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楼是云府中最好的一处院落。
无论是风水还是布局上，亦或是里面的一花一草，云府的所有人，都花尽了心思。
因为云羲和给了他们一个家，他们也希望尽自己的所能，让云羲和住得好，吃得好。
尤其是秦川。
被无为子锁在地窖饱受折磨的那几年，是他此生最痛不欲生的经历。
无为子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人，但也是最恨得人。
这种又敬重又憎恨的复杂情感，相较于身体受到伤害，内心最深处所受的愤懑、不解、不甘、绝望，才是最致命的。
秦川永远也忘不了，自己被云羲和救出来之前，自己曾无数次想过去死。
可内心深处，又总有个奇怪的声音将他往外拉，告诉他他应该活下去。
当时的秦川被无为子打的旧伤上边落新伤，皮肉翻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
云羲和带人从地窖中把秦川救出来时，秦川已经奄奄一息，仅剩一口气吊着。
重见天日后他没有半分喜悦，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云羲和的脚边。
满是血污的手抓脏了云羲和的裙摆，这是秦川对这个世间最后的挣扎，他求云羲和杀了他。
可身着华贵衣裳，当时还是宫中，比公主都尊贵的和岁郡主却蹲下身子，轻轻地拉起秦川的手，告诉他“活下去”。
一抹阳光从云羲和的头顶落下，穿过她根根精致透亮的发丝，打在秦川的脸上。
那一刻，宛如有无数道光芒，直直穿透秦川那颗已经落入淤泥，无半寸洁净之地的心脏，另其破壳而出。
秦川的耳边再一次回荡起在无数个想死的深夜中鼓励他的声音：活下去。
他不止性命得以获救，在云府的五年里，在云羲和、许昭昭、沈岱等人的陪伴下，他重拾了对这世间的希望和憧憬。
所以云羲和对他而言，是救赎，更是希望。
时隔数月再次来到这里，秦川的心中充满了怒气。
因为如今的夙夜楼， 早就没了当初的整洁和干净。
并非是因为流民居住在此的缘故，而是这里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阴险的味道。
伴随着秦川的怒喝声，从楼中也走出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李云嫣。
他们在看清来者是秦川和楚华后，眼眸中统一透露出满满的敌意。
仿佛来的人是会伤害到他们的恶人。
李云嫣出来时还穿着单衣，满脸无辜和不解，但很快还是笑意盈盈地走了下来，朝秦川走来。
秦川当即给了个尴尬，带着楚华连连后退，“如今三小姐罪孽深重，咱们还是隔远一些的好。”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四周的女人和孩子们看秦川的眼神更恨了。
“你在这胡说什么呢？三小姐菩萨心肠，怎么会罪孽深重？”
“没错，我们都是三小姐收留的，这个世上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你还是出家人呢，怎么满口胡话。”
果然，李云嫣成功的俘获了这些流民的心，通过这样的手段在云府站稳了脚跟。
周围替李云嫣说话的声音愈演愈烈，李云嫣也在这场保护中表现得愈发无辜。
因为李云嫣说不了话，她身边的丫鬟娟儿站出来一副护主的模样，“秦公子，话不可以乱说啊，我们三小姐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你给我们小姐泼了这么一盆脏水！”
秦川冷然一笑，目不转睛地看向李云嫣，“三小姐，难道您忘了黑崖寨那些被您害死的妇孺们了？”
夙夜楼对于秦川等人而言，像是一盏黑暗中的引路灯，每当大家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时，朝着夙夜楼的方向看一看，总会让心平静下来。
这些都要归功于小沈岱，传说中云府中的三姨娘，年纪最小的那个少年。
他虽生在沈家那样的商贾大家，相较于经商头脑之外，沈岱更像是能工巧匠的后人，有着“云州小鲁班”的称号。
沈岱那双巧手，总能制作出各种各样精美的物件儿出来。
夙夜楼外挂着的八角云灯就是沈岱给云羲和特制的。
外调配花的细木框架，镶以纱绢，上边画着各式各样的云纹寓意着吉祥平安。
每到夜晚，云灯通明，透光亮光折射出多姿多彩的云纹，将整座夙夜楼包裹在一片祥和之下。
可此刻祥和的光影之下，李云嫣的神情逐渐变得僵硬了起来，甚至开始惧怕。
黑崖寨的女眷们，当初因为李云嫣，不少人都丢了性命。
秦川继续问道：“三小姐，马上就要除夕了，我瞅着您身后跟了不少冤魂，我想他们应该都还没转世投胎，来找您报仇了。”
说着，秦川指着李云嫣的后方，“咦？马婆婆，您也在，您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我要没记错的话，当时就是您替三小姐挡了一剑。”
众人顺着秦川手指的方向看去……空无一人。
李云嫣连头都没敢回，僵在了原地。
秦川又道：“还有阿香，听说当时三小姐逼你跟她换了衣服，你被那些歹人当成了她，活生生地被剑刺死。”
秦川的神情都变得凝重了起来，眼中透着惊恐，“三小姐，您快看啊，阿香身上怎么这么多血洞，她就在您后边，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您说”
一股寒风在此时吹过，屋檐上挂着的云灯“吱呀吱呀”的晃动了起来。
将李云嫣脸上的惊恐照的愈发清晰。
女人跟孩子们见到这一幕都被吓得慌张了起来。
李云嫣身后分明什么都没有，秦川口中描述的又那样吓人。
突然一只猫从屋檐上经过，跳动的时候，一块砖从房檐上落下，“啪叽”一声，摔得粉碎。
“啊啊啊啊啊啊……”李云嫣被这一幕吓得两腿发软，直接跪倒在地。
就好像身后真的有什么冤魂来找她索命，哪里还有方才淡定无辜的模样。
这下子，女人和孩子们也都抱在了一起，重新考量起秦川说的话来。
秦川正色：“三小姐，我是好心好意来帮你做法事了，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不能不管他们啊。”
李云嫣被秦川的猛烈“攻击”吓得花容失色，早已没了神志。
娟儿见情形不妙，眼珠子一转，指向楚华，“她是南陵人，是她在从中挑拨，三小姐如今就是在为以前做错的事情赎罪，她一来鬼魂都给招来了，一定是她这个妖女在作祟！”
“没错，是她瞧不上云嫣姐姐给的东西，是她怂恿秦公子处处给云嫣姐姐找麻烦，自打她来府上，咱们的伙食都变差了，所有的银子全都送去清河斋了。”
“南陵人是咱们的敌人，如果不是他们跟咱们打仗，咱们怎么会无家可归。”
在娟儿的引导下，所有人又将矛头指向了楚华。
只能说，李云嫣在此之前的“善意”深入人心，而她们这几日的挑拨也都起效果了。
短短两句话，众人怒气冲冲地看向秦川和楚华。
“啪”的一声，一个鸡蛋砸到了楚华的身上，夙夜楼乱了起来……
（明天故事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