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的尽头是什么？这是一个科学所未能回答的问题，但是，现在中国大多数的年轻人已经有了答案。根据他们的说法，宇宙的尽头不是银河系、仙女座星系或猎犬座，而是考公（原文为“government job”）。
观察“改开”四十年来，中国年轻人对公务员这份工作的态度变化，可以揭示出中国社会结构所发生的深层次变化。
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城镇居民的政府工作岗位分为三类：集体编制、全民编制和干部编制。干部职务相当于今天的公务员制度。当时，所有年轻人都渴望有机会进入该系统。但到了 20 世纪 90 年代，干部已经不是年轻人所青睐的工作了。
如果说20世纪80年代经济发展的步伐是以走路的速度前进，那么90年代则像是骏马奔腾。大学毕业生尤其抛弃官僚体制，转而在外企或合资企业就业，或者创办自己的公司。 他们的动机显而易见：他们可以在私营企业赚的比体制内多，甚至赚到盆满钵满（a lot more）。
仅1992年一年，就有12万多名干部级官僚辞去职务到私营部门工作，他们当时都是政府各部门的骨干队伍。一些人看到市场经济的巨大机遇，开始到外企或合资企业就业。其他人则利用积蓄并向朋友和家人借钱创办自己的企业。他们中最杰出的人后来成为中国最著名的企业家。那些跳入私营部门的人把转去经商的行为叫做“下海”，因为当时的市场经济被比喻为大海。
但随着中国经济“平稳”，年轻人开始重新燃起在政府系统内工作的渴望，而且这一次的渴望更加强烈。这被称为“上岸”。
过去十年来，想成为公务员的中国大学毕业生人数激增。2023 年，约有 280 万名申请人获得公务员考试资格，预计将有 39,000 个空缺职位。媒体把这形容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更重要的是，拥有学士学位不再是一种优势。一个人至少需要拥有硕士学位才能在竞争中被当成一个优势。为了使申请真正具有竞争力，需要拥有一个博士学位。
劳动力市场的激烈竞争，剥夺了年轻求职者就业的选择能力；只要有一份稳定的政府工作，无论工作地点在哪里、工作性质如何，总是有大量的申请者。2020年，杭州的一个街道办事处成为了新闻焦点，申请空缺职位的人中有来自中国一些最知名的大学毕业的博士。而在生活条件极为艰苦的西藏偏远阿里地区，2021年招聘当地邮局文员的招聘广告吸引了惊人的20,813份申请。
停*、裁*、失*和破*都成为描述当今经济的关键词。对于中国年轻人来说，高薪工作不再是一切。他们更想要的是在国家官僚体系内稳定的工作。在经历了三年的大流行之后，不仅仅是年轻人意识到了这些官僚工作的重要性。几乎每个人都意识到了。
无论您最终可能在家隔离多久，政府工作都是您可以指望继续向您支付全额工资的唯一就业形式。如果没有政府工作，下次封*到来时，您的收入来源很可能会被切断。这就是为什么“在宇宙的尽头是考公”成为当今中国网络上的流行语。
中国人历来喜爱看相，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算命方式。过去，看手相的人会根据三条线来判断一个人的命运，这三条线分别代表一个人的寿命、事业和爱情生活。现在的年轻人算命的时候，他们只关心事业线，他们想知道的是：将来会不会在政府工作。
我不知道这些年轻人是如何发明这种新的占卜形式的，但我只能惊叹政府工作的令人敬畏的力量，因为他们现在甚至进入了中国算命的悠久传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