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发文宣布，将在上任第一天签署行政命令，对所有来自墨西哥和加拿大的商品加征25%的关税，并将在现有关税基础上对所有中国进口商品加征10%的关税。在墨加两国解决美方关切的移民和毒品问题，以及中国解决芬太尼等毒品问题前，不会取消加征的关税。
作为美国最重要的贸易伙伴，2023年，墨西哥、加拿大和中国在美国进口商品总额中占比逾40%。尽管特朗普对华征税幅度与原先威胁的60%相差甚远，但一旦开征，或将进一步加速中国产业链外迁步伐。其中，越南仍可能受益最大。
越美贸易顺差有增无减
美国是越南的第一大出口市场，数年来对美出口不断攀升，已从2017年的470亿美元飙升至2023年的1140亿美元。据美国官方公布最新统计，2024年越南对美出口势头不减，前11个月中，对美贸易顺差额达1131亿美元，超过2023年同期的948亿美元。越南提供的数据大同小异。其中，对美出口最多的是计算机、电子产品及零部件，排名第二的是机械设备、工具及零部件，纺织服装、鞋类、农产品等也颇受欢迎。
与墨西哥、巴西等低关税国家相比，越南劳动力资源充沛、生产成本较低、积极的外商投资政策，贸易风险可控，加之，地理位置优越，有吸引外国直接投资的明显优势。尤其是中美贸易战爆发后，越南更是被众多企业视为规避美国关税、转移生产线的理想选择，经济上获利颇丰。
据统计，2023年，越南吸引的外国直接投资升至366.1亿美元，创历史纪录，其中，落实资本达231.8亿美元，较上年同期增长32.1%，创2018-2023年历史新高，成为“中美贸易战的最大赢家”。2024年，外资加速涌入越南，预计全年可望达到390至400亿美元，引资重点仍是推动越南经济增长新质动力的加工制造业、电子、半导体、氢能等大型高科技项目。
从目前情况看，只要特朗普借关税对华打压政策不变，更多跨国企业仍将试图寻找替代市场避税，将生产线迁出中国，越南或继续坐享渔人之利，主要表现在：
科技企业投资方兴未艾
随着中美贸易战愈演愈烈，全球产业链加速深度调整，许多制造业企业将生产基地迁往越南。截至2024年11月，全球共有147个国家和地区在越南有投资，注册资本4970亿美元，其中，有效项目为41720个，包括174个半导体外商直接投资项目，且不少全球科技巨头仍在继续扩大对越投资。
12月14日，越南计划投资部宣布，英伟达拟将生产线从其他国家迁往越南，预计投资40至45亿美元，周期四年，可望创造4000个直接就业岗位和4至5万间接就业岗位。早前两个月，越南政府还宣布，马斯克的SpaceX将在不久的将来对越投资15亿美元，帮助越南发展星链。SpaceX高层称，越南卫星互联网服务市场潜力巨大，公司愿为其提供低轨道卫星服务。
台企也不甘落后，富士康、和硕、纬创等逐步将电子产品产能投向越南北部，并不断扩大生产规模。例如，纬创集团自2020年4月赴越投资建厂后，显示器、笔电、桌机和服务器等产品线次年即正式投入运营，如今又在北部哈南省投资2450万美元建新厂，年产能为300万片液晶显示器面板、19.8万个防火墙装置、103万台扩充基座，以及3.5万台网络摄影机，员工人数计划翻增至6000人。
这些跨国企业不仅给越南带来大量资金，还为越南争取技术转让创造了机会，有助于推动越南数字化转型，创造经济增长机会，提高越南的全球竞争力。
纺织服装业发展迅猛
作为第四大支柱产业，越南纺织服装业积极提高产能和技能，生产方式成功从单一加工转向自主原料来源、自主设计和自主完成产品，并于2020年超过孟加拉国成为仅次于中国的全球第二大出口国，跻身全球增速最快的三大纺织服装出口国之列，还超过中国成为美国最大的服装供应国。
上个月，越南纺织服装协会主席武德江透露，得益于中国、孟加拉国国等国出口订单转至越南，越南纺织服装业增长良好，预计2024年出口额为440亿美元，较2023年增长11.26%，达到预期水平；进口额为250亿美元，同比增长14.79%，贸易顺差190亿美元，同比增长6.93%。其中，对美出口为167.1亿美元，同比增长12.33%，占出口总额的37.98%。
经过最近这些年的发展，特别是得益于中越纺织品贸易关系紧密，越南纺织服装业供应能力稳定。特朗普对华加征关税后，越南仍有机会扩大对美纺织服装出口，进一步挤压中国的市场空间，提高自身在全球供应链中的地位，助推越南经济可持续增长。
美国制造业生产成本高，又欲减少对中国低成本产品的依赖，只能从其他国家寻找替代货源。越南趁虚而入，想方设法取代中国在美国市场的份额，已成为美国全球供应链中的重要环节，似不易受特朗普保护主义政策的过度影响。
另一方面，为了降低对华依赖，跨国公司在投资中国的同时，往往会在其他国家开拓新的制造基地作为“备胎”，越南风生水起，成为企业眼中的“香饽饽”，过去几年赚得盆满钵满，对美贸易顺差也一路飙升，在全球经济体排名中位居第四，仅次于中国、墨西哥和欧盟。
特朗普会否对越加征关税引关注
然而，越南继续从中美贸易战中获利并不是理所当然的。“关税人”特朗普曾多次表示要对贸易逆差过大的国家采取惩罚性关税措施，虽然他在竞选期间没有提到越南，但不可能看不到美越贸易逆差数字惊人，其上台后会否容忍越南继续保持巨额贸易顺差尚是一个未知数。
事实上，特朗普在第一任期内，曾指责越南是最糟糕的贸易规则滥用者，并在卸任前一个月将其列为“汇率操纵国”。此外，特朗普政府还就原产地问题对越南开展调查，生怕中企借道越南“洗产地”规避关税。时任国家安全顾问奥布莱恩明确警告越方，必须“限制中方商品经由越南进行出口转运”，否则美国将会对越南加征关税。
尽管拜登政府取消了特朗普给越南贴上的“汇率操纵国”标签，将美越关系由全面伙伴关系提升至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但两国贸易摩擦并未消停。去年6月，美国商务部要求进口商和出口商证明由马来西亚和越南出口至美国的橱柜和部件不含中国生产加工的成品和半成品。
去年8月，美国商务部宣布，维持越南的“非市场经济地位”不变，令河内大失所望。目前，越南经济上对美依赖严重，有近30%的出口销往美国市场。如果特朗普像竞选承诺的那样，对所有国家普征一定幅度的关税，或专门针对越南加征关税，越南经济，特别是纺织、电子等对美国依赖严重的产业恐遭重创。
越南担心，如果华盛顿加征关税，一些投入重资的外国公司可能会推迟或减少在越南的投资和生产。去年11月底在河内举行的“2024年越美工商高峰会”上，越南官员明确表示，高度重视与美国的合作，希望减少贸易摩擦，呼吁美国放宽高科技出口限制，并要求美国承认越南的市场经济地位。这显然是在为特朗普上台后稳定和发展越美经贸关系做铺垫。
为了安抚特朗普，越南可能会从美国购买军事装备、民用飞机或液化天然气，并加大对美投资力度，缩小对美贸易顺差，但越南经济体量较小，这很可能只是杯水车薪。值得注意的是，越南已采取多项措施打击原产地造假和非法转运，今后一段时间料将加强对中国投资的审查，以及对货物原产地证书的核对和认证，阻断外国商品贴标“Made in Vietnam”转运美国市场，同时提高特定产品在越南本地组装或生产的百分比要求。
有分析指，即使特朗普对越加征关税，只要对华和对越加征关税有税率差异，就仍会有企业将产业链转向越南。不过，即便抛开关税因素，无论是生产线转移，还是投资回报，越南也很难像过去几年那样如鱼得水，原因包括基础设施落后，尤其是供电系统频出问题、生产成本上升、生产效率不高、互联网带宽有限、土地价格和厂房租金上涨，等等。看来，越南能否保持后劲，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基础设施的改善、高素质劳动力培训，以及劳动力短缺能否得到缓解。
（本文原刊发于香港《经济导报》杂志第3585期）
来源：香港经济导报
作者： 张介岭 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