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枫林主人 诵:沁园
人安静的时候,世界就静了,什么都像远了似的,什么都像告别而去。
秋天是这样的吧,霜露遍野,西风动树,一个深梦醒来,江湖归客皆星散,花空水流雁去也。
剩下的人,独坐窗下,浓酒淡茶。
他翻看着旧时的书信,空旷的心,像被收割过的田野。
故乡的桃花,白马,一半开在梦里,一半浪迹天涯。
少年折过的青柳,如今绿盈盈地活在长堤,那座红房子,小院子,已被风雨吹老,趋于迟暮。
蛛丝旧梁,桑榆空晚,街上只有暗沉的夜色,寂寞的路灯。
当年的鸡鸣犬吠,人欢马叫,也早已随着祖辈父辈,一去不回。
儿时记得的老屋,坍塌不现,唯有院子里那棵幼小的树苗,已长成碗口粗细。
坐在墙根晒太阳的人,已经白发,他打量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却顽固地叫出他的小名。
那孩子小时,白发的人正黑发。
他不是记得孩子的名字,而是忘不了自己的年轻。
那是怎样困苦又欢乐的岁月,他驾着高大的马车,朝霞里去,风雪里归。
他身体结实,心跳若敲鼓,他喂养的马,毛色油亮,其鸣若雷。他种过的地,收过的粮,可以养活两三代人。
四十岁就添了皱纹,像刀刻一般的结实,那是果断的裂开的沟壑,绝不可以用泪填满,用手抚平。
他有着健康而洁白的牙齿,他是吃过野菜,喝过井水的人。
后来,被他打过的孩子,一咬牙离开了家。十几年不回一次,甚至没有一封来信,一个电话。
他或许后悔过吧,谁知道呢,大概年轻健壮的人,永远有所倚仗地不服输,不认输。
现在他老了,扶着四足的拐杖,走得颤颤巍巍,地动山摇。
没有人愿意衰老,也没有人敢于面对衰老,可他终究想不通,他可是像头牲口似的,为这个家操劳了一生。
那是个多么狠心的孩子,他怎能放得下年迈的父亲,留在故乡一个人独活。
他今生所做的自以为了不起,殊不知这个俗气透了的人世,存在着彻底伟大的哲学。
一般的白面书生,一般的卧龙凤雏,根本融不进来,插不上话。
只有像他如此健壮的父亲,才能田是田,地是地,把一个大家庭托在手里。
那个狠心的孩子,永远流落在异乡。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的父亲为了一个起身,就要向路过搀扶自己的人,卖一个笑脸。
若没有人路过,父亲就那样等着。
甚至呆呆地望着村口,从日出等到日落。
朗读者:沁园,诵读风格沉静自然,娓娓道来。公众平台:瑾音(ID :jinyin20170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