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晴空中响起一道炸雷，一块刚聚合起来的乌云，随着雷声的渐渐变小，很快天空又恢复如常。
楚华看着秦川斥骂李云嫣时的神情，心头闪过一种熟悉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但是秦川眼中方才闪过的那个似是要吃人的眼神，楚华的第一感觉是怕的。
秦川，一个修道之人。
楚华对他的评价一直都是惜字如金、一本正经。
他不会轻易动怒，更不会大悲大喜。
在秦川的脸上最常见的，就是“平静”二字。
楚华唯一见过他最不寻常的模样，就是那日在伊河城的客栈里，秦川为救自己，杀死了被称作“三哥”的北齐人。
先是刀捅，再是撒毒。
每一步都是迫不得已，但又不得不去做。
可即使这样，楚华也没觉得当时的那个表情，是秦川这个人不该有的。
但此时此刻，谈及李云嫣时，秦川这个修道之人的身上，竟能感觉到不符合他的气息……
杀气。
与生俱来的杀气。
夜色缓缓降落，飘了一整日的大雪也渐渐消停了些，只剩瑟瑟寒风，在屋外肆意的刮着。
院子里时而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积攒了一整日了，树枝再也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最终将雪送去它该去的地方。
屋内炉火烧的正旺，秦川看着万知远喝完今日的最后一碗汤药后，也是时候去算账了。
他打算去夙夜楼将此事问清楚。
楚华看到秦川动身，她也站了起来，欲要跟着。
一直沉默的秦川脸上浮起一抹忧色：“你确定要去？李云嫣并非良善之辈，夙夜楼中又都是她的人。”
楚华点点头。
除了想知道他们为何要欺负万知远之外，楚华更担心的是秦川独自前往万一也被欺负了呢？
她在的话，若是真打起来，还能多两只手。
看到楚华最起码愿意见人了，秦川便点头应允。
然后很自然地将楚华的大氅拿了过来，给她穿上。
一边仔细地替楚华系好衣带，一边叮嘱，“去了后你只管站在我身后，其余的交给我，外边风大，小心着凉。”
秦川也生得高大，只不过他平日穿着的都是靛蓝色的道袍，一支桃木簪绾发，再无任何点缀。
简单的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多余的话语，可谓是大道至简。
相比于谢千晏和李元烁那样同样高大的，少了些气势，但却有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不染尘埃，不理世俗。
楚华任由秦川给自己绑着衣带，一动不动地凝望着秦川深邃的杏眼，仔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炉火烧的太旺，楚华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烧得通红。
等到二人出门了，走远了，床榻上缩在暗处，不仔细瞧都快与床榻融为一体的万知远这才换了个姿势，露出半张脸来，惋惜地摇了摇头，“多好啊，只可惜是个出家人……”
从清河斋到夙夜楼这一路上，秦川没说一个字。
就是不紧不慢地走在前边，给楚华领路。
因为要趁其不备，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二人并没有打灯。
这条路秦川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也不需要打灯。
但楚华身子轻，伤病也未好全，一路积雪，走得慢了些。
不过秦川的步频，对于不熟悉、且看不清路的楚华刚刚好，跟在秦川的后边，心底十分踏实。
楚华能感觉到，秦川很照顾自己，准确来说，这些日子，他都很照顾自己。
楚华自小父母双亡，一直住在南阳王府中，都是谢千晏照顾着她。
可秦川与谢千晏的照顾相比，都是对她极为认真和仔细，却又大不相同。
至于哪里不同，楚华也说不上。
听着脚踩在雪上的声音，看着秦川落在自己脚上的身影，跟在他的身后，楚华很安心。
突然，眼前的影子再没有向前移动，楚华抬头，只见秦川停了下来，示意楚华不要动。
抬眼看去，就在离夙夜楼不远处的抄手游廊中，有两个女子正在说话。
楚华跟着秦川小心翼翼地躲在安全的地方，听她们的对话。
“听说三小姐把自己的被褥都给送过去了，虽然是旧的，但却是最暖和的，如今青州这么冷，三小姐自己身子也不好啊。”
另外一个是丫鬟装扮，极为不悦的说道，“怎么会是旧的呢，分明就是将军看小姐身体不好，才让人做得一床新的，而且还是最厚实的，就怕把那位姑娘给冻着，还有送过去的那匹锦缎，也是小姐原本等新年做新衣裳的，就这么一匹，拿出来缝到被子上了。”
“她是哪家的贵族小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三小姐考虑的如此周到，为何还给退回来了？”
丫鬟压低了声音，抱怨道：“因为是旧的，因为是我家小姐用过的东西，因为这里毕竟是秦公子旧主的宅子，我们赖到这里不合适！”
青州百姓都知道，云府是云氏镖局云和的府邸，不知是何原因，离开了青州，府邸暂时由李元烁管理。
曾经云和仗着自己是青州霸主，在宅子里豢养了不少男宠。
貌美英俊的秦川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这里聚集的又都是各地的流民，知道详情的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他们只认帮助他们、收留他们的李云嫣，自然就将不把李云嫣放在眼中的秦川等人视为公敌。
那个妇人咬牙切齿道：“还是个修行之人呢，不清不楚地带着个来路不明的娇小姐，在我们这种地方嫌这嫌那的，如今多少人连吃饱穿暖都是个问题，竟然还这样挑三拣四！真是让三小姐受委屈了。”
听到这里，楚华和秦川就都明白万知远为何挨打了。
秦川并不意外，他就知道让李云嫣改头换面，变得好心根本不可能。
难怪那日如此热心肠的来清河斋送东西，因为她料定秦川不会收她送来的东西。
然后就有了眼前这出。
秦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带着楚华径直往夙夜楼走去。
彼时院中有许多孩子正在玩耍，看到是秦川和楚华突然出现，一个个都警惕了起来。
这时，只听秦川大喊道：“三小姐，我来帮你做驱鬼法事了……”
（明天故事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