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广汉匪患的回忆(上)

文摘   2024-10-20 21:09   美国  

广汉,离成都40余公里,处在交通大道上, 从辛亥革命起直到解放, 匪患一直没有肃清过。尤其是从1912年到1926年间, 这里竟成为匪世界,县属23个乡镇, 除三水关外几乎全被土匪盘踞。弄得田地无人耕种, 野草丛生, 甚至长起了碗口粗的杂树; 交通断绝,商旅不通、连小部分军队通过, 也得交涉借道。

1939年广汉

广汉土匪的猖獗是在辛亥革命以后, 而且与辛亥革命有相当关系。1911年秋, 四川各县保路司志会纷纷成立。广汉袍哥由本县革命党人(也是向阳场的袍哥大爷) 侯橘园倡导, 在县城组织成立了广汉县保路同志会, 并计划组成保路同志军到成都北门参加包围省城。7 月23 日, 驻德阳清军某哨官率兵士50余人开赴成都, 进到广汉西区距向阳场数里的地方, 因沿途人民在大道上设置“德宗景皇帝” 牌位, 并拒阻清军, 这些士兵不能通过. 停下来休息。这时, 侯橘园出来对那位哨官说· “向阳场公口(指哥老公口)的坐堂大爷是我, 保董(等于团总) 也是我, 你的部队要通过, 可来同我交涉。” 哨官喜出望外,就挽着侯的手到附近东岳庙内商谈。刚进庙, 侯突然夺取哨官的战刀, 顺手将其砍死。士兵骤失头目, 慌乱无主, 各自散逃, 被群众持马刀、锄头、长矛猛追, 杀死了10余人, 群众也被他们开枪打死多人. 最后把这支队伍全部缴械。侯橘园旋即约集各场袍哥队伍到三水关会合,打算开到成都围堵北门。但县境许多袍哥大爷因为怕造反灭门, 都未请到。有些只派管事率少数人来凑热闹。三水关的哥老公口完全由地主掌握, 不让各场开来的队伍进场, 只住在场外的祈水寺。各场袍哥来了七八百人, 看见没有一个知名的袍哥头子到场。认为侯橘园不过是一个留洋学生(日本早稻田大学学生, 同盟会员) , 不是真正的袍哥, 不能领导他们,遂三心二意, 不愿前往成都。侯橘园忙爬上祈水寺的戏台演说, 讲述反清革命的道理。连山带队的大爷秦老皮深怕人众被侯说服。在侯刚一开腔, 就带头大闹, 猛一枪将侯打死在戏台上。于是这一群乌合之众,就各自散去了。

民国建四川保路运动纪念碑

不久,成都独立了, 赵尔丰交出政权, 参加包围成都的各路同志”大王”,都由革命的都督府委以军职。广汉袍哥眼红了, 探悔当时不该杀侯橘园, 应该到成都参加革命。不久尹昌衡继任四川都督。他想利用哥老势力作为自己政权的支柱, 除在成都成立“大汉公“ 总公口, 自任总舵把子外, 还通令各县哥老头子率领兄弟到成都点验成军。这时广汉向阳场的大袍哥张明之、邓永文两人统率几百人的队伍, 人人带红花,缠套头, 腰悬各式刀剑, 携带明火枪、马炮等等,扬威耀武地开到成都成军。尹都督把张邓二人委为广汉县保安营的正副营长, 叫他们回县, 维持广汉的治安。这时袍哥真是红极一时, 被称为“点点红”, 即是说, 只要你有“点点“ (即加入了哥老), 就算走运,又称为"袍哥翻身”。因为清朝禁止袍哥, 民国哥老组织却合法化了。因此形成了人人都想当袍哥的局面。广汉袍哥的人数比过去增加了几十倍, 城乡各地新增了很多公口。

尹昌衡

张、邓回县后,营部驻扎城内考棚。他们统率的兄弟伙, 除少数流氓痞子外, 原本多是青年农民,这时脱离了生产, 已失去农民本色。他们住在县城东街的韦驮堂、北街的广东馆、西街的火神庙等处,摆设牌九和大宝赌场,日夜聚赌, 包庇烟馆。乡场的袍哥也公开摆赌场、开烟馆, 与城内看齐。每逢赶场日期, 集队你来我往、都是各带刀矛枪支, 赌博酗酒, 把全县闹得乌烟瘴气。张明之、邓永文的保安营,是由县府拨给粮饷的。但他们纠集的哥老人数越来越多, 粮饷渐感不够。于是就自动去挑地主的谷子。大地主的谷子不敢担, 中小地主乃至农民的谷子都被他们强迫担走。后来张邓二营长在城绅地主和县官的要求下, 下令禁止担谷子。于是他们就于脆动手抢劫, 广汉全县,开始成为匪世界了。

四川袍哥

保安营成立将近半年,被代理四川都督胡景伊下令解散, 但并没有如何安置处理的下文。这一批已经胡行乱为起来的“好汉” 们,就公开继续在各乡为匪, 日夜抢劫。1913年熊克武在重庆起兵讨袁, 广汉同盟会员张品三起来响应, 成立川北讨袁军、自任司令, 由张明之、张菊东两大袍哥头目及三水关的袍哥大爷兼团总向玉如等分任支队长; 张将其集合起来,开赴绵阳闹独立。这时各县的哥老大头目如安县的何鼎臣,什邡的李润生, 金堂的李华山、李连洲等都集合队伍前往绵阳参加, 分任支队长或团长。但绵阳的讨袁军迅速被胡景伊所派的刘存厚军队击败, 张品三、张菊东逃走; 张明之率队同何鼎臣退据安县,在北门外灵官楼被刘部追兵用大炮轰垮楼房压死, 他部下的哥老土匪, 大多仍散归广汉, 继续为匪抢人。如此下去, 逐渐形成侯𨃅子和巫鸡儿两股巨匪。广汉西门外各乡是侯的势力范围,北区各乡镇是巫的势力范围,2 /3 县境都成了土匪出没的地区。

胡景伊

𨃅子名永成, 曾于191 1年7月参加侯橘园率领的向阳场袍哥, 截击过道清军。兄弟3人, 二哥侯棠是清末最后一科秀才,住过铁道学堂, 任过川汉铁路公司宜昌办事处职员, 民国时期在四川省警察厅当过科员、科长;大哥侯孟平在家务农。后来三弟兄都当了匪头。他母亲是广汉举人廖士英的妹妹。他家原有18亩田,后来扩展到60 亩, 在广汉算个中等地主。人称侯𨃅子为“侯幺老爷”𨃅子在截击清军时抢得一支九子步枪,1912年参加了保安营。这时本乡大地主周达三,周竹安,周锦堂等都买了九子枪(100 元一支)保家。侯𨃅子硬向他们各借枪一支。不久, 连山大爷秦老皮派人从成都买枪回来,路过向阳场, 他把秦的5支九子枪给吃了,有了近10支枪就拖队伍抢人。在“ 向阳公“ 张、邓两派袍哥互相惨杀中,他的实力越来越大, 又大量购买枪弹。城里的地主当权派如团练局长廖抟九、侯泽坡等都暗中替他买枪送弹。县官或军队派队去剿捕他时,又事先给他通风报信, 多方掩护。他抢来的财物,也不时分送一些与这些当权派。拉到的" 肥猪“ (即绑票) , 只要廖等出面来取, 总是给他们面子, 而后大家分肥。在城绅大土豪支持下, 侯𨃅子在三四年间人枪发展到四五百, 不但广汉西区各乡镇成了他盘踞出没、任意抢劫的场所, 而且邻近县也遭到他的祸害。

四川土匪

1911年,他抢劫新都的军屯镇, 洗劫全场。同年, 为了营救向阳场的两个袍哥, 率队攻入新都县城, 把警备队的枪抢了, 放火烧了新都县衙门, 打开监门, 释放了全部囚犯, 把新都的陕西馆、南街, 都放火烧了。全城遭劫, 拉了很多”肥猪", 最后安全退走,1915年新繁袍哥勾引他去抢新繁, 打进城后, 大烧大抢, 还杀了很多老百姓。邻近的德阳、什邡、罗江、绵竹等县场镇, 多遭到他的匪队抢劫。

1916年护国之役, 国民党人王蕴滋时任川军第六混成旅张成孝团的连长, 奉旅长锺体道的命令, 同旅部参谋李挽澜到成都领运枪弹。王认为是一个自我发展的好机会, 事先托同盟会员郑宇熙通过侯棠的介绍, 与侯𨃅子联络, 叫侯率匪队在预定的途中进行拦劫。𨃅子率部并巫人杰的部分匪徒约800人, 在金堂赵家渡前方约50 里的风洞子潜伏, 结果护送枪弹的技术营全部在此被缴械, 计步枪500枝, 子弹50万发。风洞子袭击得手后, 侯𨃅子、巫人杰率队随王蕴滋到三台,打出四川讨袁军的旗号, 王任总司令, 委侯任先遣支队(同旅长),巫任别动第一支队长。还有其他县的著名哥老会头如什邡的张升廷, 安岳的李布客, 潼南的段老和尚等, 也都被王委为别动支队长。护国战役结束后, 王蕴滋取消讨袁军总司令旗号、令巫、侯、张等各率所部匪徒回川西一带占据地盘, 巫人杰遂率队占领绵竹,委官收税, 形同割据;𨃅子驻绵竹城外。数月后, 川督罗佩金因巫侯两部拒绝移地改编,派滇军24 团团长李直生率队攻打绵竹, 巫人杰被击毙, 侯𨃅子率队退逃广汉、在滇军尾追中亦被击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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