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逐暮云飞》
第壹陆陆章
前情回顾：
什么是累赘？
是多余的负担，也是不该有的麻烦。
暮白的身子是麻烦，暮白要做的事情也是麻烦。
大婚之夜他亲口许诺我，在邱府我只需做好成紫烟。
可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一直都在做邱家主母。
上与官府皇子打交道，救夫君，搜证据，四处游走。
下与宗亲叔婶高内斗，清门户，除内鬼，日日焦心。
我故作一身疲态，和满眼抗拒的神情，侧身看着娄蕊儿。
我就是想要让站在暗处的人听到，这个邱家主母我不想当了，我是真的想离开了。
从娄蕊儿惊得双唇开了又合的动作上可以看出，我所说的话的确出人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做邱家这个主母，的确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是有暮白在，我才是邱夫人，暮白若是没了，我就是个任人欺负的寡妇。
尤其是在邱家这个人多又复杂的大宅子里，无公婆撑腰，无子嗣倚靠，那我的确需要为自己早做打算。
这一刻，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嗓子像是被人紧紧捏住似的，要我再说下去，我都开不了这个口。
说的人都已经这么难过了，听得人何尝不会心碎呢。
“啪嗒”一下的碎裂声打破了我与娄蕊儿之间的无言。
马车处有下人不小心打碎了东西，那边已经传来了斥责声。
我和娄蕊儿双双前往查看情况。
临走时，我微微侧首，余光看向暗处的那抹身影。
柱子将其身子挡的严严实实，连同他的影子，也全部被藏在黑暗处，仿佛不能见一丝亮光。
长身玉立，无尽悲凉。
“你个毛手毛脚的丫头，这是主君最喜欢的荷叶盘，特意拿来孝敬老太爷的！”
“绿瑶姑娘大过年的可别生气，我记得这荷叶盘还有一个，我这就去拿来，装车要紧，等舅爷们走了，您在慢慢收拾这个丫头。”
东西碎了，责骂两句亦可再寻。
若是心碎了，空再难重拾。
没错，站在暗处的人正是暮白。
是我让慧儿想个办法把暮白引来此处，也是我故意给娄蕊儿说出那些话，实则是说给暮白听得。
我对他再不舍也要到十五与玉清道长约定好的日子了。
他马上就要远赴京城了，拖着这样的身子，能坚持多久。
只要暮白能好好地活下去，就算背上贪财怕死的名声又如何？
我嗤鼻一笑，目露贪光的看向那装了一车又一车的好东西。
因为我是成紫烟啊，我本来就是个视财如命的人。
行李收拾好后，当晚我们就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给宋家人践行。
有了这些日子的接触，宋元跟暮白之间再无曾经的嫌隙与见外。
相较于除夕夜上的生疏，今日就显得亲切了许多。
既有娘舅外甥间的亲密，又有师生间的诚挚，席上宋元一直在主动提杯，感谢暮白这些日子对他的倾囊相授。
满眼泛着对未来的期许，跟宋安一样，就等回到扬州后大展拳脚。
他跟暮白还有宋安不停的推杯换盏，看样子是必须要喝尽兴了。
我与娄蕊儿的气氛就没那么好了，娄蕊儿不停地看向我，欲言又止的。
我知道她是想再劝劝我，可席面上毕竟不太方便开口，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夹了块鱼糕放进她的碗里，对她坦然一笑。
娄蕊儿看着热气腾腾的鱼糕眼底却渐渐黯淡无光，最终轻呼一口气，只得用鱼糕堵住了自己嘴。
除了男人们的欢笑声，席面上最热闹的当属两个孩子了。
小继祖这几日在邱肃的陪伴下玩得别提有多高兴了，我跟娄蕊儿都担心，明日分别时小继祖会不会哭闹的厉害。
他突然起身跑到摆满糍粑的碟子前，人都还没桌子高，两只小手扒在桌沿上，忽闪忽闪着大眼睛，看向碟子里的糍粑。
邱肃取了一块给他，小继祖并没有接过，而是又领着邱肃跑到了暮白的跟前。
邱肃明白了过来，恭敬地夹给了暮白一块。
邱肃虽然爹娘去世的早，可在暮白的教导下，言行举止极为有礼。
小继祖有样学样，同样懂礼貌地站在一边，嘴里咿咿呀呀道：“表……表兄吃。”
邱肃跟着道：“叔叔吃。”
小继祖又跑到我的跟前，看向邱肃。
邱肃同样放到了我的碗中，小继祖眼睛都笑着眯了起来，奶呼呼道：“表嫂吃。”
“婶娘吃。”
两个孩子的举动引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娄蕊儿直接将懂事的小继祖搂在了怀里。
糍粑黏结成团，全家和睦团结。
糍粑软糯香甜，生活甜蜜幸福。
为何，偏偏就是糍粑呢？
这时，我与暮白的眼神撞在了一起，这是今晚我们第一次看向彼此。
我能在暮白的眼中感觉到一丝怨怼和不解，但更多的是不舍。
我很确定我与娄蕊儿的那番话起作用了。
我不指望靠这番话就能顺利与暮白合离。
因为这就是个引子，只要种子种下了，其余的等着就好。
我回目光，将糍粑送进嘴里。
真的是软糯香甜，但我吃着，味同嚼蜡。
“一个家里没有孩子是不行的，希望下次见面时，我能听到有孩子叫我一声舅爷爷。”
这时，宋元开口叮嘱我们，又看向宋安，得到了宋安的点头，兄弟俩都很认同这句话。
而知道详情的娄蕊儿只能在一旁跟着苦笑，看向继祖，搂得更紧了。
暮白本要开口说什么，我当即打断，“舅父知道的，孩子这件事只能随缘。”
饶是我看花了眼，可我竟觉得暮白眼眶微红，随即扬起一抹冷然的笑容，“夫人说得对，万事因上努力，果上随缘即可。”
说罢，暮白喝了一口闷酒，然后将身子完全背对着我，跟宋元宋安继续聊了起来。
团圆饭，亦是离别饭。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暗暗看向暮白已对我逐渐疏离的背影，只觉得嘴里的糍粑再也没有以前的糯口了……
（明天故事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