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对话 | 智能的起源、进化与未来(上)

科技   2024-11-17 17:59   北京  

意识和智能在生命一开始就展现出来,只有拥有了自我意识,有了主体性,有偏向地达成某个目标,智能才有意义。随着意识与智能的进化,主体逐渐脱离物理世界必然性的掌控,因果链重构能力逐渐提升。


当下人工神经网络的深度学习过程也是对因果链进行重构的过程,因此很成功。大语言模型已经继承了人类意识和智能,实现超越也有可能。人机之间已无真正壁垒,超级人工智能近在咫尺。未来元宇宙可以作为人类进入AI世界的入口,个人的分身可以作为元宇宙中的节点,与其它机器节点共生共业,形成人类世的超级智能。


6月24日,智酷371期,武汉大学计算机学院教授蔡恒进分享《智能的起源、进化与未来》。特邀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刘晓力教授、中关村智慧能源产业联盟副理事长李斌、杭州心识宇宙有限公司研究院院长十三维、华中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院长臧艺兵、首都科技发展战略研究院科幻产业发展中心主任王中、北京洞察科技有限公司CEO刘颖、跨界教育研究者与实践者李骏翼、苇草智酷创始合伙人段永朝等点评。


延伸阅读:

蔡恒进 | 智能的起源、进化与未来


以下根据李斌、十三维、臧艺兵、王中等老师发言内容整理而成:



王俊秀:蔡老师分享的因果链重构的结构非常强。而且我听了以后觉得,我们学文科的、社会科学的人好像作用还比较大,你还可以用心理世界来重构这个事儿。如果现在实现不了,我们还可以用未来世界的条件来重构,所以我觉得我们暂时可能还不会失业。下面我们请李斌老师来做点评。


中关村智慧能源产业联盟副理事长 李斌


李斌:我这是第一次直接的面对面地听蔡老师的关于坎陷理论的内容。我不知道蔡老师在武汉大学开没开过面向全校本科生的公共课。我觉得不管是文理工艺农,都应当听听这门课。前不久复旦大学所有的在校生开了一个大统一的人工智能课程。


我前两天在清华,清华人文学院办了一个校友班,老师就是哲学的、历史的、心理的,彭凯平老师他们也在这里边。实际上参加听课的几乎都是工科的,因为清华本身就是工科的,大家的反应非常之强烈,而且基本上都是工作N多年的校友。大家自然也谈到我们的姚字班,谈到清华抚育的几个,比如说智谱清言,应当在全国算校友创业比较成功的,在中国所谓能排得比较好的人工智能创业公司。


刚才王老师说文科或者社会科学,我以前一个老师他们就说到,包括和朱清时老师、潘宗光老师,我中科大和港理工的校长,都是大科学家,还有南怀瑾老师在20多年前,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怎么叫量子,学了一点点量子力学,量子力学也很难学,老听不明白。现在慢慢地从潘建伟老师团队,慢慢在实现。


很多的哲学的、人文社科的很多的思想对现在的AGI,包括具体延展到产业层面,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导意义。实际上最终能体现在咱们自己的科学家、学生,包括实业界的创业者,他是最早可能帮人启迪心智的。


复旦大学开了这个公共课以后,要求都要选这门课,大体上就是必修,现在全国还是影响非常大的。当然,做我们创业者或者实业界这一块应当说,怎么来把咱们这种理论构架,钟义信老师提出来一个统一人工智能,非常系统,他做过中国人工智能学会的理事长,他更多的是从人工智能理论构架的角度,其中有一些比较性的研究。


实际上,我们从理论到实践中,从哲学的本源出发,来建构一个新的成果。坎陷理论也好,建构一个针对于AGI或者具体的落地场景,从理论上进行一些指导。实际上人造智能,最终它是向类人类这一块。实际上我们就可以想象,比如说我们现在活到120岁,比如说我们建构一个模拟地球的自然现象,模拟一个数字孪生人,可能人的肉身不在了,但是数字人可能还延续在另外一个空间里边。我就举这个我们想象的这么一个例子。非常感谢。

杭州心识宇宙有限公司研究院院长 十三维

十三维:我很荣幸来参加蔡教授的讨论。我听蔡老师之前也是只言片语,也看过一些文章,知道蔡老师的理论,今天是比较系统地理解了整个体系。从我的感官来说的话,第一,其实我对蔡老师的思想还是蛮亲切的,很多我之前的探索和思考跟蔡老师有吻合的地方。比如说开始讨论的定域性性和非定域性,从物理连续到离散。


其中谈到关于意识的起源,在我看来可能是一个宇宙和人的关系。最早有几个量子物理学家,比如惠勒,他就提出一个参与式的宇宙(participatory universe)模型,就是说不仅在人择原理意义上,我们所观察到的宇宙必须与人类作为观察者的存在相容,整个宇宙可能都是某种作为观察者的生命与非生命互动、参与创造的一个产物。


还有玻姆,他写了一本书,叫《整体性与隐缠序》,这本书就是把宇宙跟意识的关系从量子层面进行了一些阐释。玻姆还有一个导航波理论,他就提出一个量子势的概念,就是量子势跟粒子关系,量子势本身会指导粒子来进行运动。这有点像意识跟物质的关系了。而且量子势本身是一个全局性的,他这个理论就是一个非定域的理论,但是它又在局域是确定性的。


这样思考的话,我也倾向于认为宇宙、精神(基本属性)、物质是一个整体,甚至有时候跟佛法联系起来了。但是后来我认为,刚才晓力老师也提到了,它可能不是我们这种自我意识层面的意识。我们知道彭罗斯的量子意识理论 Orch OR,他其实这几年做了个实验,但证实并没有成功,至少在意识的量子效应上,引力的这个力的一个层面没有发现量子效应(详见“地下实验排除引力情况下的量子意识”,但不排除更复杂的模型)


所以我的一个思考是,我认为意识、智能,还有生命,后期会共享相同的特征和关系,但是在前期的时候,可能还是有一个类似分化的过程。按照我最近的一些思考,跟蔡老师互相讨论一下,我认为智能是宇宙的一个普遍现象,然后是生命和意识。


武汉大学计算机学院教授 蔡恒进

蔡恒进:这里我们想把意识世界与物理世界分开。生命系统的运行满足物理方程,可能有人认为这也很智能、很有规律、很了不起,但这是另外一个维度的讨论。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分析意识与物质关系的基线,我们先把这个最大的共识接受下来,认为它是成立的。那么我们最大的共识就是在经典物理学这里,然后在此基础上,我们就尽量把意识世界和区里世界分清楚。假如把这些内容东西缠在一起的话,会把这个问题搞得更复杂,而不是更清楚了。


现在很多人觉得我们解释不了意识,就回到了泛心论,但是实际上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因为什么时候组合成什么样才是有意识的,还是说不清楚。所以我们试图做的就是尽量弄到极简,而且建立在一个大家比较能接受的基础上来谈意识。


然后回到一元论和二元论。二元论有很多问题,假如我们把AGI做出来了,那么二元论肯定是错的,明显现在向着一元论走。那么意识有没有用?现在我们既要坚持一元论,还要讲意识是很有用的,并且参与了宇宙演进的过程。而且我相信,人文的东西还是很重要的,因为物理世界提供的舞台足够宽广,我们在上面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引导这个世界向我们设想的方向走,虽然不是总能成功,但是很多情况下是成功的。


每个生命都要靠别的生命来维持自己的生存状态。爱因斯坦也讲过类似的话,我们现在的思想是依靠了很多别人的思想才能存续下来。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在生命起源之前,它尝试构建了很多部件,在这些部件变得可用之后,才有可能有机缘变成一个单细胞,这个过程我们认为是在火山石等孔隙里产生的(请参见孔隙生命世假说)。


个体性是一个中间状态,我相信未来我们又会向着更多纠缠状态发展。我们作为个体,的确是每个人都可以有隐私,有自己的生活,但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贡献和共业,实际上是需要个体之间更紧密才更容易创造,而且这种紧密不只是基于博弈或者竞争,更多的是基于互相赋能、支持的方向。所以我更相信“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理念。


因为生命就是从那种紧密的状态来的。我们要维持生命,而很多东西不是自己体内能合成的,比如说有些维生素、蛋白质,必须靠另外的生命提供,我们是这么进化发展过来的。因此元宇宙应该走向更多是协同关系,而不是竞争关系。


包括自动驾驶,如果纯粹从博弈论的角度去做自动驾驶就很难。但是,假如说有同理心,就会发现某个高架路口有时候就是无法行驶下去,就没必要博弈,就朝前走再回头就是了,实际上还会有很多路径到目的地的。


我们要理解意识、智能与生命之间的关系,知道生命怎么来的,未来向哪里去,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可以更美好。特别是我们有了区块链技术,让历史不能伪造,尤其是不能后面再添加内容,那么就不能抵赖,可能某种意义上让实然的世界和应然的世界之间的张力就没那么大了。


所有的问题实际上都摆在桌面上来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实际上不止百年未有,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来讲可以说是千年未有。从轴心时代到现在,人的关系是会发生剧变的,因为我们寿命长了,而且有机器参与了。从语言能力上来讲,这是10万年未有之大变局。原来我们人跟猿人之间的差异可能就是语言的差异,那么机器现在就有语言能力了。


某种意义上,我们把意识得理清楚,把智能理清楚,是非常重要的,不再是可有可无的。以前可能是可有可无的,但是现在面临着做抉择了。这个世界要向哪里走?我们是做一个中心化的、OpenAI式的人工智能,还是做一个分布式的?我们可以先建立自己的数字分身,然后通过分身和区块链技术在元宇宙里进行协同,这也是一个更值得期待的未来场景,实际上是与OpenAI这类路径是完全不同的结果。所以首先要理清意识和智能的本质。


有些地方的确很微妙,但是我们要坚持第一性原理,要用物理学家那种挑剔的眼光去看这些最重要的问题。这里我也为自己辩护一下。别人可能说,只说这些观点又不做实验,那就是胡思乱想。但历史上还真有不做实验就得出真理的物理学家。比如说牛顿,他是不做力学实验的,经典的力学实验是伽利略开展的,但牛顿总结出了力学定律和万有引力定律。牛顿做的是光学实验,反倒在光学方面的结论倒不一定很对。


我们人类发展到今天,原来已经有很多认知坎陷,也就是有很多坑,要把所有的坑都爬过去是蛮难的一件事儿。现在我们是不是能把这些坑都跨越过去,能达成一个共识,这是很重要的,是会决定未来的。


还有一点,我们地球上的生命很可能就是宇宙唯一的存在。我们星球上,生命、意识、智能所有的这些过程实际上是极小概率的事件,而且很容易就是条件变化说没就没了,戛然而止。比如说我们生命体很多分支都没了,并不是说我们进化足够长时间,就一定能进化出高级智能来,并不是这样的。就比如恐龙,在地球上可能是1亿7000万年,跟人类存续的历史相比是很长的,而且它当年进化的形态是非常多,能跑能跳,能飞能游,有食肉的、食草的、杂食的,关键有些还可以直立行走,但是恐龙没有进化出高级智能,而我们人类这一分支基本上进化出来了,从物理上看这是无穷小概率的事件。


我们刚才讲了因果链重构。重构一次就相当于一个指数加速,所以比如人文的东西,比如从解释学的东西,到伦理学等等,每一次重构后水平就更高,按运算加速来讲是好几次指数加速。


十三维:蔡老师,后面你说的我也都非常赞同。我刚才的一个想法就是,如果把意识也当做一个基本构成的话,意识现在研究不是划分了好几个层次吗,比如最基本层,比如可以把信息跟功能的处理,这种叫取用意识(Access consciousness);还有有主观体验的这种意识,可能这种叫做现象意识(Phenomenal consciousness);还有比较高级的就是自我意识。按照主流学术来看的话,意识其实包含了很多层次的内容。您这个理论中实际上就是把这些意识都囊括了,从最简单的基本意识到高级的自我反思的意识。


如果是这样的话,基本就没有什么分歧了,因为取用意识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智能,就是信息处理智能。对取用意识而言,智能其实是意识的一个侧面。相当于您这个理论是兼容和整合信息理论的,任何信息处理过程中可能都会有这种微弱的意识。


蔡恒进:对。但是我这里有点不一样。我觉得在信息层面不能完全解释意识,所以我讲的是因果链,最终还要对标到真实的物理过程,而不仅仅是信息的过程,所以跟他们还是有差别的。因果链重构就可以收敛,就是说我们可以有很多创新的想法,最后还是要落地在真实的物理世界里面看能不能实现,实现路径有多远,中间需要补足多少内容才能实现,等等,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可以做成。


这些中间层原来很多内容都省略掉了,现在就看能不能补上。当然AI可能得帮我们补上很多东西,这恰恰是AI能发挥的地方,可以在中间层这里把空缺补上。这实际上没有绝对的冲突在这里,只是说是不是有一个共识,而且是尽可能简洁的框架,然后让我们能把其它要考虑的事情,比如AGI、治理问题等等,能更容易讲清楚,更容易达成共识,而不是大家在站在不同的基线上,就总是说不到一起。


十三维:我还是好想讨论一下具体的。因为我是区块链跟AI一起研究,我后来也有了一套自己的框架,比如说按照我的思想的话,我觉得应该要改造现有的物理世界的环境,就是数字环境,把数字当做一种物质的构造去创建,然后在上面才可能建立这种人工生命和人工智能、人工意识这样一个造物。


其实我也想到这个环境跟这个意识跟智能的一个纠缠关系,而现在我们所在计算机模拟的话,它本质上是一个ghost in the shell,相当于是一个壳中的幽灵,它不是属于这种开放环境中的。我看您也研究区块链,我觉得链上环境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就是给数字生命体提供了一个开放环境,然后让他们在上面进化和发展。那么在这个意义上的话,我也看到您那个理论说一开始当有生命的时候就有了自我。这个感觉的话我们知道就是区块链有NFT,那么我一开始一个思想就觉得肯定是要把NFT跟智能体结合起来,它才能跟这个环境有一个区分,生命跟环境的区分,但是我又觉得光做了一个DID NFT的话,它其实可能还是没有像意义上那样有自我,这种高级的自我可能还是后面发展的一个过程。


蔡恒进:对,这很有意思。我们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就是讲附着与隧通,实际上就是想回答自我怎么会有无限性。我们哲学上一般相对比较接受“自我无限极”。未来哪怕是自动驾驶或者什么,我们还要把自我明确地放在那里才行,这才是最简单的方案。只是说自我要附着在当下的环境里头,现在我们的自我,实际上是有限的,不是无限的,换一个环境,我又会附着到新环境里去想别的问题,自我是很灵活的。


我原来用滑动性来描述意识的一个特点,就是太容易滑动,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自我特别有多样性,从这里跳到那里,再跳到那里,好像毫无规律,这也正是自我的特征。我们也可以用佛学里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个“心”就是我。它不是定在那里的,它的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滑动。


在数字世界能不能有自我?我们的回答是可以有的。这里主要是要有前后的一致性,连续性,还有统摄性。前面的讲的审美功能也是统摄性的一个体现。


要构建最小单元的mind,实际上可能钟表就有一个很小的mind,只是mind层次不一样,复杂度不一样,持续性不一样。自我可以很丰富,很多侧面,现在AI技术的出现又带来一个大的谱系。


十三维:那就相当于说,最开始跟环境区分的生命体,它可以有最初级的自我,然后我们这种高级反思能力的是一种高阶自我。


蔡恒进:对。是的。


十三维:行,那我就比较赞同了。


蔡恒进:自我的时空的属性就很局限。最早的自我就局限在身体的边界。慢慢的成长成熟,我们的自我已经是天马行空地到处跑了,超越时空的能力更强。


采猎文明的价值存储就很单一。到了农业文明,粮食可以存很多年,可以作为持续性的财富。到了商业文明,生产工具都可以作为财富来流转。那么到元宇宙文明,可能我们的优势在于数字世界可以有更多的形态,还有很重要一点就在于它穿越时空的能力更强了。


十三维:对。我当时思考就是,其实元宇宙是打破‌泡利不相容原理(Pauli exclusion principle),让这些物质本身,一个针尖上可以站无数个天使。在现实世界上,物质之间会相互排斥,游戏之后就打住这个限制,也是一个所谓对称性破缺的过程。这个我都非常赞同的。


我觉得蔡教授的体系还是就是非常具有统摄性的,只不过可能我思考的时候,对于不同的领域论题,比如关于艺术跟符号,艺术这一块,我可能就会用符号学思维去考虑。关于认知坎陷这块可能会利用混沌动力学、凝聚物理,还有所谓因果涌现的框架去思考。除了这个思考框架应用之外,蔡老师这个框架,我觉得统摄性是很完备的,可能在细节上,比如刚才意识的几个层次和自我的几个层次是需要细化的。因为如果在工程实践要做出来的话,还会面临技术实现的问题。


华中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院长 臧艺兵


臧艺兵:感谢恒进教授的精彩讲座。自我们上一次吃饭时候聆听了您的坎陷理论,因为我的科学知识非常有限,所以不明觉厉。好像我们也有过简单讨论。我没有晓力老师那么专业的水准,但您在网上的讲座我是认真听了。


首先,我对蔡老师提出这样一个理论,这种可贵的探索和创造精神表示敬佩。另外,我觉得,从传播学和社会学上,你这个理论已经实现了自洽。为什么呢?你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大家去关注它,激起大家的讨论,不断谈论它,谈出各种不同的看法,然后你又对大家的看法进行回应,不断完善你的自身逻辑,对这个自圆其说。所以说,目前至少实现了认知坎陷的理论的自我证明。您已经实现了这个理论的提出。


迪尔凯姆提出科学真理和神话真理,这个科学真理就是实证,就是实验,就是数理逻辑、逻辑实证;还有一种真理就是神话真理,就是提出一种形而上的思想、成为公共话语,大家不停的谈论关注,然后这个东西慢慢接受公众的质疑和接受,渐渐这个东西变成另一种真理,就是神话真理。我觉得恒进老师的理论目前是介于科学真理和神话真理之间。


另外,我认为您这个理论很有价值,也很有趣。您的学科背景是物理学,从物理学知识范畴里提出这个理论,您是跨界降维的。为什么说是跨界降维?跨界就是说你进入到哲学领域的思辨,还有生命领域、认知心理学领域。从这些领域里面,你把物理学原理跟这些理论结合,希望用这些领域的知识来佐证你这个命题,并形成一个物理学的描述,您大概是希望这样吗?这样做,我个人认为似乎是不大可能,因为如果是从物理学出发,你需要想把它阐述得更具有实证的普世价值。我的直觉反应,或许您可以升维到数学曾面来表达,创造出一个坎陷数学模型。在数论领域提出并证明这个认知坎陷的一个公式。就像笛卡尔提出爱心函数,他那个数学组合的爱心函数,这是一个很奇妙的一个东西。


如果您实现了一个物理学的数论模型或者代数公式,这样一个数学语言的表达之后,再回到物理学,然后再返回应用的这个AI理论。可能就很厉害了。让AI理论更具物理学和基础数学的支撑。


您刚才你讲的科学的追求,我是非常赞同,特别是您讲到简洁、美,加上有趣。作为一个科学家追求宇宙最本质的东西,就是讲求大道至简。根据我个人的理解,我觉得上帝的智商不是像我们,他搞的东西一定很美、很简洁、很有趣的。个体的人类通过对于美的感知,获得一种洞悉宇宙真理的捷径,这是“美”在科学领域里,倍受科学家崇尚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吧。


还有我对这个研究的方法有一点小小不同看法,我认为中国的有些科学研究,研究的方法论去向是不是有到问题。如果是科学领域进行纯粹实验表达,它一定是依赖实验数据;如果是哲学领域的思辨表达,它就是概念体系。一般来说,如果又用数学公式,又用文学式表达,还用主观式想象,各种描述融为一体来表达一个非常严谨的数理逻辑,是很难表达清楚的。因为不同的学科范畴,概念体系的含义是不同的。概念之间也是不对等的。有的是精确的,有的是模糊的。有的是抽象符合体系,有的是阐释性的知识领域。这些深度的真理表达,必须经得起多角度的验证。在科学领域,必须要定律公式,在哲学领域,必须要用非常公认的概念含义,没有太大争议的概念,包括说的“天”“道”“梵”“The One”这样的概念。所以有时候一些东西我们说清楚非常不容易。特别是在人类探求最高层面的真理的时候,科学,艺术,信仰在顶峰汇合,奇妙无比。现在讲学科与艺术融合很不容易,中国的人文社科艺术学者,大都是理科不行被淘汰到文科的。而中国的科学家也常常调侃自己说,我很喜欢艺术,但对于艺术一窍不通。我们上在武汉吃饭的时候,我就说,您这个东西要搞好了,能拿诺贝尔奖。


我为什么要讲这样一个问题?我个人认为,如果您往数论上面去升维研究这个东西的话,研究工作可能变得更难,但它的表达形式会更简单,但是我以为它会更有价值;但是如果降维,为了说给大众听,让大众听懂你在做什么研究。可能更快会成为大家注意的研究问题。我觉得有些委屈你的这个了不起的创意。


我认为,十分有价值东西没有必要去顾忌公众知道与否,您这个东西现在的用途,越具体,用途越小,反之将来可能是有更大的用途。我觉得,可能是中国国情的原因,中国的许多科学家,当他有了早期发现、有了好的念头的时候,他立刻想到要受到国家重视,对国家的大用。当然也有争取国家资金支持的因素,这种意识会影响中国的科学家研究状态。所以我们基础研究的发现极少。但是要沉静下来很不容易。受各方面的因素影响。因为我们是老乡又很近了,我随便乱说,你也不会生我的气,就是我的一点非常幼稚的文科学者直觉看法,供您参考批评。


蔡恒进:我非常感谢你把这些都提出来,真是很多人会这么想,包括马克思还是恩格斯讲的,就是只有能形成数学了,你才是真的理解它了,这个观点当时也没错。但历史的钟摆,它是摆到那边的顶点,然后又会摆回来。我们这里实际上是在升维。在物理学里讲的是力或者是场、守恒力,等等,这些概念要用很严谨的数学来表达。我这里讲的是可迁移性,跟主体间性是不一样的,是对主体间性的一个扩展。原来我们严谨的数学的确是用在物理科学里,而且所有的东西要建立在那上面,但是现在我们要超越它。


我今天一直在讲穿越限制,我们智能恰恰是把这个连续四维时空里的东西抽出来,把它离散化。离散化的时候我们能够用上组合数学,也可以写在公式上看这个组合起来可以得出多少。比如给5个认知坎陷组合成多少,哪个是对的。但是实际上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在很大程度上,把它离散化之后能有非常多的组合,包括刚才举的例子,钟表、独角兽,或者是嫦娥奔月等这些东西,就给了我们组合的自由,恰恰是从连续中跳出来更加自由。


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怎么把这些自由在物理的基础上说清楚。在这个意义上解决意识与物质的对立问题,原来只能是用二元论的或者用带着神秘的因素来说,而我要把这些东西都剔除掉,把神秘的影响尽量剔除掉,这才是真正的物理学精神。


很多人都拿物理学的一些概念直接用在金融里头,他说这是金融物理学,或者是把物理里的东西直接放在意识里,说是意识物理学,很多人这么做,我也知道他们在这么做。但是我恰恰是拿着物理学的精神,要把这个问题的解释做到极简,让它自恰,然后把它最根本的冲突点指出来,也就是定域性和非定域性。然后解决所有的这些困惑,这些困惑是两千年来的困惑。


我没有像有些研究者那样做,并不是说我不懂数学,我的数学恰恰是很强的。我在大学的时候,学的微分几何,到现在也能看懂弦论的东西。但是我们处理的问题恰恰是我们有更多的自由了,而且我们是在这个自由的世界里头建构未来,建构我们可预期的世界。而且我们试图说明,在物理学里头是允许这样做的,就是我们充分地考虑物理学的限制之后,我们还能做这些事情。只是我们不能走得太远,还是要考虑具体的实现,要把实现的条件尽量讲清楚。所以很多人都会那么想,也不是绝对错,只是说此时此刻我们需要的是另外一个思维,要跳出来,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来看那些东西。


首都科技发展战略研究院科幻产业发展中心主任 王中


王中:很高兴今天来参加现场活动,我一直在咱们苇草智酷的群里,俊秀老师也好,晓力老师也好,永朝老师也好,你们的音容笑貌我都很熟悉。今天是第一次来现场。我跟恒进是大学同学,他这十几年的工作我一直都在跟进也在关注,挺有意思的,从他的《机器崛起前传》开始。我后来变成他的一个坚定的支持者,是他有一个理论我觉得特别欣赏。他说我们人类是万物之灵,是因为我们人类的毛发比较少,这有更好的touch,所以我们能够(更好地)进化。我作为一个毛发比较少的个体,觉得我应该责无旁贷地站他的队(笑)


我觉得这些年他的书、他的理论一步一步的越来越完备,越来越完善,越来越自恰,也越来越和光同尘,刚才晓力老师说越来越接地气了。我觉得这可以说是一个事关人类未来和命运的一个事儿,兹事体大,从各个角度去探讨它,我觉得非常好,他独辟蹊径走出自己的路来。


刚才你们在讨论是用数学的方法还是用文科的方法,我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回到科学史上来讲的话,其实科学最早跟哲学是一体的,是脱胎于哲学。恒进是物理学博士,其实你拿到的是PhD是吧?你是哲学博士。科学走到今天,其实很多很前沿的问题,科学本身是无能为力的,比如说宇宙的本源问题,比如说意识的问题,光靠科学是不行的。意识中怎么去界定,怎么来界定这个“”?所以笛卡尔才说我思故我在,他只能知道我自己在想,我不知道你在想,我只能推断你在想。那么你用数学的方法,用科学的方法,我觉得这个路是走不通的。恰恰你(蔡恒进)现在的方法我觉得可能能够突出重围。


现在我也是一个因果链的重构者。为什么这么说?现在我在拍科幻电影,我也写科幻小说,也是在重构因果链吧,所以苇草智酷的活动我基本上场场不落。改天还得跟几位老师多请教,特别是晓力老师。


我有一个问题。恒进刚才说到,AI是有意识的。在我的认知里边,我觉得AI是一个人工智能,它并不是人工意识。那么如何在智能跟意识之间切换,我觉得你要把它交代清楚。


蔡恒进:大家可能说我的定义跟你不一样,但是我觉得这里头可以这么来讲,就是说至少ChatGPT用的是人类的语料,那人类的语料是什么?就是人类意识的产物,这个是毫无疑问的。我们不能说这些语料跟人的意识没关系,它现在在人类的语料上来操作,不管它背后怎么操作的,最后他反馈的是我们看得懂的人类语言。ChatGPT刚出来的时候,很多人说它只是一个统计工具,但是现在没几个人敢这么讲,因为到了GPT-4,这种话基本上完全站不住脚了。现在疑惑只是说看起来它好像只是根据概率来预测下一个单词的,为什么交互会那么像人?


我觉得还是要跳出去来看。我们可以从本体的角度看,就是人的意识的构建的这个世界就是大语言模型的本体。一个极端的想法就是,任何一个认知坎陷就是对世界建模,那么多中文字组成的空间,也是一个世界模型。但是有没有可能建一个所谓的真正的世界模型?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世界的的分支太多,完全模拟没那么多算力,或者即使真的有了那么多算力,模拟也没有任何价值,因为分支太多之后,依然不知道哪一支会真的发生,当所有的分支都是可能发生的,就等于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不同意马斯克等人说的我们是活在模拟世界里,这是不对的。


仔细想,我们的物理世界这么复杂,我们人的肉身在物理世界里,但是我们的意识世界在某种程度上比物理世界简单很多,没有那么多、那么强的结构约束。虽然我们的价值观和AI不能完全对齐,但是它通过用我们的语料做学习训练,还是会用我们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的,其实是从我们这里迁移过去的,或者说是继承过去的。即使是Sora这类可以生成视频的大模型,我们给它训练集显然不是随便扔一个摄像头的采集数据,让它学完了之后去建个世界模型。而是我们认为有意义的视频给它做训练,因此它已经是以我们人类的视角去看世界了。


像杨立昆讲的,我们先建一个完美的世界模型,然后才有可能做AGI,这是不成立的。我们只是不同程度地来看这个世界,而只要我们从不同程度来看这个世界,就已经对它的意识形态意识化了,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世界了,已经是带有视角的,带有偏见的来做的。


还有一点,实际上这里恰恰证明完整的模拟甚至复刻是不现实的,也是没有必要的。比如说天气预报,我们花了几十年时间做数字天气预报,就是把动量方程、能量方程写清楚,让隔点尽量小,布场尽量小,尽量多预报一两天。预报的时间越长,我们会发现积累的误差特别大,10天以后就不太准了,20天真的太难了,要求的算力增长快得多。但是DeepMind用大模型的方式,发现我们只要把这些历史的数据、雷达的数据尽量给它,把历史上发生的这些降雨的信息都给它,让它进行深度学习,只用花很小的算力,就可以把预报做的比原来还准。后面华为也做了类似工作,华为发的第一篇的Nature的文章就是做天气预报。最近微软也在做天气预报。


很多人没注意到这个信息,这实际上是一个强计算主义跟经验主义的对决。显然经验主义是对的,至少更实用。我们发现物理世界还原不了的,即使知道大气的方程,很大程度上我们觉得我们完全能模拟真正的世界模型了,但是从那里去算,还不如用经验来预测,又快又好。那么,经验的东西是不是意识的东西?那就看谁愿意接受了。

在我这里看来,这些全是意识事件的东西,不是真实物理世界的东西。我们脑子里发生的也不是真实的东西,所以数字世界的东西也不是真实世界的东西。虽然它有因果律,到头来它也会反作用于物理世界,可以通过机器、通过我们人类肉体来反作用改变物理世界,但本质上这些都是意识里的东西。而且这里头有两个世界,一个是真实的物理世界,所谓物理学家研究的那个世界;一个就是意识世界的东西。


原来波普尔分成三个世界,是主观知识世界,客观知识世界,物理世界。我们在图上,把量子世界也列出来了,把世界分为意识世界、经典物理世界、量子世界,可能更好。以后假如我们量子计算机都做出来了,到底是个什么位置?那就是我们人造出来的一个物理的世界。这个很神奇,人简直是太厉害了,真的是体现出有神性的地方,就硬是把它给拽出来了。因为我们做的事情,至少我们的手机、火箭,肯定全是人建构出来、发明出来的。在物理世界允许我们做这些发明,某种程度上都是我们意识的投射,都是意识的产物。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虽然它来自于物理世界,我们最早是被物理世界规训过的,但是我们已经超越它了。我不知道回答了问题没有,谢谢。

未完待续,《智能的起源、进化与未来(下)》近日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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