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者（增订版）》出版
文/ 钟秀斌
著名数学家杨乐院士夫妇遗著《大学者（增订版）》近日由九州出版社出版。
大数学家丘成桐先生以雄浑遒劲之楷笔题写书名，倾情撰写长序，“杨乐和我45年老友，心意相通，砥砺扶持，携手共进，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尽的。以上约略说来，但望读者能一窥亡友的风骨，余愿足矣。”
感怀老友，情深义厚，令人动容，高山流水知音于此可见。在功利主义弥漫的当下，这样的友谊就像广陵散一样已难找矣。幸好，大师用质朴的文字给记录了下来。
在这本书中，作者杨乐、黄且圆夫妇用朴实、准确、深刻的笔触，娓娓道来熊庆来(中国数学科学重要奠基人)、胡先骕(中国植物分类学奠基人)、孟昭英(中国电子学奠基人)、华罗庚(著名数学家)、陈省身(著名数学家、沃尔夫奖得主)、黄万里(著名水利学家)、彭桓武(两弹一星功勋科学家)、王元(著名数学家)、丘成桐(著名数学家、菲尔兹奖得主)、钟家庆(著名数学家)和作者杨乐等11位大科学家的人生境遇、情感世界和科学精神。
* 1925 年在南京东南大学的全家照 （左起：姜菊缘、熊秉明、熊庆来、熊秉信）
他们既有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又有现代文明的深厚涵养。有人平静顺遂、一路顺风，有人跌宕起伏、历经坎坷；有人得到主流社会的高度褒奖，有人受到不公待遇，甚至极度打压。
他们的人生历程和际遇虽各不相同，但他们热爱人生、探究学问、追求真理、家国天下的精神则是高度一致。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他们求真至善、报效祖国的初心不改，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地探究自然奥秘，在科学领域中做出杰出贡献，用生命诠释科学精神，为祖国发展和人类进步写下华美篇章，响亮地回答钱学森呼唤大师的世纪之问！
一位读者说，如果当年求学时能够遇到这些大师，我就不会害怕数学了。这本书既是写给年轻人，告诉他们如何做个有学问和风骨的人，也是送给每个人，在不确定性的时代，激励人们像大学者那样，涵养自己，坚守内心，求真致善尽美，活出自己的确定性。
正如作者讲述他们父亲黄万里先生的故事（《江河无情人有情》）时所说：“他只说真话，不说假话；他只会说真话，不会说假话。他们活得太艰难了，可也活得堂堂正正，活得有声有色。”
《大学者》在冬季出版，一定会给读者朋友带来些许温暖。
序一
我的老朋友杨乐和夫人黄且圆
文/丘成桐
（清华大学求真书院院长、中国科学院院士、美国科学院院士、菲尔兹奖得主）
杨乐院士是我在国内最要好的朋友。他不幸于去年过世了，他的妻子黄且圆则早他十年离去。她生前所写的文章在她去世后集结出版为一本名《大学者》的书。
最近，钟秀斌先生计划将这本有关学者的传记，加上杨乐讨论中国数学史和数学教育的重要文章，汇集成书出版。这是十分有意义的事，我非常赞成，深感欣慰。虽然公务繁忙，百事缠身，亦抽空为文，抒发一些个人感受。
1979年暑假，我应华罗庚先生的邀请，初次到北京访问。华先生是我久仰的学者，他刚巧出国，故由他的学生陆启铿 先生接待，而众所周知陆先生腿不方便，因此接待的任务便落在杨乐身上。
前一年，我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访问。伍鸿熙 刚作为美国科学院考察中国近代数学进展的考察团成员，了解到杨乐和张广厚在复变函数值分布的杰出工作。
承他转告，才知杨、张大名。当时经过传媒的广泛报导，杨、张的名字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我在北京时，看见小孩子的课本上写着“向杨乐张广厚叔叔学习”的口号。
1987年秋天，我到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当教授，所里的教授都是大师级的人物。我跟 Borel 教授开玩笑，说在中国知道您名字的人远远不如杨乐的多，没想到Borel 教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几年之后，杨乐到高等研究院访问我，我没敢在Borel 跟前引见他。
杨乐急公好义，相识满天下；兼又心思慎密，处事圆融。根据个人经验，一切事情经他安排，没有不完满解决的。
1979年第一次回国，改革开放刚刚开始，不容许自由走动。我提出回家乡蕉岭看看，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始能成事，又说服了王光寅 随行，一路尚算顺利。
1980年，陈省身师在北京召开双微会议 ，各类人事复杂，端赖杨乐兄居中调停，会议办得十分成功，令人佩服。
杨乐与黄且圆
杨乐伉俪都体现了传统读书人的优点，那就是丹心为国，忠厚对人。我先在北京认识杨夫人黄且圆，但是交谈不多。
1980年代她访问康乃尔大学，我刚巧也在。她古道热肠，为一位熟悉的留学生问了我很多问题，那个学生叫励建书 。我介绍他去跟我的朋友 Roger Howe 做研究，励建书毕业后，去了香港科技大学当教授。以后当上院士，杨兄大概投了赞成票吧。
华罗庚先生去世后，群龙无首。杨乐的学问为人得到大家认可，数学所和后来的数学和系统科学研究院的行政事务逐渐由杨乐处理。我在中国几十年来的工作，都是通过杨乐完成的。
打从1980年起，我每年都回国，都由杨乐接待。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我得到菲尔兹奖后，胡耀邦总书记接见，交谈甚欢，超过预定时间差不多一个钟头。
华罗庚
会见后，杨乐赶着送我到机场，时间十分紧迫。到达机场时，飞机还有半个钟头就要起飞了。杨乐将他的证件拿给卫兵看，卫兵得知他是模范英雄，当即立正，举手致敬，并让我直奔机舱，我将行李留在北京，终于赶上了飞机。经过这一次，我才知道杨乐在人民眼中，地位是何等的崇高！
我从1979年到1984年都在普林斯顿的高等研究所，来访的内地学者络绎不绝，其中钟家庆 是最重要的一位。他和莫毅明跟我做复几何，完成了几项重要的工作。
杨乐和钟家庆是老朋友，他在访问普渡大学时，还特意飞到普林斯顿来会面。当时我家人在加州，我独自一人住在研究所提供的公寓。三人聚餐，杨乐下厨，烧了一道可口的鲤鱼，真没有想到他的厨艺那么出色。
不久传来噩耗，钟家庆在纽约心脏病发猝死，中国丧失了一位刚露头角的杰出学者。我对钟的期望甚为殷切，他的去世使我很多要在中国做的事情成为空谈，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了。后来杨乐成立了一个以钟命名的数学奖，足见他对朋友的赤诚。
我在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UCSD），尤其到哈佛以后，每年接待大量中国学生和访问学者，自然碰到了不少问题，杨乐给了我很多帮助，有时甚至不远千里来帮忙。
1992 年中国科学院遴选海外院士。在杨乐的努力下，陈省身先生和我都成为第一届外籍院士。
当时杨乐是中国数学会会长。中国数学学会在清华大学开会时，中国科学院副院长路甬祥特意到会场给我颁发证书。
我在演讲中提到中国数学应该何现代化，路院长听了之后很激动，请杨乐和我们三个人在中国科学院数学所筹办新的数学中心。
杨乐
1996年，通过从香港筹得的捐款，终于在中国科学院成立了晨兴数学中心。中心创立前后，总是受到误解，杨乐和我成为被攻击的对象，历久不息！包括反对我们召开华裔数学家大会。我身在海外，冲击较小；杨乐一夫当关，排除万难，大会最终成功召开。
中国科学院晨兴数学中心亦成功运作，以开放的形式培训中国各地研究尖子。中国好几个数学方向的现代化，皆遡源于晨兴中心。今天回顾，杨乐居功至伟！
从上述的事例中，可以看到一位卓有成就的学者，进退谦让，处事英明，而在紧要关头，却能坚守原则，岿然不动，为国家为民族作育英才，杨乐兄真可谓国士无双！
1996 年中国加入国际数学联盟，杨乐居功至伟。我的朋友 Lennert Carlson 、David Mumford 、陈省身先生和我都做了不少工作，但是中国领导人的意见至关紧要，杨乐和路院长代表国家，他们的角色非同小可！
杨乐虽然名满天下，但是他很低调，从来不吹嘘自己的工作，也不大和传媒打交道，因此引起很多误解。但是君子坦荡荡，在院士选举时，对于学术上够水平即使在其他方面给他造成很多麻烦的人，他都会公允地评估投赞成票。
进入21世纪，杨乐认为自己年将六十，数学院院长之位理应让贤，我力劝不果。
现在谈谈杨乐夫人黄且圆这本书。她从1990年代开始写作，她父亲是一位极有风骨的水利学家。她写父亲的文章，自然是情感洋溢，文采斐然。而她描述陈先生和我的文章，却使我欣慰。
坦白说，陈先生生前和数学所关系一般，我以为杨乐夫妇对陈先生心里总会有些意见，可是文章丝毫无月旦之意，反之生动自然地写活陈先生爱国爱数学的个性，文章的确好，难怪陈先生生前也很喜爱。
杨乐和我45年老友，心意相通，砥砺扶持，携手共进，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尽的。以上约略说来，但望读者能一窥亡友的风骨，余愿足矣。
谨以此文献给老友夫妻在天之灵。
丘成桐于清华大学
二零二四年五月
目录一览
目录
序一 怀念我的老朋友杨乐、黄且圆伉俪（丘成桐） 001
序二 回忆黄且圆女士（王元） 007
序三 温润如珠玉 清气满乾坤（席南华） 012
序四 高山仰止 景行行止（张平） 015
序五 光风霁月 奖掖后学（田野） 019
序六 不驰于空想 不骛于虚声（乔建永） 023
序七 我们的爸爸妈妈（杨炎 杨冰） 027
自序（黄且圆） 035
前言（杨乐） 039
上篇
熊庆来：数学先驱 风范长存（杨乐） 057
胡先骕：植物学家和人文主义者（黄且圆） 071
孟昭英：悲歌岁月丹心现（黄且圆） 115
华罗庚：中国数学界的舵手（杨乐） 131
陈省身：白云深处可耕田（黄且圆） 151
黄万里：江河无情人有情（黄且圆） 185
彭桓武：但期国运蒸蒸上，发达文明胜列强（黄且圆） 211
王元：一位数学家的艺术之路（黄且圆） 245
钟家庆：用生命铸出光辉成就（杨乐） 269
丘成桐：追求数学的真与美（黄且圆） 283
下篇
忆熊庆来先生（杨乐） 317
祖父黄炎培的印象（黄且圆） 325
回忆父亲黄万里（黄且圆） 343
黄万里：讲真话演绎的非常人生（黄且圆） 355
丘成桐与中国数学发展（杨乐） 387
改革开放前夕和初期我国对外数学交流琐忆（杨乐） 395
我与中国科学院的不解之缘（杨乐） 447
我所经历的中国数学会二三事（杨乐） 461
我与《中国科学》（杨乐） 474
科学研究和学术道德（杨乐） 484
早期研究生涯的一点体会（杨乐） 496
数学的应用与中学数学教育（杨乐） 505
我与母校南通中学（杨乐） 523
九州出版社读享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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