来我们严谨的数学的确是在用在物理科学里头,而且所有的东西要建立在那上面,但是现在我们是要超越它。
我今天一直在讲穿越限制,我们智能恰恰是把这个连续里头的东西抽出来,把它离散化了。离散化的时候我是能够组合,当然组合有组合数学,这也是数学,我当然也可以写在公式上说,你看这个组合起来可以得多少,我给5个认知坎陷组合成多少,哪个是对的。但是我实际上没有必要这么做,在很大程度上,因为我们把它离散化之后,我们能有很多组合,包括我刚才举的例子,钟表、独角兽,或者是嫦娥奔月等这些东西,它就给了我们自由。恰恰我们是从那里头跳出来更加自由。
但是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把这些自由的东西怎么跟物理东西在那个基础上说出来。在这个意义上,它的对立,或者是原来只能是用二元论的,或者用带神秘的因素,我要把这些东西都剔除掉,把神秘的东西尽量都剔除掉。我这里才是真正的物理学精神。很多人都拿物理学的一些概念直接用在金融里头,他说这是金融物理学,或者是把物理里头的东西直接放在意识里头,说是意识物理学,很多人这么做,我也知道他们这么做,但是我恰恰是拿着物理学的精神,要把这做到极简,让它自恰,然后把它冲突的点指出来,就是定域和非定域性。然后解决所有的这些困惑,这些困惑是2000年来的困惑。
不是说我不懂数学,我的数学恰恰是很强的。我在大学的时候,学的微分几何,我现在也勉强能看懂弦论的东西。但是我们处理的问题恰恰是我们有更多的自由了,而且我们是在这个自由的世界里头来建构未来,建构我们可预的世界。而且我这里试图说明,在物理学里头是允许这样做的,恰恰是想说这个事儿,就是我们充分地考虑物理学的限制之后,我们还能做这些事情。只是我们不能到头来还要对标过来,不能走得太远,还是要考虑具体的时限,只是说你要把实现的条件尽量讲清楚。所以很多人都会像你那么想,那种也不是绝对错,只是说此时此刻我们需要的是另外一个思维,要从那里头跳出来,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来看那些东西。
首都科技发展战略研究院科幻产业发展中心主任 王中
王中:很高兴今天来参加现场活动,我一直在咱们苇草智酷的群里,俊秀老师也好,晓力老师也好,永朝老师也好,你们的音容笑貌我都很熟悉。今天是第一次来现场。我跟恒进是大学同学,他这十几年的工作我一直都在跟进也在关注,挺有意思的,从他的《机器崛起前传》开始。我后来变成他的一个坚定的支持者,是他有一个理论我觉得特别欣赏。他说我们人类是万物之灵,是因为我们人类的毛发比较少,这有更好的touch,所以我们能够(更好地)进化。我作为一个毛发比较少的个体,觉得我应该责无旁贷地站他的队(笑)。
我觉得这些年他的书、他的理论一步一步的越来越完备,越来越完善,越来越自恰,也越来越和光同尘,刚才晓力老师说越来越接地气了。我觉得这可以说是一个事关人类未来和命运的一个事儿,兹事体大,从各个角度去探讨它,我觉得非常好,他独辟蹊径走出自己的路来。
刚才你们在讨论是用数学的方法还是用文科的方法,我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回到科学史上来讲的话,其实科学最早跟哲学是一体的,是脱胎于哲学。恒进是物理学博士,其实你拿到的是PhD是吧?你是哲学博士。科学走到今天,其实很多很前沿的问题,科学本身是无能为力的,比如说宇宙的本源问题,比如说意识的问题,光靠科学是不行的。意识中怎么去界定“我”,怎么来界定这个“我”?所以笛卡尔才说“我思故我在”,他只能知道我自己在想,我不知道你在想,我只能推断你在想。那么你用数学的方法,用科学的方法,我觉得这个路是走不通的。恰恰你(蔡恒进)现在的方法我觉得可能能够突出重围。
现在我也是一个因果链的重构者。为什么这么说?现在我在拍科幻电影,我也写科幻小说,也是在重构因果链吧,所以苇草智酷的活动我基本上场场不落。改天还得跟几位老师多请教,特别是晓力老师。
我有一个问题。恒进刚才说到,AI是有意识的。在我的认知里边,我觉得AI是一个人工智能,它并不是人工意识。那么如何在智能跟意识之间切换,我觉得你要把它交代清楚。
蔡恒进:大家可能说我的定义跟你不一样,但是我觉得这里头可以这么来讲,就是说至少ChatGPT用的是人类的语料,那人的力量是什么?就是人类意识的产物,这个是毫无疑问的。我们不能说这些语料跟人的意识没关系,它现在在人类的语料上来操作,你不管它怎么操作的,然后他给你的是人话。特别是ChatGPT刚出来的时候,很多人说它只是一个统计工具,但是现在没几个人敢这么讲,因为到了GPT4的话,这种话基本上完全站不住了。现在只是说我怎么能理解说,它为什么我看起来是只是预测下一个单词好像根据概率来的,为什么讲的那么像人对吧?就是这样子的。
我觉得就是要跳出去来看的话,你把它看作是它的本体,就是人的意识的构建的这个世界。实际上我的一个极端的想法就是,任何一个认知坎陷就是对世界建模,它就是个世界模型,对不对?当然,有很多,比如说那么多中文字组成的空间,那也是一个世界模型。但是你有没有可能建一个所谓的真正的世界模型?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世界的的分支太多太多,你模拟它,你没那么多算力,或者即使你真的有了那么多算力,模拟它也没有任何价值,为什么?它的分支那么多,你不知道哪一支是真是会发生的,你知道吗?所有的分支都是可能发生的,等于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不同意马斯克,他认为我们人就在这种模拟世界里头,这是不对的。但是你仔细想,我们的物理世界这么复杂,我们人肉身在物理世界里,但是我们的意识世界实际上在某种程度山比它简单很多,结构性的没那么强。
虽然我们的价值观和AI不能完全对齐,但是它实际上用的我们的语料,它还是用我们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的,其实是从我们这里迁移过去的,或者说是继承过去的。即使是Sora,Sora的话,你可以说它是视频的,但是我们给它的显然不是说就随便扔一个摄像头,随便对着哪里一直录,让它学完了之后去建个世界模型给我们看。显然不是这样子,而是我们认为有意义的视频给它了,对吧?不是随便地给它视频。它已经是以我们人类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了。所以就是说两层,一个就是说它还是一个讲话的世界模型,不管它是什么样,就像杨立昆讲的,我们先建一个完美的世界模型,然后才有可能做AGI。这是不成立的。我们只是不同程度地来看这个世界,而只要我们从不同程度来看这个世界,就已经对它的意识形态意识化了,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世界了,已经是带有视角的,带有偏见的来做的。
还有一点,实际上这里头恰恰证明模拟是不现实的,也是没有必要的,比如说我们的天气预报,我们中间花了几十年时间说数字天气预报,它就是我们把动量方程、把能量方程写清楚,我们把这个隔点尽量的小,布场尽量的小,尽量多预报一两天,对不对?你预报的时间越长,你会发现积累的误差特别大,10天以后就不太准了,20天真的太难了,你的算力增长快的多的不得了。但是现在恰恰是用大模型深度学习,首先是Deepmind做的,发现我们只要把这些历史的数据、雷达的数据尽量给它,把历史上发生的这些降雨的信息都给它,它深度学习。它花很小的算力,就可以把预报做的比原来还准。华为也做了,华为发的第一篇的Nature的文章就是做预报的。最近微软也做天气预报。
很多人没注意到这个,这实际上是一个强计算主义跟经验主义的对决。显然经验主义是对的,至少更实用。我们还原不了的,还原了没用的,即使知道大气的方程,很大程度上我们觉得我们完全能模拟真正的世界模型了,但是你从那里去算,还不如用经验来预测,又快又好。所以经验的东西是不是意识的东西,那就看谁愿意接受这样的定义,对不对?
但是在我这里看来,实际上这些东西发生的全是历史事件的东西,它不是真实世界的东西。我们脑子里发生的也不是真实性的东西,所以数字世界的东西也都不是真实世界的东西。虽然它有因果律,到头来它会反作用过来,然后它通过机器、通过我们人类肉体来反作用改变物理世界。但实际上这些都是意识里的东西。而且这里头只有两个世界,一个是真实的物理世界,我们所谓的物理学家研究的那个;一个就是意识世界的东西。
原来波普尔分成三个世界,他说我们的意识世界、精神世界,然后还有精神产品的那个世界,他是单独列出来的,但实际上这里头是没有界限的,实际上是连续的,所以分成两个世界更好。就像我们那个图上,把量子世界列出来可能更好。以后假如我们量子计算机都做出来了,到底是个什么位置?我跟你讲,那个东西就是我们人造出来的一个物理的世界。这个很神奇,人简直是太厉害了,这里头真的是有神性的,他就硬是把它给拽出来了。因为我们做的事情,至少围绕我们的手机、我们的火箭,肯定全是人建构出来、发明出来的。在物理世界允许我们做这些发明,某种程度上都是我们意识的投射,都是意识的产物。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虽然它来自于,我们最早是被物理世界规训过的,我们从那里来的,但是我们已经穿越它,已经超越它了。我不知道回答了问题没有,谢谢。
未完待续,《智能的起源、进化与未来(下)》近日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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