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逐暮云飞》
第壹陆柒章
前情回顾:
宋家人回扬州了。
我们担心的还是发生了,小继祖大哭了一场。
原本计划在出发前把小继祖哄睡,等半路醒来时孩子也睡迷糊呢,一时想不起什么。
不料宋元抱着他,一只脚刚踏出府门 ,小继祖就醒来了。
睁眼看到形式不对,立即大哭起来,说什么都要邱肃。
听到小继祖撕心裂肺的哭声,所有人的心都碎了。
最后暮白安排邱肃把宋家人送一段路,若是有合适的机会了,再偷偷溜回来。
孩子就是孩子,看到邱肃的出现,小继祖立即就高兴了起来。
临走时,娄蕊儿将我叫到一旁,说要再说两句体己话。
见她愁容满面的,一脸憔悴的,可见是一夜未眠。
我心中恨愧疚,我跟暮白的事情,让她也跟着费心。
娄蕊儿看着我,语重心长道:“你既以做了决定,我只能尊重你,不管你认我是舅母,还是朋友,我毕竟年长你许多,在为人妻的这件事上也看明白了一些事。
人生虽苦短,真心却无价,能得一真心相伴、善良正直的依靠更是沙里淘金,因为好的另一半能解世间一切苦厄。”
我笑着点点头,眼含泪光。
这是对他们的不舍,也是对娄蕊儿的感谢,更多的是对她的认同。
娄蕊儿的这番话我怎么可能给不认同呢?
暮白他就是一块金子啊。
即使深埋于污泥中,依旧坚韧不拔,闪闪发光。
只不过如今的他从淤泥中走出来了,他也该出去大展拳脚,去做真正的邱暮白。
而我也要走我该走的路,做我想做的成紫烟。
人生苦短,真心无价,可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找到自己该走的路。
暮白的抱负是家国是百姓,我的心愿则是逃离一切对女子的束缚,不再是谁家的女儿,也不再是谁家的夫人。
因为我是成紫烟。
也不知算不算先兆,小继祖的哭闹,使整个邱府都陷入了一种悲伤的气氛中。
明明年还没过完,可府里的下人们因为两位主子突变的脸色,不敢高升喧哗,不敢冒冒失失,更不敢多言半个字。
就只是有条不紊地、小心翼翼地、忙活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昨日宴席上男人们都喝醉了 ,暮白率先醉倒的。
我扶着他回到了沉香苑后,连业说暮白叮嘱过他,今晚要睡书房,让我跟娄蕊儿再好好说会儿话。
其中缘由我心知肚明。
这样也好,至少暮白是听进去了,知道我心意已决。
那是自打我们成婚后第一次没有同睡一榻。
夜里,感受到后背的空荡,我心中苦闷。
而这,也将是我之后的生活,我必须得适应才行。
送走宋家人后,暮白大步流星地回到了书房,与我一个字都没有说。
气氛如寒冬,要比当时得知我被邱晨曜欺负,气我不告诉他的那几日还要紧张。
那些日子只是冷如冰霜。
可现在却是毫无生气,一片死寂。
慧儿在屋子里已经开始清点我的东西了。
我正翻看着去年烟云布庄的账本,看到有一大块的短缺。
想起那是当时暮白身陷囹圄后,我求裴先生帮我去四处打点,需要的银子尽管去布庄要。
第一次暮白问我借银子,是因为溧阳水患的事,事后他连本带利补偿了我不少。
这一次,我都忘记找他要这个银子了。
这怎么两人关系近了,身为高门主母的我,非但没赚,私房钱还少了。
想到这里,我淡淡一笑,“只带一些方便带的银票和首饰,衣服拿一两件换洗的就好。”
“衣裳都是新的啊,去了还得置办。”
目光投向衣架上那件雪狐裘裳,洁白如雪,光滑如缎。
那是天山雪狐的皮毛,生活在寒冬之地,就算是最好的猎人也得一到两年才能抓到这么一只。
稀有程度,放眼整个江陵都很难找到第二件。
这是暮白说过年就要穿新衣,托人从京城给我买来的。
我放下账本,苦笑道:“这些衣裳都是邱夫人的衣裳 ,等离开了邱府,咱们又得开始过苦日子了,这么好的衣服,我穿就不适合了。”
“夫人说笑呢,有陆掌柜在,怎么可能让您吃苦。”
我示意慧儿小声一点,“你是要我在离开邱府前名声尽毁吗?陆离是离开邱府之后的事情,眼下咱们得好好想一下,怎么能把这笔银子要回来,当初裴沅替暮白四处说话,从梁掌事那里支了不少银子呢。”
“夫人,您不是说主君曾许诺您,合离后会给您一笔保你一生无忧的银子吗?都有那么多银子了,这笔银子咱们也要吗?”
“要,为何不要?你要记住一句,永远都不要嫌钱多,离开邱府后咱们就什么都不是了,能多带一些是一些,谁能想到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衣裳可以不带,但是银子一两都不能少。”
“奴婢明白了。”
我和慧儿大声密谋着离府的计划。
直到窗外的那抹身影走远了,我两才相视苦笑,长舒一口气。
暮白这人做任何事情都挑不出错处。
唯独偷听,他真是一点儿也不擅长。
从他刚刚走到门前要进来时,我跟慧儿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或许正就是因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才不擅长做这些事儿。
想到若是我听到了这些话,肯定会很伤心。
我与娄蕊儿,还有跟慧儿的对话,足以证明我要合离的决心。
这些话不放在明面上讲,算是顾全了我们这一年的夫妻之情。
但以这样的方式让暮白知晓,所有人都知道我打算合离,唯独他是偷听来的。
如此以来,更伤人心。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与其让暮白活在我们的情深中,倒不如让他认为我就是个财大于一切、自私自利的人。
他在我心里,就是个累赘。
可到了夜里,这个累赘就又病了。
连业来叩门时都快要丑时了。
他站在门外,焦急道:“夫人,主子他高烧不退,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我披了件衣裳赶紧出来,“好端端地怎么就高烧不退呢?”
连业满脸的自责,“其实昨晚主子就有些着凉,因为吃醉了酒,主子夜里一直都没睡安稳,翻来覆去的,等我进去瞧主子时,被子早就被踢到了地上。
到了今日,主子不知为何,心情不好,把我直接从书房赶了出来,我一直守在门外,夜里就听到主子在里边说胡话,起初还以为是气话,可到后边越听越不对劲儿,进去一看才发现,主子屋里的炭盆是被水浇灭的,被褥也整齐的放在一旁,而主子他人……已经开始浑身发烫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出了院子,听到这些,我心头一紧。
炭盆是浇灭的,被褥也不盖,明知道自己不能受冻,这显然就是故意要把自己弄病的啊。
我心中是自责,但我对暮白这种孩童的行为更加生气。
我费尽心思的要他活下去,他怎么还开始自己作践自己的身体了。
我大步走进了书房的内室,此时的暮白都不用摸,肉眼可见脸颊烧得红扑扑的。
此时他正好说着胡话,我靠近去听,只听他道:“走,都走,全都走!”
“苏大夫呢?去请苏大夫了吗?”
连业都快急哭了,“苏大夫回乡过年了,还得几日才能回来。”
我看暮白这副模样,别说几日了,若是再烧下去,人都要烧傻了。
“玉清道长,对,快去请玉清道长,这几日他一直都在三叔爷的府邸,快去请他……”
(明天故事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