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卢文翻了个身,把旁边的陈梦洁往自己怀里拽了拽,顺手从背后抱住她。
陈梦洁被他的动作弄醒,有些不耐烦。迷糊中意识到今天又是周一,更加烦躁,便下意识地又往卢文的怀里靠了靠。
靠到硬硬的东西。
卢文的脸靠着陈梦洁的颈后轻轻磨蹭,手也开始游走。陈梦洁还处在半醒半梦之间,眼睛困得根本睁不开,任凭他动作,只是鼻翼间的温热呼吸弄得她有些痒。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
八点半,手机自带的闹铃声突兀地响起,像一条细却有力的长鞭狠狠地抽进人的脑子里。陈梦洁虽还闭着眼睛,意识却被绝望得抽醒了。卢文伸手去关掉闹钟,然后又翻过来压在陈梦洁身上。
但陈梦洁推住他,嘟囔道:“今天我有组会,不能迟到。”
卢文还想压下来,在陈梦洁耳边乞求道:“十分钟就够了。”
陈梦洁仍然闭着眼,却没有挪开手,还是拒绝:“真的来不及。”
“唔......好吧。”卢文的声音里有些委屈,一下子瘫下来。
这是无数个工作日早晨中的一个。有时候他们会天时地利人和地先快乐一番再去上班,但大部分时候都因为各种主观客观的原因没有进行下去。交往两年多了,性爱已经不是卢文和陈梦洁之间最重要的事情。
洗漱时卢文给陈梦洁展示他今早拍的日出朝霞,从他们住的17层望出去,温暖的粉色映满了远方的整片天空,柔和的霞光似乎轻抚着城市的轮廓,水泥森林也好像被注入了某种神秘的生命力,正在孕育着什么。
该死的周一早晨,竟美得不像话。
陈梦洁刷完牙照例干呕了几下,然后撑在洗漱池边问:“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不知道?”
卢文已经习惯了陈梦洁每天早上刷牙都要干呕几下,不是那种要呕出五脏六肺的严重架势,但就是免不了咳几声。
他轻轻地拍着陈梦洁的后背,等她咳完后又从背后抱住她:“5点钟起来尿尿时拍的,你睡得像猪一样咯。”
陈梦洁笑:“可见睡在你旁边,我毫无杂念。”
“是吗?”卢文佯作生气,开始挠陈梦洁的腰。陈梦洁最怕痒了,连连求饶。玩闹中感觉到卢文又兴奋起来,力道也越来越大,陈梦洁暗呼不好,赶紧转身一把推开他:
“不要!真的来不及了!”
今年是陈梦洁打工的第五年。
2017年一毕业就进入了这家以高薪和高强度著称的业内知名律所——肯英律师事务所,初出象牙塔的陈梦洁一脚踏进时代的泡沫,被最后一波火热的市场烧得晕头转向:赴美上市的狂潮,一年投出100个项目的投资人,疯狂发债的房地产企业......落到陈梦洁头上就是加不完的班,熬不尽的夜,出不完的差,写不完的法律意见书,以及以指数速度积累的经验。
“在肯英上两年班,我老了五岁,就是这种感觉吧。”前两年陈梦洁常常这么自嘲,如今真到第五年,她也不敢再算自己老了几岁。
陪着客户从种子轮融到了D+轮,出席了几次上市敲钟仪式,也参与了几宗会上行业资讯的并购案,好像也能拼凑出一份还算好看的五年级非诉律师简历。可光鲜的背后更有数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疲倦。和市场冷淡期一起袭来的,是她的职场倦怠期。
陈梦洁记得刚工作时,头一次跟老板唐律去参加一个重要项目的现场会议,那个公司的法总半开玩笑地说,“非诉律师啊,就像一卷厕纸,最重要的是谁能先递过来。”言下之意就是谁来做都一样,关键看谁的服务态度好。那时候她还不能理解这句玩笑中的真意,只是觉得有些被冒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你是想说你们像坨屎吗,不然要厕纸干嘛?”
而现在,陈梦洁每天一坐到办公室就开始长吁短叹:shit shit shit.
赶到所里的时候离组会开始只剩两分钟了,陈梦洁把包扔进办公室,拿上用来装模做样的小本子和笔,就急忙往会议室跑去。
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会议桌一头的上周刚被裁员的安琪姐。对方也恰好抬眼,两人撞上视线,安琪神态自如,冲陈梦洁轻轻挑了下眉毛算是打招呼,陈梦洁也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上周五陈梦洁约她吃散伙饭,安琪却表示自己把last day推到了这周一,早上还给陈梦洁发了微信:“等下组会见”。
预感到今天这个会上大概有事要发生,陈梦洁赶紧随便挑了个门边的位子坐好。
不同于陈梦洁这样的“肯英宝宝”,一直待在原生职场闷头干活,安琪是两年前才从别的律所跳槽来的。她经验丰富,能力出众,还很会带人教人,在组内颇有大姐大的风范,也深受老板唐律的重用。去年初她在肯英升了顾问,俨然是所里要重点培养的一颗冉冉之星。陈梦洁也很喜欢跟安琪姐一起做项目,她既会在具体业务上指导陈梦洁,也会适时放手让陈梦洁独当一面,为人磊落又能抗事,简直就是神仙上级。
可惜好景不长。去年中,业内雇主黑名单上排名前十的女魔头Amanda Wang带着她的小跟班朱婷从一家外资律所跳槽,还顺走了一些客户强势加入肯英,并入了陈梦洁所在的交易3组,一下子打破了组内的平衡。今年初,小跟班朱婷也在肯英升了顾问,与安琪形成了直接竞争之势。
其实行情好的时候,团队里两个顾问也很正常。可今年以来,寒意已经开始在市场上蔓延。投行、基金、互联网大厂、药企等客户们都在纷纷裁员,作为产业链下游的乙方服务机构,律所里的劝退、裁员也在悄然进行着,而且往往都是从最贵的高年级和最便宜的低年级开始下手。像陈梦洁们这种刚刚成长起来能顶事、但又比顾问便宜不少的中高年级团队骨干,反而暂时比较安全。
不知道合伙人们经过了怎样的讨论,两位顾问经过了怎样的斗争,上周肯英的人事部正式通知了安琪所里决定辞退她,让她尽快交接手头的工作。其实合伙人们应该早有预谋,安琪手上的活早就在被慢慢减少了,剩下的一点也很快就交接安排得差不多了。
照理说,她没有必要来参加今天的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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