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门当户对上来说,谢道韫嫁给王凝之算是高嫁,毕竟当时的琅琊王氏是东晋第一世家,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地位和名望之高是其余家族所不能比拟的。
这种高度是伴随着东晋建立产生的,永嘉之乱后,王导拥立司马睿在建邺称帝,由是东晋建立。
王导是东晋第一位宰相,其兄王敦在外掌兵,权势之显赫威震朝野,时称“王与马共天下”。
琅琊王氏也因此一跃成为东晋最大的世家,彼时陈郡谢氏还只是一个二流的世家,至少无法和琅琊王氏相提并论,但后来王谢并称了。
刘禹锡在《乌衣巷》中写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羊士谔在《忆江南旧游二首》中也说:“山阴路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
王谢是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的合称,两大世家在东晋时期权倾朝野、功业显著,甚至名士文采上也是极尽风流,所以成就了后世家族所无法企及的荣耀,也因此王谢这个词后来直接成了显赫世家大族的代名词。
但其实,琅琊王氏崛起要在陈郡谢氏之前,东晋之初,琅琊王氏就在晋初宰相王导的带领下崛起了,而陈郡谢氏实际是在淝水之战后由风流宰相谢安的带领下崛起的。
而淝水之战发生在383年,在此之前,尤其是谢安还没有做宰相之前,陈郡谢氏在琅琊王氏面前其实还是二流世家。
在这种情况下,谢安的侄女嫁给王羲之的次子,可不就是高嫁吗?但有意思的是,谢道韫却很有些看不上王凝之。
或许一开始,谢道韫对自己未来的丈夫也是有过期待的,毕竟王凝之出自琅琊王氏,还是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等到两人成婚后,谢道韫却感觉到巨大的差距,显然这个丈夫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或许很有才华,在书法上也有一定的造诣,但实在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这巨大的差距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以至于婚后不久回娘家的时候,她还闷闷不乐。
谢安本就很是关注这个才华横溢的侄女,很容易就看到了侄女的情绪变化,心中好奇,就问:
“王郎,逸少子,不恶,汝何恨也?”(出自《晋书》)
啥意思呢?简单翻译一下就是:“王朗,王羲之的儿子,不是庸才,你怎么不开心?”
在谢安看来,两人确实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而且两人都是才华横溢之人,无论从哪一点上都很相配,侄女怎么也不至于如此不开心。
谢道韫却说:
“一门叔父,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复有‘封胡羯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出自《晋书》)
这里的阿大指的是谢道韫的堂、官至东晋尚书仆射、镇西将军、豫州刺史谢尚;中郎指的是谢道韫的二叔、东晋东阳太守、散骑侍郎谢据;
“封胡羯末”则是谢道韫的四个兄弟,其中,“封”是谢道韫的堂兄弟、东晋车骑司马谢韶;“胡”是谢道韫的堂兄弟、东晋东阳太守谢郎;“羯”是谢道韫的兄弟、东晋康乐县武公、散骑常侍、左将军、会稽内史谢玄;“末”是谢道韫的堂兄弟、东晋名士谢渊。
当然,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存在,谢道韫没有直接点出来,即正在和她说话的三叔、未来的东晋宰相、陈郡谢氏的领军人物谢安。
谢道韫这句话的意思是:咱们谢家儿郎个个优秀,没想到天地间,还有王郎这样的人。
这是有点看不起王凝之了,尽管她和王凝之成婚不久,但似乎已经看穿了丈夫的本质,褪去琅琊王氏和王羲之之子这些光环,她的丈夫似乎并不怎么优秀。
听了谢道韫的话,谢安劝侄女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好好和王凝之磨合。
彼时的谢安和谢道韫这对叔侄并没有想到,这桩婚姻会以惨烈的悲剧收场。
谢道韫婚后先后生下四子一女:王蕴之、王平之、王亨之、王恩之、女儿王氏。然而后来,谢道韫的这些子女全部死于非命。
399年,孙恩、卢循起义爆发,彼时,王凝之任会稽内史,面对强敌进犯,王凝之不仅没有积极备战,而迷上了道家,闭门祈祷道祖来保佑百姓免于战火荼毒。
谢道韫看不下,几次劝丈夫积极备战,但王凝之根本不搭理,眼看着孙恩逼近,官属请求出兵,王凝之直接说:
“我已请大道,借鬼兵守诸津要,各数万,贼不足忧也。"(出自《资治通鉴》)
很难想象,王羲之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想必谢道韫的心里也很抓狂,但没人能说动王凝之。
直到孙恩兵临城下,王凝之才愿意出兵,但已经晚了,孙恩攻陷会稽后,王凝之逃跑,直接被杀了,一起被杀的还有他和谢道韫所有的子女。
与丈夫的慌乱不同,知道城陷,谢道韫手持兵器带着家中女眷冲出奋起杀敌,一连杀了数人后被俘。
彼时谢道韫还抱着只有三岁的外孙刘涛,她对孙恩说:
“事在王门,何关他族!必其如此,宁先见杀。”(出自《晋书》)
孙恩早就知道谢道韫的才名,见她此时还毫不畏惧,不禁有些敬佩,就放了谢道韫和刘涛。
后来谢道韫就寡居在会稽,余生足不出户,只打理府中事务,闲暇时写诗著文,过上了隐居的生活。
其实我们看王凝之和谢道韫这对夫妻,王凝之确实很有才华,在书法和诗文上都有建树,著名的兰亭宴集上,王凝之也有两首诗留下来,但他性格上有点怂,这种怂让他面临敌人来袭的时候,毫无办法,竟然求助鬼神,导致城陷,几乎被孙恩灭门。
而谢道韫自幼才智过人,聪明伶俐,才华横溢,很得三叔谢安的赏识,她既有女子的柔美婉约,也有那个时代女子少有的洒脱和风度,她性格中有一种飒,关键时刻更是巾帼不让须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王凝之确实不怎么配得上谢道韫。
如果,我是说如果,谢道韫嫁的是别人,会不会结局不一样?会不会没有那样惨烈的悲剧?