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集位于李庄、横岭铺、邹坞三角地带的中心, 三面环山, 西临大平原, 当时为官军第六旅吴锡九团包围抱犊崮北路据点之一,驻有一个连的兵力。孙匪为突破六旅的母猪窝、徐庄一线对他们的包围,决定把六旅在西集的这个据点拔掉。于是, 在老头子山战斗不久, 孙美珠又调集人马,对西集进行了突然袭击。西集北门外面是一个场院, 当时堆放着很多柴草, 特别便于隐蔽。北门内不远处有个铁匠铺。根据这些情况, 孙美珠作了如下部署,派3个人夜间偷偷爬进寨子,一人到铁匠铺取个大铁锤把此门的锁砸开.一人负责把守在北门的哨兵结果了, 待开了北门后, 孙美珠亲率小队人马闯入寨中直扑官军连部。双方开火后, 先进去的另一个则燃火为号, 里外一齐进攻。此外, 北门外还埋伏百余人, 等孙所带小队得手后马上冲入寨中。 另外200人偷占西集南门外小山, 其余大部分埋伏于西集东部以作策应。当夜天将破晓时, 孙匪陆续赶到西集附近。按预定计划, 先爬进去3个人。当一个到铁匠铺取铁锤时, 被北寨门的步哨发现了, 待步哨走近时, 见这个人腰间挂有盒子枪皮, 举枪要打, 恰在这时, 另一土匪赶到了,一枪把哨兵打倒。枪声一响, 各处哨兵都警觉起来, 到处是问口令的喊声。这时, 负责取铁锤的土匪拿上铁锤跑回北门, 三锤两下就把锁头砸开了, 乘北门尚无人的机会,孙美珠带领20余名土匪冲入寨内, 拼命向南飞跑, 去包围连部。接着,负责点火的土匪也把麦垛点着了, 顿时火光冲天, 潜伏于寨外的匪徒们听到枪声, 又见寨内燃起火来,都知是先头人马已经得手, 各路便蜂拥扑向西集。
北洋军
话分两头, 当北寨门响起枪声后.驻守西集的全连官兵闻警,迅速起床, 各执枪械奔赴自己的固定岗位。他们在一家店铺的北墙上预作了一个秘密工事, 是用来发生情况后封锁北街的。平时,这个秘密工事是用泥抹着的, 连铺家也搞不清是干什么用的。为封锁北门, 由一个班长带4个人飞奔有秘密工事的铺家, 用刺刀把墙上的枪眼挖开, 5枝枪一齐开火, 朝着北门猛烈射击, 在官兵挖枪眼的当口, 孙美珠率领20多名敢死队员由北门闯入寨子, 正拼命向南奔去包围连部的时候, 秘密工事的枪眼挖开了。当孙匪一伙冲至北街中间时, 官军开始了射击. 一排子弹过去, 孙美珠腹部被击中, 同去的匪徒见大杆首受伤倒地, 忙上去扶起, 架到一家门面, 把门撞开后到院中躲避, 及至院中、孙匪因流血过多,一命呜呼。官兵连长听到北街枪声密集, 又加派2人扛上一箱子弹前去支援。这样, 7 枝步枪形成火力网, 把北街给封锁住了。与孙美珠同去的匪徒见官兵火力甚猛, 更加孙匪被击毙, 知大势己去,一个个无心恋战、弃尸而逃, 大部分也作了枪下之鬼。
今天山东枣庄西集
当孙美珠带领20 余名土匪先闯入寨内后, 后面又有七八十人也陆续赶到, 均被官兵火力所阻, 无法从北街前进,于是匪兵分两股, 便从北街外向南迂回进攻。在匪徒摸索前进中, 正好与官军相遇, 双方在小巷中展开了肉搏战, 在南山上埋伏的200 多名匪徒听到北寨门处枪声激烈, 也向寨内猛攻。他们打入寨内后, 处处有官军抵抗, 难以得手。黎明前后, 双方打得最为猛烈, 互有伤亡。待天亮之后, 匪徒们得知孙美珠巳死,一下子气都泄了, 纷纷溃退。孙美瑶听说乃兄毙命, 痛哭失声, 硬逼着匪众死拼报仇。群匪无心再战, 甚至有的带头逃跑, 引起一阵火并, 之后,就窜回山中去了。清晨, 驻守西集的官军开始打扫战场。一个理发师走来悄悄对一个士兵说: “这一仗打得可好, 你们把大杆首孙美珠给打死了。“ 士兵闻听此言, 赶忙跑去报告了连长. 连长听后十分高兴,但又半信半疑, 为彻底搞清,就把理发师请到连部。连长问; “你怎么认得孙美珠呢?” 理发师说“我经常进山去赶集理发, 孙匪一伙人也常叫我去给他们“马网子”, 上两个集我还给孙美珠马过网子呢, 怎么不认识他。“ (土匪们忌讳剃头二字,说剃头不吉利, 故称为马网子)。连长又说,”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报给上边我得负责, 万一弄错了我可吃罪不起。“ 那位理发师不含糊,十分肯定地说: “这事绝对错不了, 我敢向长官担保。” 连长见理发师说得如此肯切, 也就不再怀疑了。于是, 他们来到一片乱尸中, 理发师毫不犹豫地走到一具尸体旁, 用手一指说: “这就是孙美珠。“ 大家顿时围拢上去, 只见死者四方脸盘, 浓眉大眼, 颧骨突出, 指甲很长, 是腹部中弹而亡的。连长认为这事很有把握了,便借了一把铡刀, 把孙美珠的头切了下来, 放进一个煤油筒里,撤上厚厚一层食盐, 便亲自带上往枣庄去了 。当时, 正值何镇守使公务繁忙, 脱不开身, 就让这位连长又转解济南督署。到济南后, 马上把孙匪首级拍了照片, 悬挂于津浦铁路沿线的车站, 宣传群众, 威慑匪徒, 以儆效尤。该连击毙匪首有功, 督署奖励其大洋1000 元。
山东津浦路黄河大铁桥
孙美珠被击毙后, 土匪锐气大减, 官军进剿较为得手, 于是更加紧了围剿步伐, 日夜跟踪, 穷追不舍。这样一来, 土匪活动区域日渐缩小, 生存日趋艰难。孙匪一伙十分清楚, 和北洋官军死拼,力量悬殊, 如卵击石, 是自取灭亡, 如远走他方, 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落脚之地,况且匪中不少人也不情愿离开故土。经一番分析认为, 摆脱目前困境, 非闯大祸难以渡过难关。按照张聘卿、朱陶的意见, 决定在津浦路上打主意, 扒铁路, 劫火车, 绑富票, 不管是本国人还是洋人, 得手便一齐绑架, 使北洋政府和军阀政客来个手足无措, 大则造成国际事变, 小者也叫他们丢丢丑。因为准备劫的是国际列车, 因而必定有洋人, 这就碍及国际交涉, 势必会使北洋官军投鼠忌器, 不敢轻易剿捕。借此机会,匪部即可要挟政府,以走招安之路。这当是孙匪劫车之一主要原因。此外, 孙美珠被官军击杀后, 众推孙美瑶为杆首, 继任乃兄”建国自治军五路联军总司令“ 职务。为给孙美珠报仇, 因而决定大干一场, 这是临案发生的一个原因。
为使劫车顺利, 匪首们精心策划, 作了如下部署,由孙美瑶担任总指挥, 指挥部设于巨山山上, 孙美崧带领少数匪众, 配备精良武器, 坚守老巢抱犊崮, 让丁开发、周天松分别挑选所部身强体壮、精通武术者持短枪劫车。郭琪才部身藏短枪秘密潜入临城街里和车站附近, 监视和牵制官军第六旅的驻防部分及徐兖警务段警务人员。派刘清源和阎守聚两部,位于临城至枣庄之间,牵制第六旅驻邹坞的部队, 专负打援与接应之责。王守义和褚思振两部, 潜伏于铁路以西的卜岭和白山一带, 以之作为疑兵, 牵制滕、峄两县的警备队, 井通过微山湖水上交通, 与沛县和曹属一带的土匪范明新部及时取得联系。吴臭带其所部匪众出没于马庙至峨山口之间,飘乎东西, 以牵制第六旅前沿阵地的兵力。刘守庭小队骑匪, 位于青山与焦山之间, 主要是搜查山外行人及负责通迅联络。让王继湘选派华工中有技术者, 负责扒坏铁路。另外, 他们还预派部分匪徒, 伪装为行旅搭乘火车, 作为劫车的内应。
临城火车站
他们确定, 劫车地点在临城与沙沟车站之间,时间为1923年5月6日(农历三月二十一日) 清晨, 所劫车次是从浦口开往天津的第二次蓝钢皮快车。一切部署可谓是严密周详。一切部署停当, 届时匪众即各按原定计划行动。王继湘带人到达预定地点后, 在铁路检修工的住房里抢来工具, 把铁轨卸下一根, 仍摆入在原处一旁, 等到火车司机发现, 早已煞车不及。倾刻间, 火车头及三等客车厢两三节出轨, 歪斜于路基之上, 后面的头等、二等车厢及卧铺车尚安然无恙。车停后, 早已预伏等候在铁路旁的匪徒们, 在丁开发和周天松的带领下, 飞快窜上路基,纷纷夺门破窗而入。加之早已在车上的伪装旅客匪徒的内应, 使劫车进行得非常顺利。匪徒们迅速将车上的金银细软贵重之物洗掠一空,并将部分中外旅客掳去, 劫车时一枪未发, 即告成功, 只是临走之时, 才放了几枪。劫车亚徒押着被掳肉票行10余里后,北洋官军第六旅闻讯赶到。匪徒发现官军来追, 便斜行爬山。迂回避战, 加快行进。六旅向着匪众开了一炮, 以观有何反应。只见被架旅客纷纷手挥白巾, 以示别打之意。匪徒们且战且退, 催促肉票快行, 不停地往山岭上爬着, 后因英国人罗士满被弹击毙,其余被掳乘客怕危及自身生命, 纷纷要求丁、周停战。于是丁开发等便派西人台氏携带一个翻译送书六旅追军。信中声言, 如官军再不停止追击, 就把所有被掳中西乘客全部杀掉。追兵鉴于枪杀外人关系重大, 当即停止了追击。今既架有外籍旅客, 如何对付, 六旅莫敢自主,决定先回防地,待请示后再作决定。于是, 匪众们驱赶着中西乘客, 奔向他们的老巢抱犊崮而去。此时被掳人员一个个如驯服的绵羊, 听任土匪摆布, 莫敢奈何。其中一法国妇人, 实在不堪步行, 无法带回, 遂弃于邹坞,后转天津。当日晨, 驻防官军及护路警兵赶往出出地点进行实地调查, 只见该处铁路两侧,箱笼皮包狼藉满地。等到第二次再去复查时,一切物件皆无, 统统不翼而飞, 是谁人顺手牵羊去发点劫车案的小洋财,这就不得而知了。
火车被劫现场
孙匪临城劫车一举,是当地政府及官军所始料不及的。此案既发生于山东地界, 疏于防范之责本该由山东督军田中玉主动承担。然而, 田督军却推卸责任, 委过于部下。临城一带属兖州管辖范围, 当时兖州的镇守便是由山东第六混成旅旅长何锋钰兼任的。何旅长初为山东新军训练总司令, 所辖有尹锡五步兵第一旅,薄子明步兵第二旅及炮兵, 骑兵各1 营, 因逐年裁汰, 至劫车案发生时, 所存兵力只有步兵2个团,骑炮兵各1 营了。第一团团长是吴锡九,第二团的团长为贺丹墀。临案发生后, 田督军闻之大怒扬言要用刀来解决问题, 意即对驻防兖州一带官军严加追究。六旅中主要官长得此消息, 无不震惊,为上司这种委过下属行为深感愤慨。翌日晨8 时许, 何镇守使与贺、吴两团长一起来到第一团第一营营部, 个个脸上冷气森森,行色匆匆, 默无一言。到营长寝室后, 吴团长立即屏去左右,并令一营长亲自在门外站岗, 三人便开始了谈话, 密商应付田督军带刀问题的对策。三人会议正在进行中, 忽有一年轻的英国人带着翻译来找何镇守使,想探询一下英国人被架后的情形, 这位英人来到客厅,就一屁股坐在靠近门的桌子上, 斜歪着身子, 两手抱肩, 举止轻薄,态度傲慢,盛气凌人,样子十分令人可憎。恰在这时, 何锋钰镇守使从屋内走出, 到客厅一见那个英人的姿式, 满肚子的火就不打一处来, 顿时怒上眉梢。他手指英人问道: “这是个什么东西?" 翻译一看势头不对, 赶忙说, 他是英国驻天津领事的书记官,领事没在家, 他是专门来探听英人被架消息的。何镇守使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气, 这下可送来个发泄的地方, 他怒不可遏, 声色俱厉吼道; “你这个样子, 就不怕给你们国家丢人! 难道你们国家都是坐在桌子上谈!你这个下三烂东西, 我没什么好对你讲, 快滚出去! ” 说完, 又转对翻译说: “你要一字一句翻译给他听,如以后再不管是人不是人就朝我这儿领, 当心你的脑袋! “ 英人见此情景乖乖从桌上下来, 垂手站立一旁。何镇守骂完之后, 就同贺团长回枣庄去了。那个英人见没人答睬他, 也就退出而去了。
田中玉
为防田督军对部下采取强硬处置措拖, 应付突然事变。六旅将其主力集结于铁路沿线附近,并约定各团旅军官暂不与田督军单独会面,以观动静, 果不出所料, 不几日,田中玉即乘专列南下。当他到达兖州车站后, 站内如常, 并无仪仗队相接, 心中不禁愕然。为防不测, 田督军未下车就继续南行了。车至滕县、临城等车站时, 均无人迎接。田听说何镇守驻在枣庄, 及到枣庄后,亦不见何的影子。他在枣庄停车并安排好行辕之后, 立即传见何锋钰。何却称病未去。田见沿途无人迎接于他,到枣庄后何又不见,且请都不来, 知是风声走漏, 早有提防, 因而不敢贸然行事, 只好就坡下驴了。田由硬变软, 只身简从前往何处探望。见面后, 田开口就说,”都到什么时候了, 还闹脾气。“ 何说确实有病,不能前往迎接,田也就不再认真计较了。之后, 谈了些营救的事, 田就告辞了。一场刀光剑影的风波也就这样暂且过去了。
何宗莲(字春江)
事情并未就此了结, 田督军对何更为不满, 虽一时未能遂愿,但却耿耿于怀。时过不久, 田督军即决定将何锋钰免职, 而以张培荣代之。六旅军官闻听后, 均表不服, 尤其两团长坚决抗命, 并作了周密部署, 真是一波刚过一波又起。何镇守使盺到消息后, 换上便装, 即轻车简从, 到上海避风去了。何锋钰的胞叔何春江, 当时在省上供职, 任都统。正当形势紧张,处在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何春江得悉后, 生怕事态闹大, 便派专人来请吴、贺两团长到省面谈。见面之后, 何春江语重心长地对两位闭长说: “为了我何家,你们不惜一切。这我是很感激的, 我跟田督军共事多年, 配合默契, 私交也不错, 倘若你们采取什么对抗行动, 我可怎么为人呢。况且, 目前国势艰难, 更不该在我内部自兴于戈, 望你们共体时艰, 以国家大局为重, 也为老朽着想, 就莫再采取异动了。再说, 大家也知道我们何家并不是没有饭吃, 对镇守使这一职位也并不很看重, 当不当并没有关系。你们与小侄共处多年, 亲如家人, 这次既是为何家好, 就应听何家的话才是啊。”何春江说完, 止不住长嘘短叹, 双方相对无言。两个团长见如此情景, 也就再无话可说。于是告退, 各回防地去了。自然, 何锋钰镇守使一职不久也就被田督军给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