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个人，怎么感觉和我有点像？
一、葬礼·重逢
葬礼上的蔡文龙一袭黑衣，与他左臂上的那一条黑色融为一体。要不是那根银色的别针，根本看不出那条围着的袖带。文龙机械地向进门鞠躬的亲友一一还礼。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却看得出温度，冰冷的像是深渊。原来悲伤的样貌，是虚无。
这一场车祸，突如其来。救护车还没来得及赶到医院，妻子就撒手而去，从此与文龙天各一方。原本开心的年假，竟突然成了丧假。
星期六下午四点。上海龙华殡仪馆。收到邀请的朋友，这一天从各地赶来参加葬礼。在门口献上花圈，对灵堂遗像鞠躬，拍拍文龙的肩安慰一句：节哀顺变。一套流程走完，来到旁边的房间，坐在榻榻米上吃饭喝汤。相互之间也是多年未聚，彼此交流一下近况，接着话题回到学生时期的八卦，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拿出来再说一遍，似乎这样就又回到了年轻时代。然后突然不知道谁提了个人名，引来一阵嘲讽挖苦，人家现在混得好，哪会再把我们这些老同学放在眼里。众人哈哈大笑，话题又回到最近什么股票好买，短期什么行业即将迎来一波行情。
文龙对眼前的觥筹交错冷眼旁观。他此刻丝毫没有兴致参与这一场共同回忆的二次编织。他站起身，默默的走进内室，坐到地板上，解开衬衣的第一个纽扣，仰头靠着墙，那双空洞的眼神，呆呆地望着什么都没有的白色天花板。
徐可可其实并没有收到邀请。她只是周末在家刷手机，随手翻看朋友圈时，才知晓文龙遭遇了变故。徐可可不记得文龙是什么时候结的婚，文龙结婚并没有通知徐可可，她也是一天翻看朋友圈，突然看到文龙发了一张照片，是两只戴着婚戒的手。当然，徐可可不会埋怨文龙，她结婚也同样没有通知文龙。文龙也是在朋友圈看到徐可可身穿白色婚纱的婚礼照片，才知道她嫁人了。
两个人上一次见面就是更早以前的事情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快十年了？徐可可心想。所以，当徐可可看到葬礼就在下午四点，她犹豫了。应该去看一下么？她很纠结。
徐可可仔细回想，她和文龙之间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也似乎没有一定不能见面的理由。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们其实是有过几次见面的机会的。即使在她结婚后，也曾差点和文龙见面，尽管在最后一刻，徐可可还是掐断了这一念头。
但这次不一样。毕竟是葬礼，遭遇这般变故，他一定很痛苦吧？徐可可想到这里，竟有些心疼文龙，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徐可可打开衣柜，发现她唯一的黑色衣服，就是她参加舞会的长裙。不管了，就这件吧。徐可可套上长裙，抓起柜子上的钥匙，踩进黑色高跟鞋，将房门关在身后。
靠在墙边的文龙走神了。那只手在他眼前挥舞了五次，他才缓过神来。抬眼望去，只觉得眼前的黑裙有点熟悉，却一下子认不出来。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找了好久才看到你。徐可可将高跟鞋脱在门口，光脚走到墙边，弄了一下裙摆，坐到文龙身边。
文龙转过头，终于认出了眼前的徐可可，瞳孔瞬间放大。你？怎么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说一声？
我没想过你会来。文龙不经意间叹了口气。
我当然会来。徐可可低声说。
文龙认真地打量坐在他身边的徐可可。她光着脚，双手抱腿，将头埋在膝间，身姿和当年在厦门海滩看月的那晚一模一样。错落的场景，让文龙一时有些恍惚。
你，最近好么？尽管文龙和徐可可在过去的这些年，偶尔也会发一些消息，但真正见了面，还是有些陌生感，不知话题该从何处开启。询问近况算是最安全的破冰。
普通人的普通生活呗，和你这种海外精英没法比。徐可可一方面是调侃，一方面是想通过打趣，缓解一下文龙沉重的心情。
文龙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又明显的上扬。这是他最近几天，脸上第一次出现表情。
你和你妻子……结婚多久了？徐可可问的小心翼翼。
七年。文龙回答道，你也差不多七年吧？我是说结婚。
嗯，真是。徐可可点点头。
你幸福么？这是文龙想要问的问题，却又觉得不妥帖，于是换了措辞，生活，挺好的？
过日子呗，好不好的，不都那样。徐可可像是要对这一话题盖棺定论，不再说话。盖棺定论，在葬礼这样的场合，倒也算贴切。
门外是越来越吵的喧闹，而内室里只有文龙和徐可可，两个人就这么靠着墙坐在地板上。文龙像是穿越回了过去，他仿佛看到涨潮的海水沿着沙滩冲过来，浸透他们的双脚，打湿徐可可的黑色裙摆。
我要回去了，你节哀顺变。徐可可站起身来，看着文龙的眼睛说道。
文龙点点头，目送着徐可可穿好高跟鞋走出房间。
徐可可和文龙告别从内室出来，在她经过灵堂的时候，她的余光扫到了摆在正中间的遗照片。徐可可从未见过文龙的妻子，好奇心驱使她停下了脚步。徐可可转过身，与照片中的人四目相对，她竟感到一丝疑惑。一种难以名状的奇怪涌上心头。咦？这个人，怎么感觉和我有点像？
——END——
英贤社伴你一起学习，一同感伤，一并前行。
英贤社
世界如此荒凉，只能培养一颗寂寞的心。
投稿邮箱：yingxianshe001@gmai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