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枫林主人
2024.09.24
秋分这一天下了雨，雨点子打在后背，针扎一样的凉。普通人，尤其是少年们，是不注意秋雨的，他们只觉凉得痛快，凉得彻底。可是雨一入秋，就好像无情人的嘴里含了冰，便是再故做温情，他说出的话也是要伤人的。
那一天，我们就是站在这样的雨里，等着下一班渡船靠岸，铁皮做成的棚顶看起来有些简陋，但雨声在头上叮叮当当地响着，却也好听。这是等船的地方，也是避雨的地方，同时亦是江湖上零散的倦客们的必经之处。是啊，这地方如此偏远，如此僻静，假如一个人有一百个兄弟，他若失散于此，也是寻不回来的。那天你穿了一件绵软的外套，白净的脸，黑亮的发，在堆叠的风帽上衬着，看起来很是现代。不错的，这种好像男孩子一样的利落帅气，是可以把如此荒远的地方染上现代感的。
虽是黄昏，但在雨天的时候，看起来更像夜晚，近处是一两点飘摇的河灯，远处是几乎就要看不清的远山。我们并肩站着，听着雨，便很有一些江湖之感。我说，这次你要到哪里去，是从家里出来去远方，还是在这里逗留一下，再回家去。你说，我再也不会回去的，那个家只会让我憋闷，窒息。不得不说，你长得清秀，精致，便是这样发狠地说话，看起来也有几分可爱的赌气。我说，你向来听话，乖巧，不像我处处和大人作对，他们巴不得让我越走越远。你听了，只把身子伏下来，双臂搭在站台的栏杆上，一副孤家寡人却又活不起的样子。你说，你懂什么，家里有个男孩子，我就永远成了陪衬，大人们偏心，觉得对不起我，就会故意对我好两天，然后再接着偏心。这样一来，他们受折磨，我也受折磨，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听你这样说，我虽不以为你是天底下最委曲的人，但此时很想凑过去抱一下你的肩。你是那种在星光下，都能看得清模样的人，你的白净，紧致，即使在这样下雨的黄昏，也能让人默想到如脂似玉的质感。可是，这样的举动太过冒险，如果你用柔弱的臂肘怼我一下，说不定就会造成内伤，我坚信地知道，这内伤会让我难过一辈子。这时，你好奇地扭过脸看我，看我为什么不接你的话。没错，暮色里，这是你的脸，无辜，无邪，令人一见，就会分神。
不久，船来了，我像个聪明的傻瓜抢先一步上去，然后伸出手，以便顺理成章地去接你的手。这时候，你大声说道，没用的，快闪开，看我一下子跳过去。预料之中，你跳跃成功，随后只觉船身动荡了一下，便离岸而去。
船是离去了，可我希望这船可以一直走下去，再也不要靠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