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5月6日晨,在山东省峄县境内,临城、沙沟车站之间,发生了一起有计划、有组织的劫车案。被劫的是由浦口开往天津的第二次蓝钢皮列车。此列车是美国制造的,设备华丽,钢质篮漆,故俗称蓝钢车。火车中被架中外旅客百余人,其中有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墨西哥等国乘客近40名。此案发生后,顿时成为中外重大新闻,轰传遐迩, 朝野震惊。这次劫车案的组织者和指挥者就是当时活动于山东峄县抱犊崮一带的匪首孙美瑶。
孙美瑶(左一)与被劫洋人合影
蓝钢皮火车
北洋军阀统治时期, 地方军队向极腐败,卫民不足,扰民有余。由于民不聊生, 所以山东省内成股落草的很多,其中以抱犊崮的一股人数为最多。匪徒为求立足, 一般都遵循“兔子不吃窝边草“ 原则, 对附近富户很少抢劫,惟遇生意冷淡,伙食无着时,方向周围富户商借粮食, 孙家原为富户, 门弟宽广, 房舍甚多, 骡马成群,世据良田6顷, 为峄县望族,与该县齐村的晚清翰林崔子湘有姻亲关系。孙氏兄弟五人,美珠最长, 美瑶最幼。美珠字明甫,乳名大珍,山东峄县(今枣庄市)西沙棚村人, 清末秀才。此人足智多谋。其胞弟美瑶性情粗暴。当时, 抱犊崮落草的人们向孙家借粮, 美珠总是慷慨应允。从不拒绝。为此曾多次被官兵借口敲诈勒索, 搅得全家不得安宁。为应付这种时局,孙氏一家人便集商对策。美珠忿言道:“匪借粮不借则结怨于匪,借则受官兵陷害, 真是左右为难。依我之见,到不如率众入伙, 反而痛快。”当时, 美珠虽出此言, 但并未下最后决心。过数日。美珠又与其友人王翼民密商求计, 王说“我们秀才既不能揭竿而起,就只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表兄既已进退维谷, 倒不如变卖田园, 剥掉秀才皮, 入伙当上匪。”孙听了王的话, 颇感痛快淋漓,再加正合己意, 便当即对王说,“王兄所言极是,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铤而走险,就这样决定了! ”至此, 孙便决意从匪。回到家电, 美珠又与乃弟孙美瑶相商, 美瑶也完全赞同,并极力撺掇。于是, 他们便召集族人共商落草从匪的计划。
经一番磋商, 决定如下四条: 一是变卖家产、购买武器;二是派孙美瑶的族弟、行伍出身的孙美崧和孙美瑶同赴上海购买枪支弹药。并与上海、南京有关方面人i进行联络. 以作外援, 三是由孙美崧和孙美瑶到徐州 、济南和鲁南等地,和各方面拉拢关系, 联络各地股匪杆首, 招兵买马, 聚集匪徒,组织队伍;四是建立秘密联络点, 刺探当时官府剿匪的消息。计划制定后, 孙美崧、孙美瑶二人便起程赴上海、南京等地进行联络, 设法购买武器。孙到上海后, 首先拜访了张聘卿。张是山东省峄县台儿庄人,在上海、南京均有住宅。他是安清帮大字班,曾广收门徒,各阶层人士来者一概不拒。与南京的张飞、南通的张锦瑚为盟兄弟。曾任过孙传芳五省联军总司令的参议。孙美崧二人通过安清帮的关系, 从德国洋行购买「套筒子钢枪200枝,盒子枪50枝,子弹若干箱。购妥武器之后, 孙美崧便到南京找张飞设法解决运输问题。张飞是山东省膝县东渭人,安清帮大字班,长住南京夫子庙,门徒众多, 散布长江下游及运河各大码头,外号“大将张飞", 与张锦瑚、张聘卿并称为南清三老。张见到孙美崧后, 问明来意, 于是分别通知沿运河各码头水卡船帮的安清帮弟子, 利用载运大米的船只,将武器装在船舱底部, 分别运出。由于他们的保护, 二孙在上海所购枪支弹药,均顺利运到台儿庄,然后由孙美珠负责运往山里。
1926年上海青帮重要成员合影
二孙此次南行, 通过张聘卿、张飞等安清帮重要人物的关系,还结识了刘玉斗(滕具兔子山人, 出身贫苦,粗识文字,安清帮大字班, 其门徒多系草莽中人, 后曾任孙美珠、孙美瑶和山东巨匪刘黑七的军师) 、张锦瑚、刘传金(滕县人, 常住徐州, 系鸦片商人。安清帮通字班,与张锦瑚、杜月笙有密切关系) 、宋朝胜(滕县东山里人, 安清帮通字班。幼年从乃父在北京游过大小权贵之门,专勾结北洋政府警卫人员, 刺探军情) 、郭致祥(泰安县人,田中玉任山东督军时, 曾任济南警察局某分局局长, 并密任孙美珠的济南联络员)、朱陶(滕县冯庄人, 毕业于济南蚕业学校, 后为孙美珠的联络员,参与临城劫车案的谋划)、丁开发(江苏涟水县人, 苏州镖局出身,是张聘卿的关门弟子, 后任孙美瑶的参谋处长、警卫连长) 、刘清源(滕县响水口人,刘姓是滕县东乡望族。后为杆首,所部二三百人,尽是本乡本族。刘在匪中颇有声望, 能仗义执言,遇有纠纷, 片言可以折众)、郭琪才(滕县东乡人,先后两度为匪,所部以游兵溃勇为多)和李子丹等人, 在组织上打下了基础。为进一步联络党羽, 准备力量,二孙从上海返回后,孙美瑶又以斗鹌鹑为名, 奔走各地、又结识了张敬尧部下的毛思忠、毛思义等人。至此, 武器及组织准备基本就绪了。
山东峄县
孙美珠等人建立土匪武装,实际上主要是将峄县及附近地区各股匪集中统一起来, 因而是比较困难而复杂的。待武器人员有了着落后, 他们便着手进行组织。在孙美珠的组织下, 先是在西沙棚村召开了第一次各地股匪首领会议, 此次集会, 他们商定了如下建立土匪武装的计划。
( 一)队伍的番号定为“建国自治军五路联军”,并设立总司令部。(二)总司令部的组织人员:孙美珠为总司令, 刘玉斗为军师,孙桂芝为参谋长, 丁开法为参谋处长,孙美崧为第一路司令, 郭琪才为第二路司令, 周天松为第二路司令, 王继湘为第四路司令, 刘清源为第五路司令。(三)设立联络站. 各地联络站的负责人是:滕县和鲁南一带由朱陶兼任, 临城为李子丹, 济南是郭致祥,薛城是尤吉三(峄县台儿庄人,出身地主,曾留学日本,是张聘卿的弟子),徐州为刘传金,上海为夏敏尧和一个姓牛的, 南京由张飞兼管, 北京是宋朝胜, 临沂等县由刘玉斗、段青芝、彭仲衡、徐子尚, 赵宝泰、关德轩等人负责。(四)举事地点在滕县与峄县交界处的金銮殿。举事时间定为1920年清明节前后.(五)活动的根据地在峄县城北60 里的抱犊崮山区。(六)与各地零星股匪进一步联系, 统一合作, 逐步扩大组织,壮大力量。
孙美珠和各股匪首完成建立土匪武装的整套部署后, 便独自一人到祖坟去哭祭孙氏列祖列宗。届时, 孙美瑶用煤油将自家全部瓦屋楼房付之一炬,孙氏兄弟便率队直奔金銮殿。中途回首, 仍见西沙棚村大火弥漫, 黑烟滚滚直冲入云。金銮殿聚首之后, 各路匪首便各回原防地, 尽其所能扩大活动范围, 扩充兵员,不久便形成一支很强的土匪队伍。他们的大本营设在抱犊崮。抱犊崮又名君山,其地在峄县东北, 临沂之西、费县之南、滕县的东南方,正好在四县插花地上, 大部分属峄县,为山中诸峰之冠。山的上端为突出之悬崖绝壁, 俗谓之崮。顶上宽平广数顷, 昔年为耕种崮顶田地, 由于路险牵不上牛去, 只好抱个小牛犊上去,养大了再用它耕地, 因而得名“抱犊崮"。其状宛如茶杯倒置, 周围都是绝壁, 只有北面一线鸟道可通。鸟道中间最险处, 凭石匠凿的半环形扒手, 方可手脚并用, 攀援而上。其余地方都是陡立的绝壁,真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一个所在。崮下万山围绕, 群峰拱立, 树木茂盛, 山村相望。此处虽上山可守, 下山可攻, 但其不足处是缺水。崮下虽有小泉, 然一旦官兵围困, 就远水救不了近渴了。孙匪一伙中, 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归国的华工很多, 擅长军事建筑工程。由他们设计, 在崮顶上沿着边沿建筑了一条半永久性的战壕。这条战壕,能避风雨, 还可以代宿舍供匪居住。在崮顶中间, 凿了个宽广的大蓄水池,以供崮上人饮用。平时孙美珠等就把不能送走的家小和伤员收容在这里, 留下少部分人防守,自己则带大部主力在山下百余里外活动。他们因实力远不如官兵,且弹药补充困难, 因而总是采取避战策略, 日夜奔窜。只要没有官军围攻,崮上的人就得运粮汲水,忙个不停。他们还规定了秘密的旗语灯号, 当遇到官兵围困时,缺水悬什么颜色的旗, 短粮了挂什么色的灯,以告山下匪众前来救援。孙美珠选择这么个地方作为根据地, 真是煞费苦心了。
今天抱犊崮的山顶
抱犊崮上山之险
羊庄位于滕县城东南狐眙山南麓, 地势险要, 风景清幽, 能控制南北山口匪徒的出入,这里是大地主马世钰的家乡。马为人豪强自负, 并拥有一伙看家护院的家丁, 多年来称霸一方, 常跟孙美珠匪部过境为难。孙因为吃了马家不少的亏, 因而对马家恨之入骨, 恰逢马父去世, 为孙匪探得消息。于是, 孙美珠便决定趁马居父丧大宴宾客之际,出其不意地袭击马家一下。孙先密派得力匪徒冒充吊丧者, 混入羊庄街里,以作内应。为先发制人,消灭马家看家武装, 他亲率一小队人马, 直冲入马家的自卫队部。这样,他们里应外合,很顺利地便缴了马家护院武装的枪支。之后,以风卷残云之势,将马家客厅内外的缎帐细软及门前的骡马抢劫一空,满载而去。羊主抢劫得利后, 促成了滕,峄、临、费各县零星股匪的统一。参谋处长丁开发见形势有利,便向孙建议说, “现在我们的力量强大了应和北洋官军第六旅大干一场。“孙美珠当即表示同意。
时过不久,他们便在老头子山召集各路股匪首领开会。孙美珠首先提出打六旅的意见之后,丁开发说,”大当家的说得对,以前我们打了几个小胜仗, 如这回能狠狠揍他们一下, 以后他们就不敢进山来剿我们了,“与会者一致表示赞同,当即决定以孙美珠的名义给第六旅下战表,约定在老头子山较量一番。会议结束后,孙美珠又与刘玉斗、丁开发等仔细研究了办法,一致认为,老头子山东有五旅,西有六旅,不能两面作战, 要打拉兼施, 各个击破,方可取胜, 当时的情况是,六旅的战斗力较强,五旅原系旧巡防营改编,拖家带眷,子女众多,官兵生活较苦, 多次偷卖子弹、贩运私盐来补生活之不足,战斗力较差。经过分析, 他们决定联五打六。很快, 刘玉斗即通过安清帮的盐贩子关系, 贿赂收买了五旅旅长李森, 并约定双方开火后枪朝天打, 待孙部将六旅击溃后, 五旅再伪装全面进攻。外围上作安排妥当后, 孙美珠即着手调配兵力,作了如下部署,孙美珠自任总指挥, 刘玉斗、丁开法为军师;把主要力量1000余人配备于老头子山西麓, 少部分力量放于该山东麓; 西路由郭琪才指挥, 统辖刘清渊、王守义和胡成采部;东路由周天松指挥,主要力量为周天伦匪部; 孙美崧和李广田部为预备队; 宋朝胜统辖其他各部分位于徐庄、大庵一带牵制六旅后方。
北洋军
6月3日晚, 各部匪众陆续到达老头子山附近地区, 4日晚全部进入阵地, 以逸待劳。翌日, 官军第五、第六两旅分从东西两面向老头子山扑来, 前为各县地方武装, 后为正规部队, 总共约有8000余人, 来势颇为猛烈。6日拂晓战斗开始, 双方酣战一天,未分胜负。当天晚上,孙美珠匪新作了部署, 决定将所有好匣枪、冲锋枪集中到第一线, 另又挑选10名好射手,准备先把六旅的重机枪射手打掉, 以扼制其火力, 然后再长短枪集中射击, 待敌阵乱后, 即发起反攻。第二天天刚破晓, 六旅的重机枪一齐开火,一阵紧似一阵。孙匪将抽调的神枪手编为一个班, 由段得胜任班长,张辅胜佐之,归郭琪才统一指挥。只见郭一声令下, 段得胜、张辅胜果然出手不凡,一枪一个, 一排子弹就干掉了官军5个机枪射手。几乎与此同时, 另几个射手将其余机枪射手也打掉了。顿时, 六旅阵地的机枪全变成了哑巴, 引起一阵骚乱。郭琪才抓住战机, 下令发起反击。经一阵冲杀撕拼, 六旅官兵士气大减, 全线崩溃, 六旅损失惨重,一团二营营长杜吉卿也被孙匪所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