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永朝 | AIGC就是一个人类兴奋的玩具而已

科技   2024-11-07 17:58   北京  

作者 | 段永朝  苇草智酷创始合伙人、信息社会50人论坛执行主席
 

生成式人工智能是一种邀请,邀请我们重新认识媒介、自我与世界。媒介创客行动是对这一邀请完全敞开的全然接纳,正在成为一场关于生存美学的公共幸福社会实验。媒介创客是根植于数智时代基本生态的新物种,具有新的DNA双螺旋分子结构的后人类,强调在人类智识与人工智能的融合、科学技术与文化艺术的交叉、媒介思想与产业实践的贯通中,以心智生产力催生新质生产力。


10月19日,智酷 393 期,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传播系副研究员周慎分享《媒介创客新时代》,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与传播系教授展江、新华社国家重点实验室生物感知智能应用研究部学术带头人杨溟、苇草智酷创始合伙人段永朝等参与点评,北京信息社会研究所所长王俊秀主持。


以下根据段永朝老师发言内容整理而成:


今天特别开心的是见到了展江老师,我读过很多展江老师的大部头,见到你的肉身是很难得的。也非常开心能听到周慎老师讲这么完整的东西。的确,我跟俊秀一样,见证了从周慎同学到周慎教授这个过程,这真的是让人非常欣喜的,尽管他迫不及待地想上满汉全席。因为时间所限,如果再给他两三个小时,我觉得他可能会雕刻的更细致一些。

展江老师和杨溟老师提的内容,我是高度认同的。AIGC这个概念提出来之后,我一直是少数派,现在我是极少数派,为什么?因为我对这个词语非常不喜欢,非常讨厌。我认为AIGC会误导一代人,它会把人带到坑里去,我非常不喜欢。尤其加上今年诺贝尔奖也来凑这个热闹,我也觉得非常不理解。本来我觉得这股风应该过去了,没想到今年诺奖又给他们加持了一下。


简单地说,我觉得 AIGC有三宗罪。这就是相当于刚才展江老师说的边界以外的事情,其实严肃的学者内心跟明镜似的,他们都很清楚,但是对大众他们不提这个事儿,所以我把它叫“对大众的三宗罪”。


第一件事情就是计算主义逻辑。我个人认为今天的人工智能背后的计算主义逻辑没有超越1931年。为什么说没有超越1931年?1931年哥德尔定理的出现已经给计算主义的棺材板钉上钉子了,这是定论。这件事情它并没有超越。所以我说的第一宗罪就是,仍然秉持计算主义的人工智能,我认为没有前途。


第二宗罪就是价值中立论破产。价值中立已经忽悠了几代人。为什么法兰克福学派批判技术?我个人认为是批判技术中包含的价值中立论,就是实证主义哲学,认为计算科学可以搞定一切。为什么觉得可以搞定一切?你看科学有模型、有计算,还有可验证、可重复、人人平等,多好?100年前中国的科玄之争,就企图说明这一论断。当时有人问,科学能搞定人生观吗?科学派就说能搞定人生观问题。简直对人类贻害不浅。


所以我个人觉得,价值中立论破产是一个可以鼓掌的事情,从思想领域打破了一个魔咒。在大众传播领域,我们不就是认为科学等于正确吗?前面一加“科学”的冠语之后,就等于给它加持了,就等于认为它就是正确的化身。那你得拿证据来,就像韦伯说的让数据来说话。我认为这都是很扯的事情。今天的数据说话、证据说话、事实说话、科学说话,都不等于真理的全部边界。所以价值中立论破产,在互联网之后越来越明显,但是没有人跟大众普及这个事情。


第三宗罪就是关于意识的起源问题。为什么这是一宗罪呢?因为人工智能领域现在越来越多地说他们能搞定意识领域,但是他们不提意识的起源问题,哲学家大卫·查尔默斯说这是个难问题。甚至我认为到今天为止,查尔默斯就靠提了这一句,名垂青史。他把意识问题分成简单问题和困难问题。他认为起源问题是最难的,而且我个人觉得到现在门都没摸着。起源问题的可以说学派林立,但是众说纷纭。但人工智能、大模型致力于从功能上解释意识问题,从而避重就轻,让人误以为意识的(起源)问题即将宣告解决。


所以这三个问题足够了,不用到七宗罪了,就三个问题足够说明AIGC就是一个玩具,就是一个人类兴奋的玩具而已。在这个问题上,辛顿只是在提醒人工智能的危险性,人工智能的误用、滥用,所以我想用这个来提醒,我们对人工智能是非常无知的。


我略微展开一点关于计算主义的问题。计算理论里面一个非常经典的奠基石是图灵。大学教科书里面写的,我们今天所有的人类计算都可以用图灵机实现,这个叫丘奇-图灵论题。这是写在教科书里的。可是论题是什么意思?什么是thesis?thesis就是说这是个假设,并不是数学定理。但是请问我们跟大众讲过这个问题吗?


今天的计算机原理用图灵论题来支撑,只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假设是什么意思?假设就是所有的人类计算都可以用图灵机搞定,这就是他的假设原本的意思,他也的确搞定了99%,有1%没有搞定,将来这1%会造99%的反。我们是不是要在这个上去思考问题?


第二,信息论创始人是香农,他的《信息论》原著迄今为止没有中文翻译。他的原文中开宗明义地讲了一句话,他说,我的信息论跟content(内容)没有关系。换句话说,跟我们文科生讨论的meaning(意义)没有关系。因为信息论脱胎于通信理论,它就是个编码,它跟content(内容)没有关系。好了,我们今天的人就拥抱AIGC,扯淡不扯淡?这样能拥抱着了content(内容)吗?在底层逻辑上就不支持。这个问题我个人认为学术界有责任,讲这些课程的人有责任把人工智能的思想史讲清楚,就像展江老师说的,不但要讲边界,还要把它的源流、脉络梳理清楚。


我们今天玩的那套玩意儿,什么算法、大模型、transformer等,搞不定底层的东西。这件事要跟大家说清楚,然后我们才能知道我们搞定什么。所以刚才周慎老师讲的时候,我脑子里浮现的画面,我们搞定的是“吃”,中国的吃文化很发达,我们搞定的是怎么吃,怎么再做一道新菜,怎么用AIGC作个新曲出来。但我们考虑到音乐发展思想史吗?不考虑。因为它是无限的,它有无穷可能,所以我们就满足于整一个呗。


但是背后最重要的问题是什么?就是AIGC里的无限可能性是可编码无限可能性,是可辨识无限可能性,它并不代表无限可能的所有品种。所以我说人类思想史上还有一个恶魔,是数学家康托尔。为什么?因为康托尔发明了集合论。你要注意,他发明集合论以后,他搞定了一个2000年西方思想史上的争论,这个争论就是古希腊哲学里面关于“无穷”的争论,到底是实无穷还是潜无穷?他把这个问题给解决掉了,解决掉了之后,大家就都认为无穷是实无穷。


今天的数学思想要想前进,必须批判康托尔,因为康托尔把西方思想的无穷观念给结扎了,他把潜无穷干掉了,他只剩下了实无穷。当然,他很牛,他提了一个问题,是希尔伯特的二十三个问题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康托尔的连续统问题。但是不要忘了,那个连续统问题是建立在“肯定实无穷,打压潜无穷”这个思想的基础上。可是就这一件事情,缔造了我们今天计算主义的数学思想的基础。


这就意味着我们今天玩的所有的花活儿,都建立在一个有限的数学思想的基础之上,看上去好像是无穷空间,其实是同质化的实无穷,而不是异质性的潜无穷。顺便说,在这个问题上,我非常推崇法国思想家巴迪欧。去年我曾就巴迪欧发展康托尔的集合论思想做过一次讲座,可以参考这个内容。


那么,谁敢说(计算理论)这个数学思想就不发展了?所以我觉得AIGC的这个问题就是历史长河中的昙花一现,这件事情很快会有很多人醒悟过来,原来不是这么回事儿,原来它做的东西太有限了,它就是个呼啦圈。当年呼啦圈出来以后全民狂欢了两年,然后立刻偃旗息鼓。因为马上会有人醒悟过来,这些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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