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房子 绿杨树

文摘   文学   2024-08-01 06:48   北京  


文:枫林主人    诵:吉米 



去年有一回,我和几个朋友住在了部队招待所。那晚我们喝得大醉,后来怎么下的车,怎么进的门,又如何倒在床上睡,完全没有印象,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军号吵醒的时候,才知道身处军营之中。


我对军营不算陌生,窗外传来的出操声、口号声,也曾是我参与的回响,只不过数年过去,它们逐渐代以市井的人车繁暄,早已被我淡忘了。那天,我们几个草草洗漱完,便去食堂早餐,打从招待所出来,一路上就遇见不少整齐的队列,扑面而来的晨风和军人身上特有的朝气,叫我这个久缠于灯艳酒香的人,深感几分颓靡。


部队位于几十里远的市郊,想不到在高楼林立的时代,这里的营房却还是普通的平房。只见一排排红房子,砖瓦到顶,干净整洁,房前的绿杨,翠色浓鲜,风过飒飒,亦别有一种简单而挺拔的美感,这和那些玻璃幕墙与不锈钢组合的大楼相比,虽少了些精致,却也多了几分亲近,不由使我想到乡下的房子和儿时的校园。


黄河以北的民居,多以红砖搭建,到了北部山区,亦有不少石砌的房子,黄河以南的则渐显粉墙黛瓦的徽派风貌。我家住冀南,除了上了年岁的青砖房,便是这种红房子。院落通常由上房和东西房合围而成,南墙和西屋合成过道直通大门,大门上建女儿墙,过去多以砖花镂空用作装点,现在一般贴上磁砖饰面,门头上亦有字,写家和万事兴,紫气东来,花开富贵云云。


院中虽有树,却大多是枣树,可能因为杨树的叶子过于浓密,刮风下雨时容易吵到人,所以杨树都种在院墙外或是门前的街口。真正院子里有红房子亦有绿杨树的,一般在乡政府大院和某些机关单位,到了夏天,前来求告办事的人,没有几个不是汗流满面的,现有了白杨绿荫,便可以在院里歇脚等待了。


学校亦是这样的地方,上课的时候,一片凉荫遮屋,满窗鲜绿,尤能缓解视力疲劳,到了课间,学生们则围着杨树追逐打闹,或在闷热的阴雨天,蹲在树下看搬家的蚂蚁,也都是颇有趣的事。直到现在,我心目中的校园,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看学生们风一般的跑进课堂,再风一般的跑出来,这是闷在教学楼里的孩子所办不到的。因而,每看到红房子绿杨树,我便能想到黑板,粉笔,和带着瓶子底儿眼镜的老师。


到了深秋,寒风一起,便要吹下大片的杨叶,它们那时全都打了卷儿,一层层地堆在房根底下。闻起来,有股草腥气,脚踩上去,能听见沙沙的响。冬天下了雪,孩子们就结伴跑到野地里踏雪玩雪,那时的杨树虽然萧条一片,但远远近近的红房子,在雪地上十分鲜明。乡下人家,各门各户的看起来都差不多,于是两三棵或南或北的杨树,几座或高或矮的红房子,便成了各家的符号,打远儿一看,便知道这是张家村,那是李家店,东头住的是电工,西头住的是木匠,谁家养个傻儿子,谁家又有个漂亮女儿,真可谓一座院落定千秋,再不移分毫的。


现在的城市中人,喜欢说地气二字,以为沾了地气,便显得够烟火,够滋味,殊不知地气须也得接地才行,像这样身居高楼,住在鸽子笼般的巢窝里而言地气,多少有些勉为其难。精神层面的地气,亦更难说,失了家族的归属,丢了祖辈的遗训,勉强活在开发商强行规划的邻居中间,无非是平添几个迎面无言的陌路。


乡下依然还有红房子,绿杨树,但光景亦大不如前了。年轻的在外漂泊,年老的垂垂而待,已成了一道只有风景而无人赏的空空村落。只是如今大家都这样,便谁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吧。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


诵者简介:吉米,声音语言艺术爱好者,以“用心吐字、用爱归音”为初心,潜心学习,静心领悟,传递分享声音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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